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半数铺子,在姜闳的打理下,或卖或转,只余下了三间铺面。 三间铺面,于姜青若来说,也足够了。 “韩大哥,等云州长街繁荣起来,这三间铺子我都有打算,一间用做云锦的铺面,一间开恒通钱柜,还有一间......” 说到这儿,姜青若顿了顿。 “要做什么?”韩青山不由道。 “还没想好,”姜青若下意识望向昱州的方向,蹙了蹙眉头,“先留着吧,待以后再说。” 云州恢复的速度比想象还快。 一个月后,在姜青若接到裴晋安差人送来的第一封信笺和一簇赤蔷薇时,长街上的铺面已经逐渐开张。 三个月后,第一场初雪落下,她收到第十封信笺和一枝绿萼梅时,庆州府兵与天雄军已在大兴势均力敌地对峙半月有余。 而云州城的长街,又重现了往日摩肩接踵行人熙攘的盛景。 云锦在雍北的销售一如既往,只是东都与昱州都在傅千洛的控制之下,生意一时无法向大雍东、南拓展,但因着钱柜的良好口碑与乔万文的支持,灵州、庆州的恒通钱柜发展速度惊人,存银已足有上百万两,刨去成本,赚银比云锦还多出数倍。 拿出夫君应得的那一份红利,一半是装箱的五万两现银,一半换成粮草辎重,吩咐人给府兵送去后,姜青若揉了揉疲累的额角。 片刻后,勾唇望着瓷瓶里的绿梅出了会儿神,又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在侧时,悄悄抽出了裴晋安的来信。 这些日子,她大都住在云州,庆州有香荷,灵州有乔万文与刘默,还有韩青山打理着对外的买卖,生意进展得十分顺利,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操劳,闲暇时便翻来覆去地读他的来信解乏,只是那信上的内容总是让人心跳脸红,就在她的视线落在前几行——若若吾妻,阔别三月,满心相思,情难自控…… 外头的一句高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相思。 “姜青若,你是姜家长女,父母尚在,你眼里头还有没有孝道这两个字?” 一个妇人自称是东家的母亲,此刻灰头土脸狼狈地站在铺子外,不知是不是在哪里绊了一脚,袄裙上挂着块明晃晃的泥巴印,疯婆子似地掐腰高声喊着。 铺子里的伙计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正待要去请姜青若出来时,便看到他们东家端着手,神情淡漠地走了出来。 姜青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睨了一眼黄氏。 “母亲?父亲母亲不是已给我写信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女儿了?” 两年不见,长女的身量高了不少。 她披着价钱不菲的狐白斗篷,发钗耳铛都是贵重之物,脸上少女的莹润褪去,越发绝色艳丽,气度与以往也全然不同,单单几句质问的话,竟让人心头生起寒意来。 黄氏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到此行的来意,暗中舒了口气给自己压惊,迅速换了个笑脸。 “青若,我这不是一直见不到你,才出此下策吗?你可不要怨母亲下了你的面子。” 黄氏与姜闳在昱州的绸缎铺子赚不着银子,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自打云州收复的消息传回,两人卖了当地的铺子宅子,带着姜娴、四郎和五郎返回了云州。 谁承想,那姜家的宅院被个冷脸的高壮男人守着,不但不让他们进去,争执间还推了她一把,差点连牙都磕掉一颗。 黄氏骂他们不讲道理,谁知那冷脸男人挥了挥刀,不客气地说什么军令如山,少夫人不允许外人进本宅,一概人都不许进! 他们打骂不过,姜闳又患了风寒的重症,一家人只得找了个宅子暂且租住着。 黄氏冷静下来,找人打听住在姜府的是什么人,这才发现所谓的将军夫人原来竟是她那个长女! 如今长女有钱有势,今非昔比,她进不去姜家的宅子,便只能到姜家的铺子来碰一碰运气。 姜青若盯着黄氏变戏法似的脸,冷笑一声:“你到这里,不会是来叙旧的吧?” 黄氏的脸色变了变。 这长女如今出息了,冷脸相待也就算了,竟然还不打算认她这个母亲! 黄氏拂开鬓边散落下来的头发,忍气吞声道:“青若,怎么能跟母亲这样说话呢?外面天儿这么冷,你我母女就在外边站着吗?” 她这个继母不打紧,反正面子早就丢光了。 只是这长女这样对待父母,完全不讲孝道二字,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嚼她的舌根? 说完,黄氏瑟缩着哈了口热气,又揉了揉冻红的耳根,“青若,你就不问问我们一路多么辛苦,现在住在哪里?” 姜青若仰头看着天空打着旋飘舞着落下的雪,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你们当初乘船去昱州,可曾想过把我和姜璇留在云州,该怎么过活?” “那不是情势所迫,根本来不及吗?我和你父亲是不想把你们丢下的,可眼看着叛军都要打过来了......”说到这儿,看到对面冷冰冰的眼神,黄氏顿了顿,勉强笑起来,“是,后来你写信过来,想让你父亲接你们到昱州来,可当时我们也没办法啊,昱州的生意不好做,银钱又都被你那不长进的舅舅卷跑了,父亲母亲实在为难......” 不长进的舅舅?