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这儿,姜青若眼睫突地轻轻一颤。 “你不是要点兵去东都面见皇上吗?怎么没有去?” 裴晋安搁下粥碗,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决定对她实话实说。 “东都发生了宫变,来不及赶过去了。” 宫变?!难道傅千洛真的篡权夺位了? 对上她震惊的眼神,裴晋安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薨逝,三日前,傅千洛已登基称帝。” 姜青若深吸一口气,捂住砰砰惊跳的心口。 乱臣贼子登基,裴晋安决计不会对傅千洛俯首称臣,更何况,永昌帝与太子,都是他的皇室宗亲。 那岂不是,东都与庆州之间,还会有一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太子殿下呢?” “现在在庆州,只不过受了点惊吓,”裴晋安勾了勾唇角,“等你好转了,你们可以见见。” 好在太子殿下无恙,姜青若不禁轻舒了口气。 “你醒来就好,其他都是小事,”裴晋安起身靠在床头,伸出长臂将她揽在怀里,“这些事由我去处理,你只需要养好身体。” 他的话像一枚定心丸,姜青若紧张的心绪缓缓放松下来。 她靠住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五指与他的大手交握,抿唇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大兴必定是傅千洛首取之地,庆云河顺流直下,云州比东都距离大兴更近,事不宜迟,”裴晋安揉了揉她的发顶,“只要确定你无恙,我会尽快出兵大兴,争取占得先机。” 听到这话,姜青若抿了抿唇,又忧虑地蹙起秀眉,脸儿也是紧绷的。 “你刚醒来,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裴晋安垂眸看着她,轻声道,“先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沉稳磁性的声音有一股奇特的力量。 姜青若安心地闭眸枕在他的长臂上,不久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92章 是夜, 天空悄然间飘来一层晦暗的阴云。 渐渐,铅块似的阴云越积越重,黎明时分,天地间下起瓢泼大雨, 庆州河畔雾蒙蒙的一片。 一到夏秋季节, 庆云河容易涨水, 需要提前加固河堤, 方能免于河水蔓延冲毁农田房舍。 自打安置好流民, 陆良埕便将一心扑在了修渠固河的公务上。 眼见庆云河将要迎来汛季, 他除了命下属加紧巡查修缮, 自己更是时常漫步于河堤低洼处, 以防出现什么纰漏。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陆良埕负手立在窗前, 仰首看着雨帘,眉峰拧成一团。 白婉柔忧心地看了眼外面的大雨, 又将视线移向陆郎君。 他担忧庆云河会决堤, 时刻盯着外面的雨势,已整整一日一没有合眼。 再不休憩片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白婉柔端着茶走到他身旁, 温声道:“郎君, 你已站在窗前多时了, 不如先歇一会儿,喝口茶吧。” 陆良埕回过神来, 拧眉点了点头。 虽听话地撩袍坐下,凤眸中的忧虑丝毫不减。 白婉柔倒不像他那么担心。 此前的河堤加固早已完成, 甚至比往常记录的还要坚固,这大雨, 即便连续下上一个月,庆云河的水也不会涨过河堤的。 “听说青若已经好转,等过了这段时日,我们回去看看她。” 为了宽他的心,白婉柔特意转移了话题。 姜青若染了风寒卧床多日的事,他们知晓得晚,等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大好了。 所以他们不急着赶回去探望她,而是打算忙完陆良埕的公务,再回庆州城。 外面的雨水倾盆而下,犹如擂动的鼓槌,一声声震动人的耳膜。 坐了会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陆良埕起身取下墙上的青竹伞,温声道:“我出去看一看。” 风雨瓢泼,这个时候出去,难免会淋出风寒。 白婉柔一向温柔平静的脸庞罕见地严肃起来。 她提起裙摆,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郎君非得这个时候出去不可吗?不如等明日雨停了,再去检查河堤......” “暴雨突至,又有愈来愈大的趋势,不能掉以轻心。” 庆州地处庆云河畔,位置极其特殊,若是出现了河道决堤,河畔的万顷良田,流民的避难住所,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整个繁华的庆州城,甚至于城北的府兵大营,都会被洪水吞没。 外面风雨很大,陆良埕温声劝了白婉柔几句,坚定地走进风雨中。 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看不清的雨幕中。 白婉柔怔了怔,冒着风雨追了出去。 青竹伞被风吹得飘摇不定,险些从手中翻飞出去。 一双柔软的手用力握住了伞杆,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陆良埕微微一愣,严肃道:“风雨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别胡闹......” “郎君,让我陪你吧,”白婉柔望着面前的人,温柔坚定地冲他笑了笑,“我们说好了,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 往日官商船只频繁行驶的河面上,因着不期而至的大雨,河面上空无一物。 只有翻滚汹涌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凶猛地拍打着河堤。 “大人,水面比昨日上涨了三尺,快淹没石碑了,”属下披着厚重的蓑衣,头顶的斗笠遮不住风雨,他抬起手来,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不过咱们堤坝比以往最高的水位还要高上八尺,暂时不必忧心。” 陆良埕也早已换上青蓑竹笠。 一双凤眸微微凝起,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高堤。 “附近的百姓都撤走了吗?” 为了以防万一,庆云河畔的百姓,早在暴雨初降之时,就有府衙出面,将百姓安置到了以往为流民所建的简舍中。 “回禀大人,已经办妥,”属下犹豫几瞬,扶正头顶的斗笠,踌躇着说,“只是王七前日告假未归,说是家中老母染了重病,需得好好在家照料。咱们现在人手不足,正是用人之际,要不我差人去把他叫来?” 王七是先前被免职的王长史的族亲,在府衙里头是跑腿做事的小吏,为人一向实在勤快。 陆良埕监督河堤工事,便将他和他手底下的一帮衙役都带了过来,由他负责主管运送土石,河堤巡守。 这河堤哪里的水位有多高,哪里容易泄洪,王七最清楚不过。 “不必了,母亲重病,理当照护左右,”陆良埕微微抬手制止,理了理蓑衣衣襟,举步向前走去,“巡守的事务有我负责,你去安排下一波的巡视人员,两个时辰轮班一次。” 属下听完,应诺领命而去。 没多久,白婉柔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举着伞,穿过斜风密雨,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来。 地上是泥泞的,绣鞋沾满了泥水,裙摆都是深浅不一的污渍。 脚下一滑,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看到陆良埕挺拔的背影,白婉柔不自觉勾起唇角,快步走了过去。 他已经巡视了足足大半天,连口茶水都未沾,现在风雨比之前小了一些,天上铅块状的阴云也逐渐散去。 也许天气不久就会放晴,他忧心的暴雨导致的决堤,是不会发生了。 河堤旁有先前搭起的简易棚屋,白婉柔在风雨中温声道:“郎君,先歇息一会儿吧。” 陆良埕回过头来,遥遥冲她颔首。 “衣服都湿透了,”棚屋里,白婉柔取出绣帕,帮陆良埕擦干脸上的水珠,小声地埋怨着,“风雨这么大,你也不知道避一避。” “雨势太大,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来吗?”看她裙摆上全是泥水,身上半边衣物也是湿淋淋的,陆良埕不禁拧起眉头,握住她的手心给她取暖,“这么大的风雨,要是再犯了咳疾怎么办?” 骨节分明的长指与她的手指交握,白婉柔脸颊腾得烧热起来。 她抿唇不好意思道:“我现在身子养好了许多,不会动不动就犯咳嗽了......” “待会儿你就回去,换上干爽的衣物,再让厨娘熬一碗姜汤喝下......” 叮嘱的话未说完,陆良埕下意识望向外面,目光微微一怔。 一个熟悉的身影左右张望着,缩着脑袋,行迹鬼祟地沿着河堤跑去。 白婉柔顺着他的视线转首,水润的眼眸不由惊讶地瞪大:“那不是王七吗?他不是告了假,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一种不妙的念头突然从脑中闪过。 陆良埕蹙起修挺的长眉,突地起身,连蓑衣也来不及披,转眼便举步走进了风雨中。 白婉柔提起竹伞便追了过去。 出门的时候,她突地停下了脚步。 姜青若曾经给过她一只响箭。 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这东西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想了片刻,她没再犹豫,立即返身找出那把响箭,然后提起裙摆快步追了出去。 风雨小了许多,铅块似的阴云并没有消散。 远处波涛起伏的河面与晦暗天色连成一线。 雨点缓缓打在伞面上,雾蒙蒙的细雨中,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毫不迟疑地向河堤最险峻的隘口之处走去。 那里正是王七驻足的地方。 等白婉柔提着沾满泥浆的裙摆,深一脚浅一脚追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隘口处不是只有王七一个人,还有数十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人——他们身旁堆满了油毡布包裹着的东西,按着手里的腰刀,正在与陆良埕无声对峙。 那挺拔修长的身影,气势威严,正在出言沉声斥责对方。 “傅千洛谋权篡位,为人不齿,现在又想炸毁河堤,引水淹没庆州,各位效忠于傅氏,可曾想过,若是今日庆云河决堤,吞没的是数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他只为心中私欲,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这种毫无仁德之心的人,怎堪为君王?若是这里有各位的亲朋好友,你们可还下得去手?” 对面按刀的人迟疑片刻,抬眼看了下为首的领头神色丝毫微变,便扶了扶腰上的刀,大声道:“陆大人,你当初在行宫死谏,英名早已传遍大雍南北,是为士子之榜样,我等敬佩陆大人心中大义,特意规劝几句,永昌皇帝本就无德,他死得其所,如今大雍改了天下,傅大人励精图治,万里江山必定重焕生机!这庆州的裴氏,看上去虽英勇善战,实则不堪一击!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大人之才,必定为当今圣上重用,拜为国相,不必在这里做一个区区长史,大人何不早日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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