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嬷嬷瞧见她的字,顿时语塞,抬眼瞧谢莹。 范玉凝初时还以为她强装镇定,直到她连续端坐了半个时辰气都不喘一下,她坐不住了,倾身去瞧。 只见满竹简的字都与佛经上的一模一样,范玉凝满目惊疑,她抬头与同样此想的谢莹对视了一眼。 不光如此,她的速度还很快,几乎一瞥眼间便能写出很多。 此后的时间,三人时不时被她吸引了眼光,都未曾发觉屋内的香气渐渐浓郁。 一卷很快抄完,掌事嬷嬷把佛经递给了谢莹,她神色变幻几许,终究是没说什么。 燕翎淡然起身:“今日一卷既抄完了,那雪辞先离开了。” 谢若忍不住感叹:“阿姊,人家的字可比你好看多了,范阿姊的字似乎也略逊一筹啊。” 范玉凝脸色登时有些勉强。 …… 抄写佛经一事自然瞒不过谢崇青,若是放在从前,他兴许会无条件偏袒这位殿下,但是如今觉得吃点苦头也不错,磨磨她身上的锐气。 元彻进了屋来:“家主,竹清院传了信儿来说严娘子手腕儿疼,想叫您过去瞧瞧。” 明晃晃的借口,谢崇青眼也不抬:“手腕儿疼叫府医,叫我做甚。” 元彻没说话,他觉得家主应该能听出来这是竹清院想下台阶的理由。 果然,一刻钟后,谢崇青起了身。 竹清院内府医已经在开药,得知她还有四日要抄写,便开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燕翎转动着手腕看向谢崇青:“少师。” 谢崇青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屋内众人退下,燕翎跪坐在了他身边,微不可查的药香传了过来,他只当是那药膏的气味儿。 “我知错了。”她很老实、主动的坦诚了错误。 谢崇青瞥她:“殿下不必如此曲意迎合。” “我没有,我只是……我想问问那……公孙止还活着吗?”她说着神色难掩惶恐不安出,瞧着确实是吓着了。 她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赶忙低下了头,掩饰一般笑了笑。 谢崇青确实是在揣摩这位小殿下。 瞧着功利性很强,但又对一个寒门有怜悯之心,他竟有些看不透她了。 不过有弱点也不算什么坏事,小殿下大约未曾经历过什么风浪,有些自作聪明的小算计,不过无伤大雅,真要见血见伤,还是抵挡不住的。 “知错了日后便莫要再犯了。”他避开了公孙止生死的话。 燕翎诧异抬头,还有些不可思议。 可能在谢崇青眼里,她上不了什么台面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叫她有了钻空子的可能。 “明日殿下可不必去流萤居了。”谢崇青笃定她不过是想躲懒才这般说的。 燕翎犹豫了一下:“去也无妨,四娘子五娘子他们倒也有趣。” 谢崇青闻言没说什么了。 经此一遭,燕翎不敢再生事端,反而带了些讨好之意。 她费力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捏起一枚芙蕖糕递到他嘴边,没注意糕点若有似无触碰到了他的唇瓣:“少师尝尝,这糕点我吃着甜而不腻,一日吃了五个呢。” 谢崇青蹙眉抿唇,推开了她:“不必。” 燕翎被拒绝了也没有尴尬,而是掩饰一般自己咬了一口。 谢崇青视线瞬间有些幽深。
第13章 逃跑殿下这嘴迟早付出代价 芙蕖糕的香甜在她唇齿间迸发,她倒是很喜欢这些小点心,在宫中时阿兄总说她的吃食腻得慌。 “你瞧我做甚?”她抬头神情有些忐忑,启唇说话时糕点的甜香从唇舌间漫了出来。 谢崇青眸光深深,她唇边还有些碎屑在,那股甜香令周遭的空气都浮动了起来,一张樱唇开开合合,咬着他方才碰过的地方。 他眉峰浮动一瞬又归于平静,扔了块儿布巾过去:“把嘴擦擦,成何体统。” 她吃个糕点都能被挑刺,燕翎已经麻木了,手中的半块儿糕点瞬间没了味道,她随意扔回了盘子里,但她还不忘反唇相讥:“你既觉得不顺眼,别瞧就是了。” 谢崇青眸光晦暗:“殿下这张嘴……迟早付出代价。” 燕翎还想说什么,谢崇青直接起身走了。她气的径直把盘子扫到了地上。 翌日,燕翎照常去了流萤居,身上药味儿也越来越浓郁,屋内只有谢莹在,燕翎照常坐在那桌前抄写佛经。 谢莹本百无聊赖的在翻看书卷,瞧她在那儿沉静的模样,便忍不住询问:“喂,只有我们二人你就不用装了吧。” 燕翎头也不抬:“不知谢四娘子何意。” “我知道我阿兄身居高位,受人倾慕,这世上做梦嫁入谢府的女子可谓是前仆后继, 你呢?为钱还是为权还是为别的?” 谢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能得我阿兄青眼定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你死了这条心,你这样的,这辈子都肖想不了正房夫人的位置。” 燕翎有些好笑,觉得这位谢四娘子还挺有意思:“哦?家主那般的郎君得什么样的女郎才配的上?” 谢莹不假思索:“世族贵女,皇室公主,家族、长相、才能样样拔尖,强强联合的女郎。” “若你只是求财求权倒是能好过些,可千万别生了情谊,自取其辱。” 燕翎淡笑不语,谢莹只觉她是油盐不进,轻嗤了一声不再说话。 谢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她乏的很,昏昏欲睡。 燕翎不动声色的瞧了眼她:“娘子可是乏了?” 谢莹斜眼睨她,倨傲道:“关你何事?” “我粗通医理,可以为娘子调制醒神的香或者茶。” 