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非自己不可的用处,应该就是给娶了自己的那户人家做个踏板,能让他们名正言顺的攀附上裴大人。 即便现在攀附不上,自己成亲以后总要生孩子的,生的孩子跟阿满阿福就是表兄弟了。老话说得好,古表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到时候姻亲也成了血亲,这便是自己最值钱最稀罕的地方。 “姐,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奔着我来的,所以我都看不上,我看不上就不嫁人。实在不行,再过几年我就梳了头发做姑子去。” 芝娘比自己爱憎分明,只是谢九九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当年自己要跟裴元成亲,她便夜里到自己房里来,问自己明知道这桩婚事各有所图为什么还要答应。 这便是天性,谢九九生来就觉得自己有所图、自己身上有东西让别人所图并不是一件坏事,人生来逐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 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真要有这样的人,谢九九反而害怕。 自己和裴元从相识走到今天,两人一直都在互相给予。越来越显赫的地位,越来越殷实的家境,两个孩子一个家,这都是换一个人就不见得能给对方的东西,所以两人之间的情义也越发深厚,厚得谁也离不开谁。 但芝娘不一样,她不图别人的就也不愿意别人对她有所图,更何况在她心里别人图的还不是她,这又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地上花轿。成亲这种事不情愿,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得好? 所以芝娘跟谢文济说她要往京城来,谢文济面上不同意,隔天就交代张桂兰给她收拾东西。黄娟那边发了好大的火,连着几天把芝娘数落得一无是处,但临出发前还是托了娘家弟妹,让芝娘跟着镖队一起来了京城。 “行了,这事我明白了。只不过你来得实在不巧,这京城我和你姐夫恐怕是待不了多久了,之后要去哪儿也说不好。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家里住,抓紧时间把京城该去的地方都去了。等你姐夫那边有结果了,就跟我一起去任上。” “啊?” “啊什么啊,你哥放你来我这儿,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当时不明白这一路还没明白?” 明白,怎么敢不明白。再留在家里,芝娘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差,不管家里给不给她相看人家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远离家乡,对外人说芝娘是去她大姐那边了,那么大家伙就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谢家是想要给女儿在京城找婆家。 这么一来,时间久了就没人会天天念叨着,谢家那三姑娘如何如何,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还记得谁啊。 裴元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不愿意嫁人,要跟着去任上的小姨子。圣驾到了南京城之后,随行的官员便彻底忙碌起来。 迁都之后,南京的六部越来越形同虚设,倒是其下各府各州的巡抚知府知州更有实权。南京城里多少官员终其一生,除了殿试和每三年进京一次述职,就再也没有机会面圣。 这些人名义上都是六部的堂官,这个侍郎大人那个郎中大人,可真正论起来他们见陛下的次数,还不如京城翰林院里最普通的编修检讨面圣的机会多。 这些人平日嘴上说着最冠冕堂皇云淡风轻的话,等陛下真的来了南京,又一个个开始到处钻营送礼,为的就是能多面圣,万一真就得了圣上青眼调去京城了呢? 再加上南直隶的范围一共十四个府四个州,大半个富庶江南都被囊括其中。圣驾停在南京城里,南京六部和各府各州的官员自然都要赶来拜见。 这么多官员都动起来可不是小事,裴元和周既白、林怀瑾暂住的寺庙小院,不过三两天就堆满了各处送来的东西,笔墨纸砚孤本茶叶,都是些值钱却又不能拿金银衡量的雅致物件。 便是有御史想要以此为由来弹劾,也没法说。读书人的事哪能用金银黄白之物来衡量,俗!太俗气! 明面上为了不俗气,私底下为了不打草惊蛇,御前这些多多少少知道内情的人都来者不拒。裴元是真不拒,他家底子最薄,哪怕这几年攒了些东西,家里两个饭馆也算的上生意兴隆,但比起身边那些家中几代经营的同僚们,还是格外两袖清风。 周既白和林怀瑾是不敢拒,林怀瑾好点儿,当年他中了探花郎之后,就被会昌侯府召了女婿。 会昌侯府能封侯是因为家中出了个曾得先帝圣宠的钱贵妃,贵妃后来成了贵太妃,钱家依旧荣宠不衰。再后来贵太妃死了,钱家也慢慢沉寂下来。 但再沉寂,或许是知进退有分寸,会昌侯府这个侯爵依旧还在,钱贵太妃的弟弟会昌侯老而弥坚,看样子能奔着人瑞的年纪活,侯府的后辈儿没有什么大出息却也闯不出大祸,就这么温温吞吞在京城不显山不露水的维持着。 直到老侯爷亲自过问又派人去林家说和,把家中重孙辈的姑娘嫁给林怀瑾这个探花郎,大家才记起来京城还有这么个侯府,和侯府得了的这个好女婿。 外人看,会昌侯府早落魄了,万千盛宠的钱贵妃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会昌侯府只等着老侯爷什么时候去世,会昌侯府变成会昌伯府,就越发没人在意了。 但在林怀瑾看来,这门亲事正经挑不出半分毛病。会昌侯府是外戚,却又胆小不张扬,侯府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底子厚得很,正好适合自己这个从扬州来的,林家旁支的探花郎。 这几年日子他过得不错,妻子带过来的嫁妆丰厚,扬州那边见自己娶了侯门闺秀,本支也给了不少帮衬。