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心神更乱,阮瑟后撤一步,低头不再看他凤目,托辞离开,“王爷若是无事,阮瑟便先行告退。” “您若有吩咐,差人到回雁苑知会一声便好。” “本王话还未说完,不必急着走。”赵修衍眼疾手快地抓握住阮瑟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原本被阮瑟刻意分隔开的闲距又被瞬间拉近。 这亲近来得太过突然,阮瑟全然不作防备。怔忪之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如鼓响动的心悸声,一下又一下,都在提醒着她眼下这不加掩饰的亲密。 她可以清晰闻到赵修衍身上的迦阑香,混合着些许清墨味道,全然不同于初遇时她在赵修衍身上嗅到的清冽酒香。 “王爷,你……” 阮瑟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却发现赵修衍不肯放手,几番挣扎之下只能作罢。她竭力按捺心下浮动而来的小心思,好让自己平静的如一汪湖水,“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谈不上吩咐。” “瑟瑟,你既是本王侧妃,不必拿自己作外人。” 一边纠正着阮瑟的言辞,赵修衍一边仍握着她手腕。 即便隔着略显厚重的冬衣,他都能感觉到阮瑟的纤细易折、单薄怜人,全然不同于她坚韧又不矜的性子。 他不自觉松了力道,“有满府丫鬟小厮让本王吩咐差遣,不须多你一个。” “今日后你也是这王府的主子。” “回雁苑离这里太远,你这两日搬去玉芙苑,来往内外也都方便。” “或是你自己随意挑一处院落,不要太远。” 阮瑟趁势抽回手腕,轻轻揉捏着。 想到雍王府的宏大富丽,她果断接受了赵修衍的提议,不欲多生事,“不用,就听王爷的搬去玉芙苑。” 若是要她亲自走一圈、再挑好院落,多费时日不说,还有可能走迷路。 实在是折腾。 阮瑟来得早,又与赵修衍商量许久,此时日头渐升,宫里或是也到了下早朝的时候。 念着男人方才那句“下朝后会有人来王府禀报朝事”,她自觉不便在书房多留,随便与赵修衍闲聊几句后便要告辞。 方走出去几步,她又忽的想到一事,不由得再度转身,抿唇问道:“王爷,您迎娶侧妃,不需要知会宫里吗?” 昨日今日,她和赵修衍相商时只字不曾提到宫里的贵人。 依照赵修衍的身份,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阖该要将人带进宫给太后、皇帝过目,一同商定。 阮瑟虽从未来过上京,但托阮吴氏和她女儿偶尔的口无遮拦,她也知晓一些上京的情况。 当今皇帝是赵修衍的皇兄,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互相扶持,鲜少生出罅隙。 除却年岁相仿这一缘由外,他们二人的亲缘也要比旁的皇子来得更为深厚。仔细论起来,太后娘娘不止是赵修衍名义上的母后,更是他的嫡亲姨母。 这般亲厚的关系,赵修衍理当亲自去宫中知会太后娘娘一声。 但他好像完全没考虑过宫中的意思。 她心下一时复杂,摸不准他是不愿,还是觉得不必要…… 赵修衍正要收起私章和字据,闻言他都未做停顿,“不用,宫里还管不到本王。” “若是宫里差人请你进宫,无论是谁你只回绝不应,万事由本王担待。” 阮瑟望着他清冷眉眼,心有所感地点点头,尔后便退出书房,不再打扰赵修衍。 只有她自己知晓,在听闻雍王应答时,她心下陡然长松的一口气。 犹如终于走过双崖间的老旧长桥,踏上满目葳蕤的新地,摇摇欲坠的忐忑和不安一扫而空,只余下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希冀。 ** 雍王府丫鬟的手脚很是利落,不出两日时间,阮瑟便已经从回雁苑搬到了玉芙苑。 直至搬入玉芙苑,阮瑟才明白日前赵修衍那句来往内外方便是何意思。 玉芙苑离前院极近,从这里走到赵修衍院落都用不到一盏茶时间。而且这里离王府园林更近,景致更佳,确实要比回雁苑更为方便。 更不必提卧房、侧厢、书房和庭院的精致又贵重的陈设。 林林总总,堪称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赵修衍又特意拨了几个丫鬟和嬷嬷到玉芙苑,以便更好地伺候阮瑟的起居。 丹霞性子活泼,很快便和几个大丫鬟熟稔,只是还有些惧怕周嬷嬷。 周嬷嬷是赵修衍特意向长公主讨过来的人,从前时常跟着长公主出入各家小宴,最是熟识上京各家的夫人小姐。 得益于周嬷嬷的消息灵通,阮瑟这几日听了不少事,也更为了解上京。 尤其是关于赵修衍的。 日头渐西,阮瑟正临窗绣着烧祭时用的荷包,桌案旁还堆叠着几本前朝乐集和一本周易。 自那日书房一别,赵修衍时常差人到玉芙苑送东西,这几卷前朝的乐谱便是他送来的。 阮瑟母亲善琴,许是自小耳濡目染的缘故,阮瑟虽精通琴棋书画,但尤以音律见长。 若是在往常,她定是要捧着孤本细细研读,不闻窗外三两事。 可她在穿针引线绣着荷包时,目光还时不时越过窗棂探向苑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周嬷嬷将金乳酥和玉露团放到小几上,见阮瑟心事沉沉,低声关切道:“侧妃娘娘今晚想用什么,奴婢差人去知会小厨房一声。” “和往常一样便好。” 阮瑟乍然回神,挺直身子下意识朝窗外望去,“王爷今日回府了吗?” 雍王已娶侧妃一事早已在上京传开,成为茶楼酒肆中茶余饭后的闲谈。 