这算她哪门子舅舅? 姜青若嫌恶地皱了皱眉。 黄氏掸去衣襟上的落雪,哽咽着道:“青若,我们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现在我们遇到了难处,不得不来找你。你的人拦着我们,不肯让我们进姜家的宅子,我们只好在外头租了个宅子。那屋子不暖和,漏风漏雨的,你妹妹、四郎、五郎还好,就是你父亲患了风寒,现在病得是越来越重了......” 姜青若目光微微一闪,掩在狐岑宽袖下的手悄然攥紧。 黄氏抽了抽鼻子,凄凄惨惨哭起来:“青若,你现在是将军夫人,有钱有势,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姜青若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淡淡道:“当初你们逃走时,我娘留给我的金银首饰都被你席卷一空,就算姜家在昱州的生意不好做,那些东西当的银子也够你们生活了。” 黄氏的表情微微一滞,心虚地拿帕子掩了掩嘴。 姜青若盯着她,冷笑一声,甩袖举步向里面走去。 “你们为了追求荣华富贵,送我去行宫,后来又不管我的生死,抛下我后又与我断绝关系。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亲母亲,也不是你们的女儿,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哭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有帮你们的义务,你们也不要再到我这里胡乱攀认关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最后一句话落下,黄氏气得脸色发白。 看到长女慢悠悠踱步回了铺子里,黄氏抬手指着她的背影,咬牙道:“你......” 铺子里的伙计听到了东家方才的话,不等黄氏再说出一句话来,便连声撵着她走。 黄氏气恨地瞪了一眼铺子的招牌,冷笑几声,转身回了租来的住处。 直喝了两盏热茶,冻僵的身子才暖和起来。 卧房响起沉闷的重咳声。 黄氏不耐烦地掀帘子进去,看姜闳闭眼靠在床头上咳嗽,皱了皱眉,随手递了盏茶过去让姜闳润润嗓子。 “这茶怎么是凉的?” 饶是凉水,姜闳还是一口气喝光了。 他躺在卧房里大半天,又是发热又是咳嗽,早就口渴难耐。 只是唤了好几声,四郎五郎一个劲地在院子里疯玩,姜娴也不知去哪里了,压根没人理会他。 “老爷,现在不比以往,有口水喝就不错了,”黄氏睨了他一眼,冷笑着说,“老爷不知道,咱们那宅子如今是青若住着,你可不知道,她现在是将军夫人,气派大着呢,见了我这个继母,一个劲地冷嘲热讽,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姜闳一下子坐起身来,“你是说,青若还活着,她就住在咱们宅子里?” “可不是吗?不光住着姜宅,那铺子也是她占着,她那什么绣金云锦,生意不知有多好!”黄氏冷笑着啧啧两声,“老爷,我们可被她坑苦了!我早就说过,她娘把绣金技艺传给了她,她瞒着我们呢!要是她早把这一手技艺给老爷说了,我们的生意何至于此!” 长女还活着的喜悦立刻被冲散,姜闳气地捂住胸口,弯腰猛咳起来。 黄氏冷笑着继续道:“老爷,现在她可是将军夫人,保护她的人就有一院子呢!那宅子铺子被她占了,还说跟咱们断绝了关系,以后,不许我们去跟她相认,否则她就翻脸打人呢!” “她这是.......”姜闳重咳着,断断续续道,“当初顾不上她,那不是情势所迫!她这个白眼狼,她以为自己白长这么大!父母的养育之恩,岂是......说断绝就断绝的!” “老爷,青若心机深沉,不讲孝道,我并不意外,反正她一向对你我二人不够敬重,”黄氏拍着袄裙上干涸的脏泥,咬牙道,“虽说那宅子铺子是她娘留给她的,现在该由她做主,那她也不能都占了!就算不体谅我们这两个老的,她还有弟弟妹妹呢!她怎么能狠心至此,对我们不管不问,这口气我实在太憋闷了!” 姜闳扶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指着窗外的方向,有气无力道:“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连她的爹娘弟妹都不认了么!” “岂止是不认我们,”黄氏帮姜闳拍着背顺气,语气幽幽道,“我跟她说,老爷染了风寒重症,她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闳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连说了两个好字,“我明日亲自去见见我这个好女儿,看她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爹!她眼里,还有没有骨肉亲情!”
第95章 傍晚, 姜宅。 姜青若拿出帕子捂住口鼻,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好端端的,怎么打了个喷嚏?可是有谁说世子妃坏话了?”艾嬷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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