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看着自己打造出的梦,石壁筑成的墙,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床,屋内燃着几支蜡烛,其中一支非常短,马上就要燃尽了,其他几支却像是新的一样。 屋内陈设简单,桌上摆着些瓶瓶罐罐,药味混合在一起,清香的气息钻进鼻腔。 柳昭盈这才注意到桌边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她,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束着银白束带,背影有些眼熟,坐在那里,柳昭盈却感受到平静、忧伤、心疼、历经崎岖后的成熟。 “师父?” 柳昭盈下意识唤了一声,那人身子一僵,轻叹一口气,叹得柳昭盈心尖一颤。 林镜行转过身去,眉宇间依旧带着往日的骄傲,只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沧桑感让他显得有些老成。 柳昭盈直觉这次梦到的师父有些不一样,但被激动冲昏了头脑,没多想。 即便只能在梦里见到师父,也足够叫她欣喜了。 对面的人看着她,并未说话,仔细地看着她的模样。 柳昭盈抚上自己的脸,在梦里,没有易容术,她就是她。 她坐直身子,双腿在空中打着晃,少有的放松,她的视线一刻也不曾从林镜行身上移开。 “好不容易梦到您了,您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话里有些撒娇的意味,像是向大人讨糖吃的孩童。 一滴泪砸在地上,泪珠碎成几瓣,林镜行低下头,指腹随意地在脸上一擦,抹掉泪痕。 柳昭盈慌了神,她很想去抱师父,但每一次在她刚碰到师父时,他就消失了。 “师父,您怎么了?” 林镜行摆摆手,说道:“没事。” 声音比柳昭盈印象里的要低沉。 “那你跟师父说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都做了什么?” 熟悉的语气,柳昭盈一度感觉自己回到了还在青山门的那段日子,眼眶湿润了,她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收了回去。 她如数家珍一样说着自己和宋衔峥一路遇到的怪事,结交的朋友,重逢的故人,做过的善事,唯独隐去了自己受伤和中毒的事情。 林镜行一只手支着脑袋,笑着听她讲,每每柳昭盈说到自己渡过了难关,他的眼里泛着水光,还有遮不住的欣慰。 末了,他语重心长道: “长大了。” 每一个字重重敲击在柳昭盈的心口,生生把她的眼泪砸了下来,这一哭,就再也收不住了。 她不再去看林镜行,坐在床边默默流着眼泪,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落,把她的衣襟染湿了一片。 林镜行坐得近了些,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抬手想要替她擦眼泪,柳昭盈却下意识往后一躲,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 “您不能碰我,要不然您会消失的。” 林镜行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放下了,话头一转。 “你和宋衔峥的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啊?” 柳昭盈局促地看向他,有些不解,这不是自己的梦吗,怎么还会出这种为难自己的问题? 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敲门声,外面的人轻声问道: “林门主,昭盈怎么样了?” 柳昭盈脑子“嗡”的一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她的预期,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有别的人出现。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向林镜行,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鬼魂。 林镜行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指尖拂去柳昭盈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 “小孩儿,谁告诉你这是做梦了。” “不是梦?” 柳昭盈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去开门,门就像嵌在石壁里那样,她无法打开。 若真是自己的梦境,怎么会连门都打不开。 林镜行朝着门外的宋衔峥说道: “你再等等。” “师父——” 思念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卷着她回到一切的起点。 柳昭盈说不出话,浑身发麻,只能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顾不上什么礼仪,她扑过去抱住林镜行,所有的困难和伤口,在这一刻都愈合。 她想过无数次自己再次遇到师父的场景,想象中她会哭、会笑、会撒娇,甚至可能会朝着师父发脾气。 可真正见到了,却是异常的平静,眼泪早就在成千上万次的崩溃中耗干,在时间的打磨中失去了原本的锐利。 一滴清泪滑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都随着这滴泪,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想您。” 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一句。 “不哭了,昭儿。 是师父的错。” 沙哑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柳昭盈只觉心如刀割,她剧烈地摇了摇头。 在她的心里,师父是不会错的,也不会向任何人认错。 “没有的” 渐渐地,柳昭盈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幼时她常常喜欢在师父身边待着,是因为师父内力深厚,在他身旁总觉得安逸、踏实。 可她明显能感觉到师父的内里空虚,现在能站在这里全凭一口气吊着。 “师父您,您的内力” 柳昭盈手足无措,眼神里写满了惊恐,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她捂住嘴巴使劲摇了摇头。 “不可能——” 林镜行苦涩地扯起一抹笑,苍白而无力,摸了摸昭盈的头,说道: “师父没有内力了,但是昭儿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师父的保护了,对吗?” 柳昭盈不愿意再听,胡乱地摇着头。 林镜行见劝不动,轻叹口气,抱着双臂,故作轻松道: “做天下第一很累的,你也知道,师父是个怕多事的人,现在这样也好。” 无人知晓,无人寻找。 柳昭盈是经历过这种痛苦的,内力消散那一刻她认为自己就是废人一个,只想永远藏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落。 师父是那么骄傲的人。 柳昭盈突然想到什么,忙问道: “师父,您的内力是怎么消失的?” 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改口: “不 是,我是说我也跟您一样过——” 柳昭盈猛地捂住嘴,瞳孔都缩小了。 完了,说漏嘴了,果然自己在师父面前说不出假话。 林镜行眯了眯眼,面色蓦地一沉,严肃问道: “怎么回事?” 柳昭盈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 “也没什么,就是被人下毒了,但昭儿现在已经好了,不信您看。” 林镜行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她的徒弟惯是会避重就轻的。 “不许撒谎。” 柳昭盈垂眸,心里五味杂陈,她总不能告诉师父自己当时病得连头发都白了,五感尽失,苟延残喘。 “昭儿当时就是在想,我还没见到师父,不能就这样死了。” “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师父问你,这件事跟天灵门有没有关系?” 柳昭盈抹掉眼泪,立马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或许有。” “师父您的意思是,您也被天灵门害了?” 柳昭盈带着犹豫问出这句话,若是真的这样,那恰恰印证了她和宋衔峥的猜想。 林镜行微微颔首。 “只是还没有证实此事。” 比武大会最后的比试地点由四个门派依次决定,并且该门派不参与最后一场比试,那年就是天灵门定下在宁平山。 林镜行和尹默笙毫无意外地出现在宁平山,角逐天下第一。 二人交手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四肢发沉,头晕脑胀,打到崖边时,竟连内力也无法运转,千龙吟横冲直撞的特性,延缓了毒素的发作,林镜行就没那么幸运了。 挨了尹默笙一掌,直直从崖边坠落,靠着残存的意识扒住了崖壁。 尹默笙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林镜行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抓住了人的手腕,用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拉了回来,哪里还顾得上往下掉的玉佩。 最后一场比试周边是没有任何人的,若是两个人倒在这儿,就真的没命了。 本想着把林镜行送回青山门,不料走到半路就听到青山门混战的消息,无奈之下只能走密道把人带回万玄门。 只是没想到林镜行这一闭眼就是三年,外面的天翻地覆、纷纷扰扰都叫不醒他。 尹默笙也没好到哪去,昏昏沉沉闭关到现在,一身武功也废了。 好在尹默笙身上沾了叶片,叫人拿去查,这一查就出了问题: 叶片上被人抹了毒,在空气中发散,两个人从上午打到下午,不知吸了多少毒气,再加之用功运转,早就蔓延到了全身各处。 林镜行醒来后什么都看不到,尹默笙一边隐去他的踪迹,一边以自己的名义让人抓药,这才把林镜行的眼睛治好。 “师父,我可能有办法了!” 柳昭盈眼前倏地一亮,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说着就往门口走。 突然面色一变,眉头紧皱,体内一阵翻涌,无力地跪在地上。 “快来人!”
第62章 陆拾贰渡人亦渡己 “不用——” 柳昭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强硬地顶着那股眩晕感,全靠自己的内力压制体内的翻涌。 宋衔峥一直在门口守着,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下子就冲了进去,一心扑在柳昭盈身上,看着她难受到蜷缩成一团,冷汗直冒,眉头紧拧着。 他蹲下来,让昭盈靠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轻声问道: “昭盈,你需要我怎么做?” 林镜行在一旁开了口,语气严肃: “什么都不用做,青莲诀想要到第十重,这是必经之路,要她自己完成。” 柳昭盈能明显感受到身后的人僵住了,老老实实蹲着让自己靠,或许是意识到了师父在旁边,双手只敢虚搭在自己胳膊上。 “你要是不舒服,就抓我。” 宋衔峥在她耳边低声道。 身边有他和师父守着,柳昭盈能安下心来对付这磨人的不适感,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再爬,猝不及防咬上她一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青筋暴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是说青莲诀至柔,为何叫她这般难忍? 渐渐地,两股力量缓和下来,纠缠成一股,归入柳昭盈体内,她没力气说话,摆了摆手,放松地靠在宋衔峥身上,枕在他的颈窝处,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宋衔峥问道: “林门主,为何昭盈会突然破了第十重?” 林镜行并未回答,而是先问了柳昭盈一个问题。 “你何时破了第九重?” 柳昭盈恍然大悟,上一次自己正是救了青木师叔才到了第九重,这一次救了宋衔峥,恰好破了第十重。 她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仰头看向师父,试探性说道: “救人亦助己?” 林镜行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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