日子过得顺心自然就更加不愿意惹麻烦,现在看着一天比一天紧张的局势,他是真后悔跟着圣驾出京城来。 “你后悔什么,等南京的事情了了,你回了京城照样还是翰林院的林编修。你看看我,我这儿才叫真正的里外不是人。” 那天裴元强行打断周既白之后,周既白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就彻底沉了下来。有些事欲盖弥彰也呼之欲出,只看你敢不敢去掀那个盖子。 虎着胆子看清了陛下打算的周既白如今是真成了骑虎难下,他既不敢提前给自己家族传递消息,又不能在御前装死不干自己的差事,现在他看着御前越来越忙越来越紧张的氛围,他自己都想找根绳子去吊死了。 “你们俩好了啊,要吵等事情完了回翰林院了再吵,在外面不怕传出去丢人,你们就可劲儿的吵。” 裴元知道的比他们多,他们现在的焦躁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一路过来圣驾就像个巨大的鱼饵,已经勾住了足够多的大鱼,只等着收网了。
第117章 网收得很突然,甚至连御前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裴元的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刚脱了衣裳准备睡觉,一听敲门的动静睡在外间榻上的曹勇蹭地一下跳起身来,三两步走到里间:“爷,这个时候来人,开不开门。” 曹勇这几年跟着裴元算是练出来了,不光是眼力见还有胆色也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此刻他手里攥着一把两边开刃的匕首,衣裳整齐站在门旁,目光锋利灼灼,看这架势就知道要是外边来的人有半点不对劲,他就要先下手为强。 “别急。”裴元笼了笼刚松散了的头发,随手拿了块头巾系成个发髻,又拿过一件宽松半旧的道袍披上,一边从床榻上下来一边往外走,“怀瑾,这个时辰就别给我看你那酸诗了,明儿个咱俩还要去陛下那里轮值,早早地睡吧。” 裴元的声音原本清亮,此刻却染上了几分慵懒和困顿。要是是外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来人是御前伺候的太监,这两个多月大家在御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精似的太监自然能发现这一点点不同。 “裴大人,是奴才。”门外的人没有自报家门,只有才字上的尾音稍微拖长了一点儿,好让裴元能认出来他是谁。 “袁公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陛下召见。” 袁三儿,论辈分是秉笔太监刘允的重孙辈儿,但因为一直在御前当差,即便只是个端茶递水的太监,官员们也得给他三份薄面。 “裴大人,陛下口谕让您即刻赶往刑部衙门。”袁三儿说到陛下口谕的时候腰往下塌了塌,态度看上去极为恭敬,“今夜不安稳,裴大人再带个斗篷吧。” “这个时候去刑部,陛下可说了因为什么。” “大人到了就知道了,此刻不必多问。” “袁公公稍等片刻,本官马上动身。” “不着急,不着急。” 袁三儿站在门口不动,同一个院子听见动静的林怀瑾也披着衣裳出来。站在门 口往裴元这边看,想说话又被裴元摇摇头给制止了。 周既白那边也点亮了灯,但影影绰绰间只模糊瞧见个人影儿站起来,又很快坐了回去。御前只来了一个内侍只召见了裴元一人,这个时候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问多了是祸不是福。 穿戴整齐,裴元又听话地拿了一件斗篷随意卷吧卷吧搭在胳膊上,这才跟着袁三儿出了门。 南京城没有宵禁,秦淮河畔灯火通明月声悠扬,夜里还有许多花船荡在河面上。因为皇帝来了南京,已经许多年不再是国都的南京城又抖擞了起来,南京和整个南直隶的官员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一个个都多了几分说不出口的奢望。 马车车轮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连绵不断,坐在马车里的裴元尽量平复着呼吸。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今夜会发生什么,但心还是忍不住越跳越快。 秦淮河边的琴声悠扬不知道从何处传到马车里,裴元忍不住抬手撩起马车帘往外看,这条路此刻除了好整以暇的禁军和几个骑马飞驰而过的锦衣卫缇骑,并无闲人。 “裴大人紧张了?” “水到渠成的事,谈不上紧张不紧张。” 确实是水到渠成,这一路收集到的证据已经足够让整个南直隶的官场翻天,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今科状元的家族也被牵扯其中。这搞不好,刚出炉的状元,明日就要变成阶下囚了。 南京城的刑部和都察院连着,此刻都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裴元从马车上下来的功夫,还有几个翰林官和礼部吏部随圣驾南巡的官员,也从不同的马车上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傻子一样问对方,怎么你也来了。这段时间在御前把收罗来的证据一点点分类夯实,出力最多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裴元明白,这些官员跟自己一样,用行动给陛下交了一份令人满意的投名状。所以这一次刀落下他们都得参与,日后才好以此为依据论功行赏。 穿过前厅大堂,二堂里已经站满了锦衣卫,其中有一小部分缇骑,更多的还是平时露面很少的暗探番子和专职抓捕的厂卫。 也正是到了此刻,裴元才又见到了消失许久的徐裂云。成了锦衣卫同知的徐大人跟在翰林院的徐编修判若两人,至少裴元进院子的时候没认出来,眼神从他身上飘过去,顿了一下又挪回来,认真分辨了几息才确定,这人真是徐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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