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霾之下 佟妈妈又想了想那丰厚的谢礼,真心实意道:“以大姑娘的条件,有的是选择,你放心,我定能为她说一门比沈家好上千倍的亲事。” 干嘛非得沈家? 非得攀高枝儿呢? 就算要攀,也不必攀那悬崖绝壁上的歪脖子树吧。 这话,佟妈妈没说的直白,只说:“嫁个匠人,有门手艺,门第相差不远,以姚家的财力和姚姑娘的实力,定能当家作主。日子和和美美的,不必看谁的脸色,多好。” 有些事,姚百万不好说,只附和称是。 等回到家,姚珍珠一问,姚百万先义愤填膺地把沈家,把沈怀谦那坨狗屎骂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见女儿面色无虞,方才试探的道:“要不算了吧,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姚珍珠悠然一笑:“父亲怎的还当真了?我们本就是奔着目的去的,沈家若是那眼窝浅显的贪财庸俗之辈,女儿又何必大费周章。” 随随便便就能低头弯腰的世家,撑起来也经不住风吹雨打。 姚百万脑壳疼。 意思是,还不放弃? 也是,他家珍珠呀,只要认准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可一想到那坨狗屎,姚百万就意难平。 他取下帽子,薅了把稀疏的头发,试图再劝。 “可人家连礼都没收…” 姚珍珠替他斟了杯热茶,笃定的语气道:“父亲少安毋躁,所谓好事多磨,给沈家一些时间,他们会想明白的。” … 听说群芳阁押着世子爷上门追债,好几家也都抱着账簿跟了来。 出人意料的是,沈家并没有乱棍打出,而是客客气气地都请到了中堂。 一个个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 开玩笑,这可曾是平阳侯府。 南州不比京都,侯爵伯爵,一抓一大把。 百年来,南州城里就出这么一家。 他们这些低贱之人,平时路过沈家都要绕道走。 若不是‘世子爷’太过亲民,他们哪有机会能和沈家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被请进家门,还准备了茶水。 不过话说,沈家的茶水着实一般。 一群人心里腹诽归腹诽,规矩还是要守的。 个个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交头接耳。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等来了沈家大夫人。 曾经的侯府夫人,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直视的存在。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种阶层之间的压迫感,仍然像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压着他们的头颅。 使得他们仍不敢抬头,自觉低下头,微微佝偻着背脊。 余光扫见妇人的绣鞋稳稳经过后,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小的见过夫人。” 元氏眉头微微皱着,声音不怒自威。 “这才九月,各位就这么迫不及待,真当我沈家没人了?” 这要搁以前,只管乱棍打出。 即便是闹到官府去,官府要治也是治他们的罪。 众人闷不作声。 群芳阁先带的头,要论,也得先从他们论。 账房先生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回夫人,赋税增加,我们这些小商小贩的实在是苦不堪言。如今小店经营都难,还望夫人谅解。” 众人心说,群芳阁都算小店的话,那他们算什么? 元氏冷道:“沈家早就说过,取消挂账,六月之后的挂账,沈家一律不认。” “哎哟喂!” 账房先生又跪下去,大喊道:“夫人可万万不能这么为难我们,令公子好歹是沈家嫡长,又是人人皆知的秀才公,我等哪敢得罪呀!” 众人忙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呀,和他一起的,还有顾公子,方公子,我们谁也得罪不起呀!” “再说,沈家的面子我们敢不给吗?” “放眼南州,谁家都可能赖账,唯有百年沈家,绝对不会!” 众人又是叫苦又是戴高帽,吵得元氏头疼。 说不认,那确实是不可能的。 沈家宁愿丢命都丢不起这个脸。 元氏极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威仪,“就算如此,你们这样闹上门来,成何体统!” 有人大着胆子小声嘀咕:“还不是怕轮不到咱们…沈家祖宅一卖,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元氏哑然。 怪不得。 想来,是都知道沈家要卖宅子的事了。 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南州城就这么大,一家知道,等于家家知道。 元氏瞬间就泄了气,“就算要卖宅子,也得给我们时间不是?” 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带头的账房先生见好就收,主动道:“只要夫人一句话,我们就再宽限些日子。” 元氏已经无路可走,只能道:“这样,你们回头相互通传一下,凡有沈家挂账的,都把账单送来。现下快九月,十二月之前,沈府定为大家结清,如何?” 也就还是半年之期。 倒也合理。 账房先生迟疑着,“这…主要是小的们回去不好交差呀!” 元氏顿时火大,一拍桌子:“那你们现在就把沈家搬空吧,看上什么拿什么!我看谁有这个胆!” 众人吓得赶紧磕头,“夫人息怒,小的不敢。” 账房先生也跟着磕头,心里倒是不带怕的。 