他道,“岳父中意我,”比她可中意多了,“我一定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儿。” 杜泠静不言,只看他。男人瞧向她泛了红的眼睛。 莫名地,他竟有些悦然。 她虽还不如岳父中意他,但也会为他流泪。 哪怕永远都不如蒋竹修,哪怕就这一滴清泪…… * 杜泠静晚间就歇在了他的远岫阁,翌日醒过来的时候,见他已令人将早饭备好了。 杜泠静胃口好似明显好转,闻着饭香颇为意动。 她穿起了衣裳,他则突然看着她的小腹,问了她一个问题。 “泉泉,是不是要给我生个女儿?” 他还在一门心思惦记女儿。 杜泠静若是知道男女,也可以去当太医了。 她说不知道,想起他那时非要与她欢好,明明她还在跟他生气,他却非要拉着她反反复复,让她给他生个女儿。 她瞥了这个执意要女儿的人一眼,“那若是个男孩呢?” 他笑了一声,“小子亦好,永定军中那些人,见他们巴巴盼着的世子到了,也就不来滋扰你我了。” 杜泠静懒得与他分说这不得而知的事,难得胃口恢复,洗漱就坐到了庭院中的饭桌前。 崇平亲自给她盛了汤,她不想麻烦崇平,刚要说什么,崇安突然来报。 “廖先生来了,想见侯爷夫人。” 廖先生还没去上任,竟这时到了,杜泠静连忙道,“那请廖先生过来一道用饭。” 陆慎如也叫人去添碗筷,笑道,“廖先生来的正是时候。” 谁想廖先生见了二人,面色略有些古怪。 “先生有何话,边吃边说。”陆慎如邀他。 但廖先生摆手说吃过了,他看了两人一眼。 “杜阁老身边那失踪的幕僚楚牧,我找到了。” 杜泠静立时放下了筷子,陆慎如更道,“这是好事,此人在何处?” 廖先生道楚牧精神不是太好,亦轻易不敢见人,“只同我见了一面。” 他说着又看向两人,“他亦想见静娘,可见是有要事同静娘说,但……他只想见静娘一人,想要静娘独自前往。” 杜泠静微怔。 “为何?” “他没说。” 杜泠静不禁看向身侧的男人。 但陆侯却不奇怪。 “我身份在此,楚幕僚有所顾忌也是寻常,”所以他这几年,迟迟寻不到此人下落,他看向杜泠静,“我只担心你的安危,旁的倒无所谓。” 他真的是无所谓的态度。 杜泠静便问廖先生何时。 廖栩说不急,“我看他状况不好,精神颇为混乱,先让他在我那处休养几日,安稳了你再前来。” “如此也好。” …… 万寿节一过,暑热难耐,皇上便要启程出京避暑。 这次没带贵妃,慧王也病着,皇上点了雍王与承王两个儿子侍奉,皇后一贯难以出宫,自然也不能去,不过皇上点了窦阁老和一众文臣一同前往。 京里还是留着内阁其他人,除此之外,自是永定侯陆慎如坐镇京师。 眼下皇上还没走,杜泠静就见他已经忙起来了。 谁料就在这时,西安传来急信。 道是一群自京中落榜回乡的举子,听闻被流放的荣昌伯府那两个小爷,偷偷被家人保了下来,欲不让二人服刑,接去老家安顿。 众举子先在京里听闻了荣昌伯长女杨大小姐的丑事,又回乡听闻了这件事,群情激愤,引着半个西安的书生,堵到了荣昌伯的门口,问他荣昌伯是不是仗着战功,就可以为所欲为,问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伯爷本就因家事不顺气倒卧病,此番被书生堵门,听着那些人声声怒骂,伯爷他……挥剑自刎了。” 杜泠静听闻心下猛跳。 而此事一出,京中哗然,文武两道相互攻讦之奏章,如秋叶般齐齐飞往宫里。
第94章 举子围在门前怒骂, 荣昌伯挥剑自刎。 消息传到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陆慎如接到消息的当天,脸色便极其难看。 西北传来的信, 眼下不光荣昌伯挥剑自尽,军中损失大将一员。这些书生所为更是全线引爆了军中兵将的怒火。 那日围在荣昌伯宅邸前的书生, 全都被兵将捉了起来, 众将士要处死这些书生仕子为伯爷陪葬,以泄群恨。 西北的将士要杀几个闹事书生泄愤容易,但读书人的嘴皮笔杆最不饶人,一旦引发整个士林的怒火, 又或者引得西北戍关的兵将起了兵变,可就不是能随随便便压下的小事了。 陆慎如知道事情发展下去, 会有多严重。 但他能做的,只有先压住西北兵将的怒火。 不管杨家人如何,荣昌伯这一辈子都为国为民奋战在戍关前线,多少次在生死间徘徊, 以他的功绩, 如今又自刎而死, 合该朝廷下令封赏厚葬。 荣昌伯得了封赏厚葬,哪怕不能尽数灭了兵将们心里的恨怒, 也能消减三分,不要事态再发展下去。 但只他一方尽力没用, 杜泠静提了一句。 “若窦阁老也能不偏不倚、公正对待,或许此事能尽快消停下来。” 陆慎如却摇头, “文人更是盘根错节,相互包庇,他们怎么肯为泄兵将之愤, 将那些举子肃正处置?” 翌日朝堂,只有微弱的文臣声音表示,杨家人如何犯法,应该交由衙门办理,无辜围到有战功的将军面前辱骂,有辱读书人清正之风,合该处置那日的举子。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被其他文臣压了下去,窦阁老并无表态。 而上首的皇上一味地叹气,反复说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伯爷战功赫赫,乃是肱股之臣。” 