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到处都是红绸彩带,红灯高挂,此时已然点了灯,水光一色。 寒风钻进院里,仿佛也被暖到,变成一绺绺的热,让在场的每个人面庞通红,笑声不断。 他接过邵明姮的手,看见团扇后细腻莹白的小脸,四目相对,两人手指紧紧握住。 礼官送他们登上金辂车,人群朝着东宫涌动。 太子大婚,朝臣休沐,皆要赴宴庆贺,不止如此,便是各州县官员也要前来庆祝。 筵席隆重且又浩大,将整个东宫布置的灯火通明,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 觥筹交错间,顾云庭给关山使了个眼色。 关山立时上前,将假醉的人搀着出了大殿,接着便往卧房走去。 风一吹,面庞上的热意渐渐消散,酒味涌上来,顾云庭蹙眉。 “叫长荣弄热水,我要沐浴净身。” 邵明姮将从水中出来,换上宽大柔软的寝衣,坐在妆奁前梳理头发,铺开的青丝如绸缎一般,顺滑乌黑,贴着洁白的颈子一直延伸到后腰,寝衣上绣着一对鸳鸯,金丝银线勾出栩栩生动的姿态。 她不施粉黛,面庞素净,杏眼微微一抬,有种恍惚的错觉。 脚步声逼近,她心跳忽然急促起来。 站起身,便从落地宽屏后看见一道人影,慢慢朝自己越来越近。 “阿姮...” 邵明姮看宫婢和内监都已经退出屋门,守在院中的廊庑下,她捂了捂脸,回应:“你吃酒了?吃的多吗?” 她弯腰从桌上倒了盏醒酒汤,两手捧着,稍稍往前迎了几步。 颀长的身形投来,将她笼在阴影中,暗哑的嗓音沁着薄薄熏醉,沿着耳根一路滑到衣内,她被他的热气燥的心内不安,抬起头,便见那人两手袭来,握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 垫脚,后仰起脖颈。 双唇贴上,骨头霎时一酥。 右手大掌从脸庞挪到她后腰,箍住后用力一提,人几乎摁进怀里,严丝合缝。 醒酒汤全洒了,令两人的衣裳前襟打湿,贴在肌肤上。 他眸眼微红,沁着浓浓的热烈,吻了又吻,索性双臂环住她腰身,“阿姮,你是我的妻。” “嗯。” 邵明姮点头,回抱住他。 “我会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我也会爱你,敬你,与你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她的声音异常甜软,像拉开蜜丝的糖,瞬间令顾云庭身体里的某种冲动溢开,膨胀。 “阿姮,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给我光亮,令我觉得活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我喜欢你,远比你知道的更加喜欢。 你如此生动,又如此可爱,我无法想象如何才能从你身上挪开目光,我只想追随他,簇拥他,像最虔诚的信徒永不背弃。 阿姮,阿姮....” 他说着缱绻的情话,拥抱着邵明姮一路来到床榻内。 大红锦帐落下,他的拇指揉在她的肩膀,寝衣敞开弧度,露出丰盈。 唇欺下。 带着颤抖。 邵明姮抱住他的头,凭他说完,又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似没完没了。 “我做过错事,悔不当初。”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那一颗颗避子药,如今就像一把把匕首,时不时捅我一刀,我错了,阿姮。” “我对不住你。” 邵明姮仰起头,被他急促的呼吸弄得心神糟乱。 “如果你一定要有孩子,我想...你可以去找别人生的,我不介意,真的。”邵明姮揪住他的发,眼眸尽是隐忍的热。 然顾云庭忽然停下来,抬起身,望向她。 这一瞬,眼中仿佛千帆竟过。 邵明姮得以呼吸,目光灼灼地回望过去:“你怎么了?” 顾云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皮合了合,忽然启开,眸中的狂乱消减几分,变得清透起来。 “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邵明姮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你为何要问这种问题,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会嫁给你?” “若我同别人生孩子,你不难过?不生气?你能忍得了?” “我也不想,但你是太子,日后的皇帝,你自己能受得了自己没有子嗣吗?”邵明姮反问回去,又道:“何况,是你反复问我,告诉我,提醒我当年徐州那些避子丸,使我这辈子都可能做不了母亲,真正介意的不是我,是你。” 她抬手,戳了戳他胸口。 “而今,你又用这种表情问我,好似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云庭忽然笑起来,伸手环住她,抱进怀里。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想问的话也不敢再问了。 若换做他是宋昂,阿姮还会这般大度吗? 定然不会的。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比不过他。 那颗心也不会随着时间逐渐被填满,因为属于宋昂的部分,早就被她框出来,那是他们曾经最美好的回忆,谁都挤不进去。 至于阿姮而言,比起夫郎,顾云庭更像一种依靠,因为对她太好太细致,以至于阿姮混淆了感觉,或者明知喜欢不纯碎,还是会选择同他在一起。 “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 .... 翌日清晨,邵明姮起的比顾云庭要早。 因为昨夜并未胡闹,两人卷起衾被拥抱在一起,什么都没做,只睡了整夜。 她睁着眼,有点无法入眠,身后的人呼吸亦是强弱不定,但她不愿回头。 她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便变成这幅样子,明明先前相敬如宾,都很好的,可为何嫁过来,成了他的妻,反倒觉得有了隔阂呢? 她拢好寝衣,想要翻身下床,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揽着肩膀拉回被中。 接着便被人放在身下,他似养精蓄锐的兽,翻过身俩面朝床榻,撑着双臂喘起粗气。 “昨夜是我们的良宵。” 邵明姮双手抵在胸口,问:“现下天明了。” “错过的,我要补回来。” “我饿了。” “等等再说。” “我...”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中,邵明姮只觉天昏地暗,便又是一整日的厮磨。 下地时,天都黑了。 又累又饿,浑身提不起力气。 顾云庭却不然,慢条斯理穿好衣裳,从后揽住她亲了又亲,道:“我去小厨房瞧瞧,给你弄些吃的。” 出了门,面上的笑意立时不见,换成冷若冰霜的寒。 唇没有一丝弧度,整个人都好似从冰窖里挖出来,凉湛湛又阴恻恻。 长荣吩咐小厨房做了炙羊肉,新烤的胡饼,炒葵菜,几道精致的果子,外加一壶葡萄美酒,端到卧房时,邵明姮已经换好衣裳,松松垮垮挽着发髻,外头披着绯色绣金丝华服。 她想起来,今日该去拜见陛下和皇后的,但... 心中一阵懊恼,便见顾云庭从外面回来,遂起身提醒,却见他浑不在意。 “都是俗礼,他们不在乎的,且前两日我与他们打过招呼,今日能过去便去,过不去便改成明日不打紧。” 他说的轻巧,又将炙羊肉分成两碟,撒上孜然后端到邵明姮跟前。 “山羊肉,不腥不腻,鲜嫩多汁,趁热吃。” 邵明姮当真饿了,顾不得与他讲道理,夹起羊肉便咬了一大口,果真香醇可口,那一碟很快吃完,顾云庭便又推来一碟新的,抬手给她擦了擦嘴,道:“累着你了。” 话音刚落,邵明姮脸上一红。 “多吃些,这几日少不得还要受累。” 邵明姮被噎到,咳了起来。 那人又起身替她拍背,很是殷勤热情。 .... 邵明姮有些累,吃完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顾云庭往房外瞥了眼,便有背着药箱的太医低头进来,望见帘帷内探出的一只手,忙又将脑袋低了低,上前,拿出脉枕垫在手腕下。 细细诊了一番。 “如何?” “的确难以受孕。” 两人走到外间,太医揩了把汗,道:“但不是不能治,需得仔细调理,将身子养补好,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总会有的。” 他不敢将话说死,一来是为了保命,二来子嗣之事确难保证,说不准便真的有了,总之先把脑袋抱住才是上上策。 写好方子,顾云庭乜了眼,太医知道他要吩咐何事,连忙躬身答道:“今日我只是与殿下看诊身体,开的都是补药,没有旁的。” “知道便好,下去吧。” 阿姮说错了,他一点都不想要孩子。 他甚至想过往后的每一日,都只有他和她,不要再有什么外人打扰他们。 但是他看过阿姮说起孩子时的神采,申萝有了,刘灵有了,连萧昱都有孩子,阿圆每回看见阿姮,都抱住她的腿,比看到任何人都要亲近。 他可以没有自己的孩子,但阿姮不能。 他为她抚好头发,低身亲在她唇上。 他只要她,足够了。 ...... 转过年来的夏日,因为连日暴雨,黄河有决堤的迹象。 钦天监深夜来禀,道观天象,大雨应在两日后终结。 已经数日不曾安眠的顾云庭,神经绷的很紧,与礼部工部商讨完纾解之举后,坐回圈椅,捏着眉心闭眼休憩。 邵明姮与钦天监的官员打了个照面,提着食盒进门,看见他憔悴苍白的脸,不由皱了皱眉。 长荣与内监退出去。 “你一整日没有用膳了。” 邵明姮放下食盒,边往外摆弄膳食,边抬头看他。 顾云庭闻声睁开眼,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自己的夫君,省的他忘了家中有妻,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及了。” 她布好菜,坐在对面,托起腮来看着他。 “快些吃,不许剩下。” “好。” 其实他不大有胃口,但阿姮冒雨前来,他总要做做样子,吃了几口,便觉得腹胀如鼓。 “我喝点汤吧。” 邵明姮知道他吃不下,也不再强逼,便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找到穴位,替他揉摁一番,顾云庭便觉得那股瘀滞之气慢慢散开。 “钦天监的话应当是可信的,哥哥前两日从灵州回来,我与他提到过今岁暴雨,那会儿还未开始下,但是大雨是从南边一直往北,他也说今岁尚好,且工部这几年修筑维护也很到位,放宽心吧。 你做的已经足够妥善,事后的举措也都安排下去,剩下的便看天意。” 顾云庭见她提到邵怀安,忍不住跟着提了嘴。 “你哥哥打算一直留在灵州?” “灵州百姓很喜欢他,现下那边多了好些京中才有的蔬菜粮食,牲畜也多了,而且范阳被攻下后,从灵州往东一带,交通很是便利,或许留在那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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