谢莹只当她是拐着弯儿的讨好自己,冷冷一笑没说什么,巴着上来讨好的她自不会拒绝。 抄完佛经后她悄然离开。 谢崇青听得青桃的禀报,没什么别的事,每日乏味的很,但人比从前乖巧了不少。 大约是为了讨好他,还叫人日日送来茶水和糕点,但谢崇青没吃,全都赏给了下人。 此事传到了燕翎耳朵里,她知道后也没什么反应,倒是青桃安慰她:“家主素来如此,娘子别放在心上。” 燕翎嗤笑:“我看他是怕我下毒才是。” …… “听闻陛下已醒,召集群臣朝议。” “可是要议储?” “必然了,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见也想趁着自己清醒时定下储君的人选。” “十二殿下已逝,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惠王和冀王。” 一众朝臣在建康宫前毫不避讳的私语,建康宫内众人氛围僵持不下。 今日晨,宫内便传出陛下已醒的消息,谢崇青匆忙进了宫,皇后与惠王、庾昭仪、冀王、中书令皆集于建康宫内。 谁也没想到陛下突然醒来,但也是幸事一桩。 永和帝睁着眼,却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只能张张嘴、动动手指,发出啊啊的声音。 “陛下,群臣已在外面,该立储了。”皇后轻轻抚过他苍老的脸颊。 他们不需要永和帝说什么,只需要他点头便是。 皇后俯身,亲昵的在他耳边低语:“陛下,您宠爱的十二已经回不来了,老八的毓庆宫里安排的都是妾身的人。” 永和帝闻言满脸扭曲狰狞,胸膛骤然起伏,黑白交杂的青丝蓬乱地披散在枕间,气的脖颈处爬上了青筋与红晕,可惜他动弹不得,毫无办法。 他干脆阖上了眼,一动不动,皇后沉下了脸色:“陛下不管老八了么?” 永和帝倏然又睁圆了眼,阴鸷的目光仿佛要刺死桓后,他费力的想挪动身躯,想抬起手重重掌掴她。 他气都差点上不来。 “皇后娘娘。”一道低沉的嗓音倏然打断了桓后的刺激。 桓后抬头,望向谢崇青。 “既然陛下龙体不适,议储不急于一时,待陛下康健后再议也不迟。”谢崇青出乎意料的说。 冀王与中书令皆附和:“是啊,陛下都说不了话,娘娘让陛下如何议?还是说娘娘有自己的私心?” 桓后满脸是被驳斥的不悦,缓了半响:“本宫能有什么私心,不过是担忧大晋国政运转,本宫一心心系百姓,中书令何必妄加揣测。” 话虽如此,桓后也不得不歇了心思,这些朝臣本就不喜她对朝政插手过多,她还是尽快给洛阳那边儿送去书信,叫她弟弟赶紧回来才是。 刘大监出了殿门遣散众臣,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谢崇青往出走时惠王拦住了他:“谢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为何阻拦父皇议储。” 谢崇青淡淡道:“殿下难道没瞧见陛下的状态?臣早就说了,殿下太过冒进,您未曾知会臣便私自刺激陛下病倒,臣已经费心在帮殿下遮掩,您还非要在这关头上逼得陛下立储,若是陛下有个好歹,是想背上弑父的名头吗?” 惠王腿一软,被他的质问问的心虚至极。 谢崇青暗骂了声蠢货,若非承了大司马的情,他当真不想搭理他。 见惠王神思不属,他面无表情作了一揖后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燕翎抱着调制好的香与茶来到了谢莹屋内。 “你在外面等着。”她对寸步不离的青桃说。 青桃没有多想便守在了院中。 谢莹照旧是疲乏不已。 “这香点上,不出一刻钟娘子便会清醒了。”燕翎跪坐着,行云流水仪态姣美的篆香,素白漂亮的手点燃了香。 烟雾袅袅,丝丝缕缕蔓延在空中,隔着香雾谢莹有些瞧不清她的身影。 真是怪了,这女郎分明未曾露出容颜,但谢莹就是觉得她应是芳姿绝容的大美人。 她烦躁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便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彻底昏睡前谢莹还挣扎的想,这香不是提神醒脑的吗?怎么越闻越困了,随即她眼前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燕翎轻轻放下笔,广袖扫过陶案,淡漠灵秀的眼眸抬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谢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四娘子?” 谢莹毫无反应,她再三确认谢莹睡的很死后,转身袅袅出了内间站在廊檐下。 “青桃。”清悦的嗓音响起,青桃骤然转身。 “天凉了,你去竹清院拿一件斗篷,我怕待会儿回去太晚会冷。”燕翎神色坦然,瞧不出一丝异样。 青桃不疑有她,流萤居很是安全,周遭都有重兵把守,她便放心离开了。 燕翎镇定至极,她长于深宫历经多次刺杀,这种场面早已习惯,她回身进了屋,手伸向谢莹的领口,开始替换二人的衣裳。 期间她生怕谢莹会惊醒,但安神香的威力实在强,她也是第一次制香,手脚没个轻重,总怕劲儿小了。 香药同源,她通过医书发现了有的药材既能入药也能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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