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秦升有些不解,自己明明险些夺了她的命,现在却来给自己疗伤。 柳昭盈没抬眼,勾了勾嘴角,淡淡的“嗯”了一声。 好人也会误入歧途,但他终会拔出泥沼。 地牢烛光微弱,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蜡烛燃尽,陷入一片黑暗,二人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柳昭盈松开秦升的手腕,转身朝门口走去,推开木门,秦升再次见到了阳光。 净梵大师把手放了下来,无奈的看了一眼柳昭盈,叹道: “是贫道无能。” 柳昭盈浑身紧绷,胸口仿佛堵了一股气,问道: “您什么意思?” 净梵大师摇了摇头,右手立于胸前,说道: “这毒老衲从未见过,当下你只是武功全封,但无法确定是否会危及性命,当务之急还是去找救命的法子。” 柳昭盈睫毛颤抖了两下,垂下眼皮,双目无神盯着地面,心情异常的平静。 这世间的因果哪有什么道理,若是想要一一叩问清楚,倒像是溪水偏要斩断月光。 一角天际残留着夕阳的余晖,薄入西山的残阳极尽地敛着光,像濒死垂危的凤凰,树上的杜鹃鸟发出一声啼叫。 世人皆叹晨露活不过晌午,可它却映尽整座青山。 或许自己的命数本就比晨露要短。 她本应死在京城的寒冬,青山门却把她的命数往后退了十余载。 柳昭盈的背影被逐渐拉长,她回了回神,扯了扯嘴角轻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道苦涩却又立马收了回去,她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说道: “老衲,我想我师父了。” 另一边,宋衔峥将那人逼进死胡同,二人对立,他欲拔剑,那跛脚老头说道: “与其在这儿跟我耗,不如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声音与方才截然不同,听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年。 宋衔峥一愣,那“老头”趁着这会儿功夫,从衣袖里不知甩出什么粉,呛得宋衔峥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那人早就没了影。 宋衔峥在宋宅没找到柳昭盈,却见到了莫长妙。 翌日清晨,禅房内,净梵大师试着用不同法子为柳昭盈解毒,不仅无济于事,反倒遭到了反噬,即便如此,他却还要尝试。 柳昭盈见状一把按住净梵大师,语气急促,说道: “您这是做什么,何苦为我白白折损心力。” 净梵大师重叹一口气,声音有些虚弱,说道: “老衲曾允诺过林门主,无论如何也要护得你的周全。” 柳昭盈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只听门外有小和尚微微鞠躬,声音平静,说道: “师父,莫小姐来了。” 今日是莫长老的祭日。 柳昭盈还未跨过门槛,就连连后退几步,关上了门。 莫长妙身边站着宋衔峥。 来不及思考,柳昭盈抓起面纱,胡乱在脑后系了个结,从窗边跨了出去。 走了一段时间,她从另一个门进到庙内,站到莫长妙身边,宋衔峥不知去了何处。 二人右手握住三根香,身体端正,缓缓向牌位鞠了三躬。 柳昭盈自觉愧疚,自己自打进了万玄门,就再也没来过青岚寺,更别提祭拜了。 她跪在蒲团上,又磕了三个头。 莫长妙还有些话要对莫长老讲,柳昭盈先行离开,原路返回,却碰到了宋衔峥。 两人对视,柳昭盈面上不慌,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 她一时有些摸不透自己。 是怕宋衔峥认出自己是柳昭盈吗? 还是怕他认出自己 是夕暗? 亦或是希望他认出自己,无论哪个身份。 宋衔峥双眼先是猛地瞪大,随后又皱了皱眉,死死盯着柳昭盈眼角下的泪痣。 柳昭盈微微低头,朝人行了礼。 二人擦肩而过。 “姑娘请留步。”
第11章 拾壹掉马 柳昭盈闻言,停住脚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 “你的帕子掉了。” 宋衔峥正捏着“郑浮之”三个字,手臂有些晃动。 柳昭盈接过帕子,在宋衔峥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 “啊!” 声音是从藏书阁方向传来的。 二人闻声赶来,只听小和尚站在门外,惊魂未定说道: “今日藏书阁是我负责打扫,方才我推门,但并未推动,窗户也打不开。” “我想着清晨莲生还在里面看书,便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但没人说话。我就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发现……” 小和尚声音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 “莲生躺在地上……七窍流血……” “把门踹开一探究竟不就好了?” 宋衔峥向前几步,作势要踹,被小和尚拦住了。 “少侠万万不可,屋内燃着碧落黄泉香,只要闻到,毒气便会冲入经脉,使人七窍出血,痛不欲生,饶是您这样英勇之人,也挺不过三日。” 柳昭盈捻了捻衣角,一袭白衣衬得她更加清冷,皮肤白皙,眉目清绝,微风吹过,也吹不散她身上的寒气,让人望而却步。 她或许是可以进去的。 就算净梵大师不说,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五感开始变得模糊,又加之经脉被封,毒气即便入体也无法运行。 但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性命。 她抬头以恳切的目光看向净梵大师,果不其然,得到了制止的眼神。 柳昭盈指尖掐进掌心,苦涩的勾起了嘴角,小和尚方才在窗户纸上戳出来的洞在她眼里变得模糊。 老和尚,藏书阁的古籍和莲生的命,可比我的性命金贵的多了。 “我有个办法,能把莲生救出来,但需要大家帮我去找几样东西。” 众人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柳昭盈,她接着说道: “我需要粗绳、条凳、蜡烛、斧子以及比莲生还要重些的石头。” 不出多时,除去净梵大师以外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去找东西。 柳昭盈把净梵大师扶到更远的位置。 就在柳昭盈放手的那一刻,净梵大师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做什么。 可惜为时已晚。 只听“哐”的一声,柳昭盈一脚踹开了木门,把人拖了出来。 她哪有什么聪明法子能把人弄出来。 失去意识的人比清醒的人要难拉许多。 柳昭盈把人拖得更远些,随后自己进到了屋内,把门关上,一把折断了还在燃着的碧落黄泉香。 藏书阁内光线幽微,尘埃在光线中浮游,空气中除了黄泉碧落香外,还有厚重的墨香,屋内安静到柳昭盈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柳昭盈往里走了几步,架上的书籍凌乱不堪,像是有人在翻找着这什么。 原本放置古籍的架子上明显少了好几本书,历经时间的风霜,纸页早就泛了黄,字迹也变得模糊,柳昭盈靠得近了些,想要看清写了什么。 “嘎吱” 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响声。 不是在柳昭盈脚下。 柳昭盈感到浑身血液骤冷,以她现在的功力,若是碰上杀手之类的,必死无疑。 她转身就要跑开,却被人从身后用麻绳勒住了脖颈。 瞬间就要窒息。 柳昭盈下意识用手将脖子上的绳子相反方向拉,奈何那人手劲太大,自己再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早上为了祭拜,柳昭盈特地将宋衔峥送她的金簪取了下来,她在衣兜里不断摸索着,眼前持续发黑,耳朵里有一种沉闷的回响,四肢越来越沉重,只能发出破碎的气息声。 身后那人似是认出了她的身份,语气充满了厌恶与狂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柳昭盈,你去下面等你的师父吧。” 等? 为何是等? 柳昭盈的眼神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光芒,眼前的景象亮了起来,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用着力气。 她终于摸到金簪,反手向人腹部刺去。 那人明显没预料到,手上力道一松。 柳昭盈又将簪子向深处刺去,绳子彻底脱了手。 来不及向后看,她直直跑出了藏书阁。 毒气散去大半,柳昭盈大口呼吸着空气,脖子上的勒痕开始发紫,白衣上染了血迹,她止不住地咳嗽,用手指着门内,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 “抓人” 几个人用衣袖捂住口鼻冲了进去,剩下的人愣在门外,神情不一。 年级稍小的,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柳昭盈; 其余人则是一种悲悯的眼神。 柳昭盈随意摆了摆手,悠悠道: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柔和的清风拂过,寺院钟声响起,鸟儿四下飞散,声音穿过寺院,走过山林,传到京城人的耳朵里,阳光顺着树荫洒下来,隔开屋内的肃杀之气。 一切又归于宁静。 莲生被救了回来,不过此时依旧昏迷着。 那人被抓住了,不过已经死了。 那些人赶到时,只看到他躺在地上,面目狰狞,似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死。 并非死于柳昭盈的金簪,而是被割喉,发现时早就没了气息,身上一样东西也没有,看来已经被人带了出去。 藏书阁内丢的书是全本洗髓诀。 洗髓诀是青岚寺独创经文,可治好世间大多中毒之人,不过柳昭盈不在其中。 若是能弄清楚这人是哪来的,也许能解开很多疑惑。 尸体上还插着那把金簪,宋衔峥心头一颤,看向远处的柳昭盈。 这金簪也并不算少见,毕竟杨顾明也送过同一支。 柳昭盈换了一身青衣,右手支在脑袋上,看着远处的景色发呆。 莫长妙在离宋衔峥不远的地方说着些什么,莫长妙眉头紧蹙,宋衔峥心中隐隐不安,靠了过去。 还未走近,就听莫长妙惊呼: “您的意思是说她至多只剩三个月的命数?” 宋衔峥感觉心脏猛地被攥紧,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愣在原地,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浑身发寒,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甚至连眼泪都无力流出来。 他只能看到柳昭盈的背影。 他从不会认错柳昭盈的背影。 柳昭盈只能靠色彩辨别远处的景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了回头,轻叹一口气,叫了人的名字: “宋衔峥。” 事到如今,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柳昭盈不敢转身,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衔峥。 宋衔峥停住了脚步,站在她的身后。 二人陷入沉默,桃花瓣从树上掉落,落在柳昭盈的肩膀上,山林间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蝴蝶飞过二人的头顶,向更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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