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新媳妇头一回登门就窥见夫家不堪之事的。 章兰君忙打圆场:“无事,你三妹妹与四弟自幼亲昵,不过一句玩笑话!几个小辈今日都备了礼,打算送与你呢,方才你三妹妹应是在提醒四弟。” “砚明,你说是么?”她转而看向那眼底青色一片的男子。 薛砚明垂眸不知想着什么,这会见嫡母在问自己,扯了唇畔的笑,点点头,摸出一把金锁来,“嫂嫂,这是见面礼。” 商月楹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身旁没说话的薛瞻,只好将金锁收下,“多谢四弟。” 那厢,薛如言亦送上一支上好的瓷 笔,饶是薛玉再暗暗挂脸,也只得双手奉上新得的一套金蝶儿。 饮茶已过几盏,章兰君见厅内气氛有些尴尬,便笑问:“今日留在府里用午膳罢?” 薛瞻默了许久,却在此时开口:“二婶,骁骑营还有事,我不便留她一人在此。” 章兰君对这侄儿格外妥协,与夫婿薛江林对视一眼,打趣道:“你如今娶了妻,倒懂得心疼人了,罢了,这茶也敬完了,咱们家的人也认得差不多了,月楹头回过来,你带她去外面转转?” 薛江流冷哼一声,不知是不喜薛瞻没留下来,还是不喜别的。 薛江林也忙笑道:“就是,若你忙不过来,就叫阿玉陪月楹去,待会咱们派辆马车送她回去便是。” 商月楹闻言忙看向薛瞻,后者只留了个侧脸给她,微微颔首道:“不必。” 言简意赅,话里话外不容置喙,商月楹垂首饮茶,稍稍撇开脸,暗暗翻了翻眼皮,只说这人在侯府说话做事也不讨喜。 但她也的确不愿薛玉陪着,谁知薛玉会不会又出甚么幺蛾子,在侯府,她还是小心谨慎些,没得被抓住尾巴闹出笑话来。 几个长辈又待了一会儿便借口离开了,薛砚明与薛如言自知留在此处只会令薛瞻不喜,也紧随其后。 如此便只剩薛玉一人在厅内与商月楹遥遥相望。 商月楹不愿与她再周旋,学着薛瞻的模样,隔着衣袖举起他的手在薛玉面前晃了晃,“三妹妹不会打搅嫂嫂逛园子吧?” 薛玉撇撇唇,正要回呛,忽而被薛瞻盯上,只好将脸拧去一边,轻哼一声,“嫂嫂自去便是。” 商月楹拉着薛瞻出了正厅,伸长脑袋往四下瞧了瞧,嗅了满鼻花香,便循着香气往那处走。 薛瞻垂目望一眼被她拉着的半截衣袖,指尖没忍住蜷了蜷,像要抓住什么。 日头正晒着,方才躲开那些婢女打量的眼神,商月楹走得快了些,此时额前鼻尖都冒着细微汗珠,见了花花草草,她心情顿转,遂弯下身子去轻戳开得娇嫩的花芯。 竟是一时忘了去松开薛瞻。 元澄与元青远远跟在二人身后,元青还是那副死样,元澄却笑叹:“哎,兄长快看,夫人瞧着不排斥大人呢!” 元青不予理会,眼眸一转,却忽见一身影往薛瞻那边靠近。 商月楹扬起嫁为人妇后的头一个真情实意的笑,脸颊梨涡凹陷,鬓边茉莉头油散发香气,引来蝶翅环绕她扑闪。 正眯眸享受着满园香气,一把嗓音不合时宜地在身后响起。 商月楹睁眸看去,那在鹤春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窦小姐不知何时掐着帕子站在花草后面。 商月楹:“......” 那日听薛玉信誓旦旦,还以为这窦小姐不会再待在侯府。 窦小姐腮红粉面,匆匆越过花从过来,小声唤道:“表哥。” 薛瞻听得这称呼下意识拧眉,却忽觉臂上一松。 低目看去,是商月楹蓦然松开了他。
第22章 他好陌生。 窦小姐今日穿一件嫩黄圆领短衫,纤颈细长雪白,下身碧纱裙绣着石榴花,弱柳姝姿。 佳人孤身立在满园春色里,眼波流转。 身后那垂眼不敢瞧主子的婢女微颤肩头,低声在窦小姐耳后说了些什么。 商月楹视线从窦小姐的绣鞋落到腰身,再而是那张甜美娇艳的脸。 打量间,窦小姐已盈盈走来,“婉君还未贺表哥病愈。” 美人洽谈,欲语还休。 商月楹眉梢眼角都松了些,她退后半步,好整以暇去看身旁那朵开得正艳的芍药。 原来这窦小姐闺名唤婉君。 婉君婷婷如玉石,端庄秀丽似仙姝,是个好名字。 她用后脑勺对着薛瞻,肩头披帛滑落几寸,被她及时捻起,“怎的,你也不老实?” 神情认真,瞧着仿若真在娇斥这滑溜溜的披帛。 身后静得出奇,良久才听薛瞻淡道:“窦小姐还未离去?” 窦婉君很快接了他的话,柔声低诉道:“姑父怜惜婉君,答应让婉君留下。” 商月楹漫不经心拨弄着芍药花蕊,脑中飘起柳玉屏那日在鹤春楼劝阻她的言语。 -你又怎知那窦小姐是何种心思? 那,窦婉君,她是何心思? 商月楹欲旋身与窦婉君问上一句,身侧却传来匆匆脚步声。 她讶然望去一眼,侯在廊下伺候的荣妈妈冷着脸,领着春桃与秋雨已快步走来。 春桃与秋雨忙立在商月楹身后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佳人。 荣妈妈近了身后先与窦婉君行了一礼,后才敛神道:“......表小姐,容奴说几句。” “如今是在侯府不错,可表小姐这声表哥却唤得好稀奇!” 荣妈妈笑道:“都督是大房所出,表小姐却是二房那头的亲戚,且说窦姨娘早已不在这侯府,侯爷怜惜表小姐,愿意留表小姐在府里,表小姐如今便能仗着侯爷的势,不将都督府放在眼里了?” 