又说,“杨家人也委实不知天高地厚,视王法如儿戏,你也难怪惹得书生愤然。” 如此吵了两日,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迟迟无决断,直到离京避暑的日子到了眼前,皇上才匆促抬手一挥。 “厚葬荣昌伯。” 他倒是应了陆慎如的提法,封赏厚葬了荣昌伯爷,但军中之火并未平息,而书生们见皇上并未斥责那些举子,反而越发觉得举子无过,反复要求西北军中放人。 但就这么放了人,兵将的怒火又谁来承担,陆慎如没有下令放人,书生连同朝中一部分文臣,吵闹不休。 皇上却再不理会,到了离宫的日子,就往京畿东面的清凉避暑行宫而去。 “皇上就这么走了?”杜泠静讶然,事情被搁置在了暑热蒸人的夏天,如同破损的伤口没上药就仍在一旁不再理会。 陆慎如倒是见怪不怪,可烦扰也令他没了用饭的心情,匆促吃了两口就搁置了筷子。 “皇上一贯如此。若早有个决断,也不至于酿成今日局面。” 他道当初邵伯举和杨家两位小爷一同事发。 “当时的事娘子也知道,杨家人委实嚣张,杨金瑜对你不敬之后,我彻底失望,不欲再管他家之事,想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自扶持杨家庶子在军中立足也是一样,至于那两个杀人灭口的小子,既然敢杀人就该偿命。” 可是那两位杨家小爷最后却没判死刑,只判了个流放。 杜泠静想起彼时消息传出来,杨家人大喜,京中街巷皆传言,是侯爷从中斡旋,替杨家保住两位嫡子。 杜泠静眼下问去,“那他二人为何侥幸逃出一命?” 陆慎如叹气,“是皇上又发了慈心。许是记着荣昌伯的功绩或者怎样,这才引出后面的事端。若是依我,那二人早不能留。” 眼下那两个无用的纨绔小子留了下来,战功赫赫的大将父亲却替罪而死。 陆侯揉了额头。 杜泠静思量着前后之事,沉默了一阵。 男人开口,“皇上总是这般,比先帝还优柔寡断,至今文武无有定论,储位无法决断。” 他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制衡?” 不管是定了雍王还是慧王做太子,朝野上下早就乱了。 而以当今皇上之能,他显然平息不了混乱的局面。 男人极轻地叹了口气。 “皇上的心思,有时一看就穿,有时却怎么都琢磨不透。” 但弘启十四年,议和之事令永定军陷入绝境,若是没有彼时监国的皇上,永定军只怕就覆灭在了那时,不会再有永定侯府如今的际遇。 …… 皇上携雍王承王与窦阁老等人,离京避暑之地,距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打个来回。 不过荣昌伯的事没有落定,兵将与书生之前的矛盾,如同一团被压着火,暑热燎着大地,不知何时就会将火再度引起。 陆慎如不敢轻视,又身负守京监国之职,有时连府邸都无暇返回。 杜泠静连着两日都没见到人了。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火辣辣的日头升起来,她本来有所缓解的反胃之感,又冒了出来。 太医不敢随意给夫人和胎儿用药,这种时候女子只能忍着。 杜泠静让阮恭把父亲书房里留下来的旧纸页,一并取了来,加上之前三郎留下的两箱,一共三大箱子。 她把心思放在这些故纸堆上,反而能分散些难耐之感。 父亲生前给三郎留过她不知道的话,就如他那一走,很可能就此回不来。而三郎则在父亲走后,一边将父亲身亡可疑之事告诉侯爷,一边又联络各地友人,收集这两大箱子不止的消息。 杜泠静觉得父亲和三郎,或许都知道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翻着这些旧纸页,一张一张地整理着。 父亲留下的多还正常,但三郎总有些点化之处,令人琢磨不透。 杜泠静见这一页的旧纸页上,又被他点画了几笔。上面先记了先帝晚年,太子过世之后的储位争端。 比起如今雍王和慧王,当年之争更为惨烈。 太子是嫡是长,他过世之后,皇后无有嫡子,便该先皇的次子继位。 但先皇的次子正是蒋太妃娘娘的亲子,年嘉未曾见过面的父亲裕王。他英年早逝,无法继位。 在他之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乃是同年所生的两位皇子,三皇子虽然占长,但名声不好,可四皇子在文武百官之中,却得了贤名。 先帝优柔寡断,在这两位儿子之间无法决断。三王四王二位渐渐斗得不可开交。 弘启十四年,永定军出事那年,皇上让儿子替自己归乡祭祖,他在三王四王之间无法决断,干脆让两人都去,又怕两人半路闹起来,便拍了五皇子一同前往。 就是那年,永定军被细作所害,陷与关外,鞑靼要求议和,先皇病倒,群臣只能六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殷王监国。 贵妃陆怀如于他为妾,他亦守约挽救永定军于彻底溃败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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