拔了牙的老虎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账房先生一副被震慑住了的样子,松口道:“那便听夫人的,小的这就回去禀报主家。” 送走众人,元氏缓了好几个呼吸,这才往老夫人住的兰馨苑走。 院子里,沈怀谦跪的笔直,一见元氏,无辜又焦急地道:“祖母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还有,我都这么大了,母亲还要罚跪,这多难看呀!” 他刚要起,元氏冷眼扫去。 沈怀谦忙又将支起来的膝盖缩了回去。 元氏一言未发,想先进屋去看老太太。 刚走上台阶,身后传来沈怀谦嘟嘟嚷嚷的声音。 “分明是他们破坏了规矩,我有什么错!” “我不就是喝点儿素茶品点儿小酒吗?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那我能干什么?” 元氏止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好大儿。 阳光普照,院子里跪着的人,明明风光霁月,前途无量,却好似并没有长大,永远地停留在了十岁那年。 不止是他。 整个沈家,都停滞在了那一年。 阳光照不进。 阴霾之下,再坚韧的风骨,也难免会染上几分颓败与苍凉。 元氏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一缕阳光,驱散儿子心中的阴霾,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找回曾经的自信与勇气。 可她真的好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夫人昏晕沉沉的睡了两日。 这期间,各种账单源源不断的送进沈家。 元氏最后一统计,倒抽一口凉气。
第8章 一语成谶 共计一千八百两。 才不到三个月呀! 这个孽子! 孽子!!! 元氏闭上眼,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卖子就卖子吧,好歹还有人愿意买。 她先找老夫人商量,老夫人一番唏嘘,最后来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时日不多,管不了那么远,让元氏自己作主。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只差没放鞭炮庆祝。 反正娶商贾女的是大房,是谦哥儿,沈家门风本也被他败的差不多了,不差这一件事。 娶个财神爷有什么不好? 总比他们亲自去讨生活强吧? 沈怀谦被禁足在书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软柿子当即失色,又蹦又跳,激动大喊:“是母亲疯了还是我耳聋听错了!” “你让我娶商贾女?你居然同意我娶商贾女?!” “你们不如干脆将我卖去南风馆算了!” 元氏无悲无喜地看着他,“群芳阁,一千一百两。” “广源茶楼,二十五两。” “水袖居,十两。” “长乐坊三十两…” 元氏每念一句,语气就冷一分。 念到最后,好比寒刃砍在严冰上,那声音清脆而刺耳,直击在场众人的灵魂深处,让人心生寒意。 她每念一句,沈怀谦的心就跟着抖一抖。 群芳阁,一千一百两? 有那么多吗? 他都干啥了? 他没干啥呀! 不就是喝了点酒,买了菱歌儿的初夜吗? 想到那晚,他又想到菱歌儿的歌声。 那是他睡的最好的一晚。 要不是赎身必须要现银,他早就将她赎出,另置个院子,天天听着她的歌声睡觉。 想想就很美。 “共计一千八百两,还不算那些没有送来账单的。” 元氏语气悲凉沉痛:“沈家账上,现银还有三百两,你告诉我,拿什么去给你清账?” 沈怀谦瞬间从美梦中惊醒。 “三百两?” 他嗤了声:“母亲老来这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 每次不想他出门,就说家里没钱了。 上次说还有二百两,上上次说只有八十两。 元氏将家里的账本扔到他脚下,“你自己看。” “连那些商贾小人都知道沈家要卖宅子,你难道不知?” 沈怀谦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急速下坠。 他想起来了。 前两日,方可为貌似问过他一嘴。 问沈家要卖祖宅,是不是真? 他当时差点就和方可为干起来。 沈家祖宅怎么可能卖? 卖他也不会卖宅子! 没想到,一语成谶。 沈怀谦艰涩地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竟是真的…沈家竟是真的落败如此。 而他,无疑是加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卖他,还是卖祖宅。 沈家已经有了选择。 沈怀谦又将嘴巴张大了些,总算是发出些喑哑暗沉的语调。 “能,能卖多少?” 一个卖字,狠狠刺痛元氏的心。 她眼泪差点涌出,轻声道:“可解沈家燃眉之急…日后,若日后沈家能起死回生,母亲允你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群芳阁的账目上写的清清楚楚,她是知道菱歌儿的。 大不了,纳为妾。 左右商贾女都娶得,勾栏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想远一点。 若沈家还能更上一层楼,再立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正妻便是。 区区商贾女,给她一个平妻的位置,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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