窦婉君忙垂首羞赧道:“妈妈何故如此说,婉君蒲柳之姿,只是觉得表哥旧疾复发养了许久,一时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又何谈不将都督府放在眼里?婉君相信表哥......” “表小姐可别一口一个表哥的唤!”荣妈妈忍无可忍,厉色打断了她的话,“奴在大房伺候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都督何时多了个如此巧言令色的表妹!” “奴替您留了脸面,这才好言提醒您几句。” “您若不要这脸,奴也不必再装样。” 荣妈妈微眯眼眸往前一步,忽然问了个尖锐的问题,“既表小姐将都督府放在眼里了,见了都督夫人为何不行礼?” “又或说,窦小姐既唤了这声表哥,怎的眼里只有表哥,没有表嫂?” 好似被提醒,窦婉君这才将眼神往商月楹身上落去,涨红着脸唤了声表嫂。 打从荣妈妈呛声起,商月楹就自始至终没吭半句,如今见窦婉君仿佛终于看清了她还在此处,忽而扯开唇笑笑。 她道:“那日鹤春楼一见,我便觉得,表妹是个惹人怜惜的。” 轻飘飘一句话便引得窦婉君咬唇拧帕,耳根红透。 商月楹侧身掐断一朵芍药,捻着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花开得再好,也有落败之时,我若是这花,就趁着绽得鲜艳,寻个真情实意能精心灌溉养护之人。” 言毕,花瓣洒落一地。 她绣鞋轻碾花瓣,与窦婉君擦肩而过,平静道:“若一方没有真心,花亦有再折的时候。” “表妹既有惺惺相惜之意,还请自便。” 春桃跟在商月楹身后匆忙一问:“夫人去哪?” 商月楹头也没回,“随意。” 立在不远处围观全程的元澄见商月楹往这边徐行,忙迎了过去,“夫人,大人根本就没与那窦......” “元澄,”商月楹忽然开口:“不必去套马车了,也不许跟着我。” 元澄一噎,下意识去看跟在商月楹身后的薛瞻。 只这一瞬怔愣,商月楹已越了他往前走。 那句‘不许跟着我’,听着倒像是与薛瞻说的,薛瞻停了步子,沉静凝着商月楹远去的背影。 那厢,窦婉君还站在园子里拭泪,时不时往这厢瞥一眼。 元青:“......大人,此事如何处理?” 元澄挠头,小声搭腔:“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那抽噎泣声听得元澄脑仁发疼,他嘀咕道:“这窦小姐也真是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今日出现在夫人面前,大人实在与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她分明就是故意做给夫人瞧的。” 双生子虽都不喜窦婉君这着实明显的做派,却仍在言语上未太过分。 薛瞻与二房关系融洽,窦婉君乃二房亲戚,细了想,总不能叫他二人拿麻袋套了窦婉君去警告,下了二房那位侯爷的脸面。 薛瞻绷着下颌,收回视线,忆起方才在园子里商月楹的神色,又垂目望一眼袖口,好似这轻飘飘的袖口还被牵着,拽着。 半晌,他才道:“清明祭祖,薛氏分支届时都会登门,窦氏身死多年,不过是个下人,府中实在不宜再出现姓窦之人。” 如此,便是叫他二人暗中使些绊子劝二房送窦婉君出府的意思了。 元青沉声应下,又道:“骁 骑营来了批刺头,原先的弟兄们等了许久了,夫人那边......” 薛瞻:“元澄,跟上去,别叫她发现。” 元澄‘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心底那股瞧见夫人与大人相处和睦的喜悦又淡了些许。 都怪那窦小姐。 他若是大人,当即就拔剑吓唬她,好叫她不敢再上前来。 元澄出了门,问了守门小厮商月楹离去的方向,就忙跟寻了过去,远远瞧见商月楹驻足在卖梅子饮的摊位前,他才微稍松一口气,寻了个石柱掩身轻叹。 大人到底顾念了二房,那窦小姐是二房的亲戚,如此冒犯,大人也只得打发她走。 毕竟二房那位侯爷对逝去多年的窦姨娘情意深深,否则也不会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窦小姐在侯府常住。 新婚第二日便闹了别扭,元澄抵额揉着眉心,绞尽脑汁想着晚些回府该如何叫他们忘却今日这事。 这厢,商月楹要了碗梅子饮后便自顾寻了张方桌坐下。 “都别站着,旁人都盯着我瞧呢!”商月楹一指余下三个空位,“日头晒得紧,都先解解渴罢!” 春桃没规矩惯了,当即坐了下来,见荣妈妈与秋雨还站着,春桃笑嘻嘻去拉秋雨的衣袖,“哎呀,坐吧,在夫人身边伺候不讲究这些。” 来来回回拉扯,眼瞧有其他饮客掷了视线过来,荣妈妈只得领着秋雨坐下。 身子放松后,荣妈妈这才低声与商月楹解释道:“今日之事,夫人莫要恼了都督,那窦小姐当真与都督没什么。” 商月楹唇畔沾着梅子饮的那点红,瞧着艳极了,她抬手擦拭干净,抿抿唇,答道:“我没生气。” “既出来了,待会就四下逛逛,汴京的春景好赏,”她单手抵腮,问:“城郊有什么乐子?” 将话岔走,便是不愿再提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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