更不知引来多少夫人小姐的好奇和探究。 四五日来,递送到雍王府的帖子不知堆了多少,大多都是想邀阮瑟去赴哪家夫人举办的小宴,借此来探她这位雍王侧妃的底细。 但阮瑟心知肚明,她和赵修衍之间情爱甚少,只比萍水相逢多了几缕利益羁绊。 与外人想的盛宠无双相去甚远。 她虽不盼着发生什么更近一步的关系,但久不见赵修衍,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更遑论她还有事相商。 过几日她要出府一遭,路程稍远,一日之内未必能回府,还需提前知会他一声。 玉芙苑离着前院近,四五日下来,阮瑟也大致摸清楚赵修衍的行迹,他在傍晚时会回府,入夜后却不在前院。 若想见他,只能趁着晚膳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打定主意后,阮瑟放下绣绷,询问着周嬷嬷,“嬷嬷可知道王爷素日喜欢什么,我也好做些吃食送到前院。” 这话可把周嬷嬷高兴坏了。 以为阮瑟终于开窍、知道要主动去笼络雍王的心,周嬷嬷连忙和盘托出,“王爷素来喜欢汉宫棋和汤浴绣丸,有时晚膳后还会用盅蒸梨。” “您要去小厨房,奴婢先过去让他们准备着。” 说着,周嬷嬷就要夺门而出。 不料刚走到卧房外间,周嬷嬷就和刚来玉芙苑的赵修衍打了个照面。 “嬷嬷急急忙忙的,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嬷嬷赶忙福身行礼,“没有没有。” “是我让周嬷嬷去小厨房备些食材,不想会突然惊扰王爷。”没料到赵修衍会突然过来,阮瑟稍微理了理鬓发,绕过屏风,“王爷今日回府早了些。” “宫里无事。” 赵修衍挥手让周嬷嬷退下,目光停留在阮瑟身上,上下打量着。 见她一袭天水碧色的裳裙,鬓上只简单挽了一支玉兰步摇,清丽秀雅;整个人瞧过去也轻快许多,似是已经适应在上京的日子,他忽的放了心。 走近阮瑟几步,他继续接着方才的话追问道:“厨房的菜肴不合口味吗?劳得你亲自下厨。” “不是。” “我……妾身只是想着王爷快要回府,趁着时辰正好,想去小厨房做几道吃食送到前院。” 阮瑟有些拗口地说着,尚且还不适应这般自称。 “不用勉强,慢慢适应就好。” 赵修衍勾唇,心情颇为明朗,主动牵起阮瑟的手放在衣襟附近,“瑟瑟来,先替我解开这冬氅的系带。” 一面牵着阮瑟的手,他一面低头、暗自观察着她的反应。 即便时隔经年,他仍旧记得清楚。当年早朝后,那人冒着风雪守在宫门口,替她那夫君系上冬氅、挥袖扫雪。 他目力极佳,远远便能瞧见她神色温柔,全然不同于曾经面对他时的若即若离。 与此刻的阮瑟极为相似。 恍神间,他已不自觉抚上阮瑟面容。
第4章 出浴 ◎王…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原本阮瑟今日就打算寻个借口去前院见赵修衍,也好问他借一日马车。 没曾想他会先一步来到玉芙苑,惊诧之余,阮瑟便顺水推舟地依了他的话,上前一步,玉手滑过他衣襟,轻轻拨开柔软的银白狐绒,挑出系扣,垂眸认真看着衣绳。 前些时日飘过一场雪后,上京冬日愈发寒冷。许是为了御寒,赵修衍已经换了一件更为绒密厚实的狐氅,连带着系带都紧实复杂不少。 阮瑟自己都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上阮吴氏教给她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不论这衣带是系是解,不论这系法是简单还是繁杂,阮吴氏都手把手地训过她,甚至到了每日都要查验一遍的地步。 恰是如此,此刻她能不费多少气力地看出解法,不至于在赵修衍面前太过露怯,以至于手足无措。 周遭独属于赵修衍的迦阑香再度席卷而来,直教她回想起那日在书房、赵修衍捏着她下颔时的情景。除却铺天盖地的威压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颤动。 为免让赵修衍等太久,阮瑟敛好心绪,目光不敢有再多偏移,双手飞快地拆着衣结。 不料她刚解了一半,就清晰察觉到赵修衍在她脸上轻抚。 轻柔留恋,像一尾羽毛拂过侧脸,反复摩挲。 只是羽毛并无温度,而此时流连在她面颊的手却很是熨人。许是常年持箭握枪,他手上还带着些许粗粝。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隐晦又直白,阮瑟知道赵修衍在看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做手中的事,可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阮吴氏曾与她说的那些话。 “柳州牧的儿子念了你好几年,今晚你且留在柳府。若是柳公子对你做什么,你都给我生生受着。” “柳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能跟在他身边是你的福气。你多迎合讨好着些,或许日后你的弟弟妹妹还要仰仗你。” “能被公子看中,也算得你命好。” 或许真的是她命好,如今站在她身前的人不是柳州牧的儿子,而是位极人臣的雍王殿下。 这样翻手云、覆手雨的人,阖该要迎娶重臣之女,锦上添花;却偏偏选了身无所依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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