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心里的算盘,打的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 沈怀谦笑出了声,只是笑的有些难看。 “如此,再没人说我是废物了吧?” 废物可卖不了如此好价钱。 … 消息传到姚家时,姚珍珠正在整理账本。 她只淡定问道:“条件都答应了?” 佟妈妈兴奋道:“答应了答应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绝对的正妻之礼!” 她没说,沈家本只愿意娶为平妻。 为此,还大骂姚家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见佟妈妈一脸为难,却没有松口,老夫人这才站出来一锤定音。 说罢了,先应着,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言下之意,等沈家翻身,休妻还是另娶,还不是沈家说了算。 佟妈妈心里暗骂沈家龌龊阴险,可毕竟是日后的事。 日后的事,关她什么事? 只要亲事说成,那笔丰厚的礼金,够她直接请老不干了! 眼下,又何必说这些恶心财神爷呢。 佟妈妈心思转了转,又乐呵呵地说:“沈家就一个要求,要快!” 姚百万扯着嘴唇哼笑了声。 再晚些祖宅就没了,能不急吗? 姚珍珠吩咐初宜先给佟妈妈备了一份礼,让她在接下来的流程中,多费些心。 佟妈妈心领神会。 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确实易生变数。 “姑娘放心,沈公子已被沈老夫人软禁在府上,出不了乱子。” 话落,佟妈妈也觉得有些荒唐。 她干这行几十年,只见过男人强娶豪夺,还没见过女方为嫁人而步步为营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催债的,都是姚家在背后怂恿指使。 而现如今的姚家,暗里是姚珍珠在做主。 总之,她不会看错,这姚家女,是个干大事的狠角色。 与沈家之间,到底是谁算计谁,且难说。 佟妈妈又奉承了几句,开开心心张罗去了。 姚百万又喜又忧。 喜的是,还真成了。 忧的是,嫁进沈家,也只是踏上了登天之梯第一步。 世家什么不多就规矩和心眼儿多,珍珠难免受气。 光想象一下,他就心绞痛的很。 “珍珠啊,你真的想好了吗?” 姚百万心里的纠结,全凝在紧锁的眉宇间。 奈何,他拿这个女儿完全没办法。 姚珍珠失笑:“父亲这般不信我的眼光?” 姚百万喃喃:“当然不是,可毕竟是你的人生大事…” 姚珍珠打断父亲,正色道:“自己能做主,总比做男人的玩意儿强,父亲再信女儿一次,女儿绝非是一腔孤勇。” 姚百万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曾有美貌爱妻,育有两女一子。 一家人和美喜乐,过的不知道有多幸福。 一次偶然,爱妻被县尉的恶霸儿子看中,强夺之下,爱妻不堪屈辱,撞死在县尉府门口。 那时,他的珍珠才不到八岁。 定是如此,才铁了心的想逆天改命。 女儿貌美更胜爱妻,若再遇一个恶霸,他又能如何? 更别说,如今那逼死他爱妻的恶霸之父,摇身一变,成了南州太守。 怕就怕,姚家再次被盯上。 毕竟当年那件事,闹的动静不小,霍家被逼无奈,只好将恶霸送走,恶霸的仕途因此大受影响。 加之前太守的事,种种隐患,悬在头顶。 姚百万哽咽道:“都怪父亲没本事…” 姚珍珠心知父亲所想,摇着头道:“不是父亲的错,是这人吃人的世道所逼。” 弱者忍其所必受,强者行其所能为。 若起点不高,那就用努力去改变终点。 她只是不想坐以待毙。 沈姚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传遍南州城,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波。
第9章 自觉矜贵 世家子娶商贾女,还是正妻,简直笑死人。 世人皆感慨,沈家当真是穷途末路了。 也有人骂姚家落井下石,想攀高枝儿想疯了。 姚珍珠充耳不闻,专心准备嫁妆,以及将自己管着的生意交接给姚百万。 姚百万刚当上甩手掌柜,没享福几天,千斤重担又压了来,顿时有些头疼。 “珍珠啊,要我说,你即便嫁人了,也是爹的女儿,家里的生意该有你一份,要不,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管着?” 姚珍珠板起脸,义正词严:“为商者,应该时刻保持清醒,审时度势,知止不殆,这些都是您教我的。” 无论投资大小,都要有止损线。 生意如此,人情如此,姻缘亦该如此。 这根线,是警醒更是自保。 姚百万不太自然地抠着下巴,“是,但爹还是没法把你的婚事,与生意相提并论。” 姚珍珠一笑:“为何不能?两家联姻,各有所图,本就是合作双赢的生意。只有双方都有收获,才能长长久久。” 她只给自己两年时间,万两白银。 若止步不前,立即和离止损。 左右旁的嫁妆还能带走。 到时候,她下堂妇的身份,可省很多麻烦,算是回报。 她若再管着自家生意,只会将沈家滋养的越来越贪婪。 她是去做投资,又不是扶贫。 姚百万看着女儿,突然有些后悔。 他好像给女儿灌输太多生意经了。 可过日子,哪是能算得清的? 姚珍珠这时看到弟弟妹妹在门口探头探脑,她朝他们招手。 “春生,玉珠,进来。” 十二岁的玉珠,和还不到九岁的春生挤挤攘攘地跑进来,又一起挤进姚珍珠怀里。 “阿姐,你真要嫁人吗?”姚玉珠问。 姚春生仰着小脑袋,皱着眉说:“就不能不嫁吗?” 姚珍珠笑道:“阿姐是去做大事的,你们在家乖乖听话,好好读书。” 谁说商贾之家,只有铜臭的。 起码姚家,就极其重视子女的教育。 不识字,怎么看得懂账本? 不开阔眼界,如何识得清时势与价值? 姚珍珠自幼读书,且什么都读。 论学识,论见解,论眼界,姚珍珠自认,并不比那些世家子差。 奈何门第阶层像牢笼一般,即便他们长着翅膀,也很难飞出。 姚玉珠要大些,听得懂外面那些言论。 她红着眼道:“可他们说,阿姐不配,他们还说,阿姐要嫁的是个纨绔子…阿姐这么好,分明是他不配!” 姚春生跟着点头,“对,我和二姐气得和他们打了一架。” “嗨!我说身上怎么脏兮兮的。” 姚百万气得眼一瞪,“打赢没有?” 姚玉珠低下头,“没有。” 姚春生说:“但我们骂回去了。” 姚百万哼一声:“可舒服些了?” 玉珠和春生齐点头:“嗯。” “那就不亏。” 有收获就不亏,这是姚百万的至理名言。 姚珍珠则是对弟弟妹妹道:“你们且记住,配不配的,世人说了不算,自己说了才算。人言可畏,然我心自明,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自觉矜贵,便无人能看轻,明白吗?” 玉珠春生点点头,“明白了。” 姚百万望着子女,心情复杂。 珍珠嫁人,这家恐怕得散。 不说别的,就玉珠春生这两崽子,他就镇不住。 珍珠一句话,顶他十顿揍。 姚百万悔恨无比。 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在商贾人家。 恨这世道,为什么要以人欺人,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 他活了半辈子,怎么都参不透。 自己把自己困在了牢里,最苦的就是长女珍珠。 是她用小小身躯,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姚家。 如今,还要赔上自己的一生,去赌姚家的未来。 姚百万越想越难过,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姚珍珠哄好弟妹,一抬头,就见自家老爹哭的梨花带雨。 “父亲,你怎的还哭上了?” 有一个爱哭的爹,姚珍珠深感无奈。 姚百万摆着手,说不出来,没脸说。 就在这时,姚家的管事妈妈在门外说道。 “老爷,小姐,程公子求见。” 姚百万顿时有些紧张,“他来干嘛?” 该不是要兴师问罪吧? 姚珍珠眉眼沉静道:“请他进来吧。” 程家也是经商之家。 姚程两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因而走的比较近。 姚珍珠和程意礼算是青梅竹马。 甚至在姚百万喝醉酒时,曾失口说过,将来要把姚珍珠嫁给程意礼。 虽没过明面,但两人的事,常被人拿来开玩笑。 据说,程家已经有计划要来提亲。 至于为什么等到现在,大家心知肚明。 姚百万想想就来气:“程家自己衡量不决,凭什么来质问!你别管,爹来应付!” 姚珍珠笑笑:“您应付不了,程公子想听的是我的解释。” 若只是质问,来的就是程家长辈了。 姚珍珠在茶室设坐,很正式地接见了这位竹马。 片刻,程意礼的身影出现。 比姚珍珠大一岁,刚刚年满十八的少年,身量高挑,衣着雪白直襟布衣长袍。 腰束青色腰带,乌发用同色发带随意绑着,额前的发丝与发带交织飞舞,显得颇为轻盈。 程家少爷,也是远近闻名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步履匆匆,眉眼焦灼,失了往日里的沉稳。 “珍珠,听闻你要嫁去南岸沈家?你可知那沈怀谦是什么人?” 程意礼在适当的位置站定,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姚珍珠欠了欠身,“程公子请坐。” 程意礼愣愣,神情更加复杂。 他回了礼,端端正正地坐下。 对上姚珍珠娴静的眉眼,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那个扯着他衣袖叫意礼哥哥的小姑娘了。 她成长的太快。 早已在商界崭露头角。 他常在各种场合听到她的名字。 大人们说起她,多是感慨。 “那姚珍珠啊,亏得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身,我们这些前辈恐怕都要从她手里讨饭吃了。” 姚家女,行事果敢,凡事都抢先同行一步。 脑子转的又快,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层出不穷。 令人敬佩又忌惮。 程意礼每每听之,心中得意又窃喜。 得此贤内助,程家定能如日中天。 好不容易等到姚珍珠及笄,他催着家里来提亲。 可程家有程家的顾虑,便拖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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