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回眸光微闪,他瞧了瞧手里的凤玄歌,冷不丁开口:“没想到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这么重要啊,栀栀。” 他话锋一转:“我要元家半数财富,还要你送我和李家全家去齐国!” 元栀果决道:“可以,只要你放了他。” 李卿回啧啧出声,凑在凤玄歌耳侧,阴鸷道:“没想到凤大人的命这么值钱。” 元栀见他不说话,急得脸色发白,她强忍着情绪,提声道:“李卿回,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再磨蹭了,再不走,你真的走不了了。” 凤玄歌抬眉,喉头发出沉闷的嗬嗬声,一股腥甜味猝然袭来,被他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栀栀,他是叛臣贼子,不能答应他。”他话说得极慢,每说一句话,仿佛就有一柄刀刃划在他的嗓子一般。 脖颈前的刀猝然逼近,在他的肌肤上留下血痕。 “凤大人这般忠心,宁死不屈?”李卿回阴鸷笑出声,“可惜啊可惜啊,元栀这种为情爱不要命的糊涂人,是不会如你这般清醒的。” 谢晦眯了眯眼,冷声道:“李卿回,小爷以为你不过是下流,如今看来,你是下贱。你不要以为拿着凤玄歌,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实话告诉你,太子和元将军马上就到岳城,到那时,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你现在就给个痛快话,走还是不走?!” 凤玄歌快撑不住了,那噬心蛊也是个麻烦事,再拖延下去,他怕是活不了。 他活不了,惜花就白死了。 一想到顾惜花,谢晦的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栀栀。”凤玄歌艰涩出声:“不要与贼子做交易。” 元栀见他气若游丝的模样,双目猝然红了,她颤声道:“我又不是朝廷中人,我管那么多干嘛!” 她嘶吼出声:“我只要你活着!” “可元家是大梁百年忠臣!”凤玄歌的声音陡然提高,下一刻,他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隽秀的长眉凝在一处,紧接着,他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暗红的血沾染了刀尖,他的唇上染了鲜艳可怖的血色。 元栀的心蓦地一停,下意识往前奔跑,却冷不丁被谢晦抓住。 李卿回也吓了一跳,当即道:“你要是擅自往前,我现在就杀了他!” 凤玄歌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张着嘴喘气,素日满含戏谑的狐狸目此时也睁得极大,猛烈的疼痛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李卿回,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现在放了他!”元栀惊惧出声:“玄歌,你等我!你撑住!” 凤玄歌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深邃的眸子此时也染上一片血色,他的耳侧唯有海浪和嗡鸣声。 心口仿佛在被万虫啃噬一般,他竭力抬手捂住胸口处,喉间是冗长沉闷的喘/息声。 好疼。 他抬眉望着不远处的元栀,强忍着痛楚,艰涩出声:“噬心蛊和佛手莲毒齐发,栀栀,我活不过今日了。” 听到这话,元栀如遭雷劈一般怔在原地,整个人不住颤栗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咸腥的泪水滑入唇瓣,勾起一片苦涩。她近乎疯狂一般想往凤玄歌的方向跑,却被谢晦死死拉住。 “栀栀,李卿回如今也神志不清,你要是过去,凤玄歌必死无疑!”他咬牙切齿道。 元栀此时却疯魔了一般,悲痛欲绝道:“玄歌,你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一定会。” “你说过,会在望花阁养许多只狸奴供我玩乐,会把我典当出去的翡翠全数还给我,你不能死!” 与此同时,地面传来一阵微弱的颤动,李卿回脸色骤变,手上握紧了刀,死死地盯着元栀身后的方向。 “栀栀!”元公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数日未眠,眼角泛着浓浓的乌青,就连长出的胡须都未来得及处理,星夜兼程地才来到此处。看到元栀安然无恙,他的心这才落回原地。 他一把抱住跪坐在地的元栀,元栀却佁然不动,睁着猩红的双目,对元公复哀求道:“父亲,你快、快救救他。” 元晋舟紧随而下,眼神骤然一冷,沉声道:“李卿回,你如今投降,尚能留你个全尸!” 李卿回见状,心知自己今日决计是逃不出去,他猛地大笑三声,咬牙切齿道:“二位将军来了,那好,我看是你们元家的百年清誉重要,还是凤玄歌重要。” “你们放了我,我就放了他。否则,他一定比我先死!”李卿回的眼神格外阴寒,五官扭曲凝在一起,哪里还有当初那般清秀温润的模样。 元公复脸色猝然一寒,他咬牙切齿道:“李卿回,你真是痴人说梦,你依附叛党,早是凌迟处死的死罪!如今还想挟持本朝丞相,你这是罪加一等!” “父亲!”元栀猛地惊吼出声,豆大的泪水晕开大片水渍,她颤声道:“放了……放了他。” 元公复一愣,他沉默片刻,眼底有些失望,冷声道:“栀栀,你糊涂!” “你忘记为父是如何教你的了?我们元家百年忠臣,无上荣耀,岂能因一贼子而有损?” “凤大人伤的重,但再危险的境况他都经历过,没事的,你莫要担心。” “玄歌他中了噬心蛊和佛手莲毒,此时两病齐发,爹,他活不过今日了……”元栀掩面痛哭出声,她颤抖地抬手,扯着元公复的衣角,心痛欲裂道:“爹,你救救他!” 元公复凝视她良久,最终轻轻扯开元栀手里的衣角,沉声道:“栀栀。” “我们元家,是护国栋梁。” 元栀娇躯一震,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是了,这是元公复从小到大教她的。 作为将门女,可以骄纵妄为,可以无法无天,可不能忘记自己的根本。 元家数百年从未与叛臣贼子做妥协,元家是百年忠臣,是护国栋梁。 她,元栀,是元家的女儿。 元栀无力地瘫软在地,若非元晋舟及时扶了她一把,只怕她此时已经晕过去。 “栀栀。”凤玄歌的声音格外微弱。 他似乎累极了,连胸腔的起伏都不甚明显,素来深邃的狐狸目此时却没有了焦点,剧烈的疼痛让他早就神台涣散。 “杀了我。”他说。 元栀的眸子陡然震动起来,她惊吼出声:“我,我不会,我不会……” 李卿回的脸色陡然一变,“凤玄歌,你真不要命了?” 若是凤玄歌自己都不想活了,那他更没有活路。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和元栀废话! 他的气息格外微弱,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哭。” “还记得怎么射箭吗?记得七夕之夜,我教你的吗?” 元栀的记忆飘回那个明灯万千的夜里,一行清泪默默滑下,她喃喃道:“我记得。” 凤玄歌绽开一抹笑来,抬手指了指心口,柔声道:“用我教你的箭法,杀了我。” “我不,我不要……” “可是栀栀,我疼。”凤玄歌捂着心口,艰涩道:“我这里好疼,蛊虫在咬我,我活不过今日了,给我个解脱,栀栀。” 元栀的鼻尖发酸,潋滟的双眸满盈泪意,她语无伦次道:“我做不到,我的箭法,不,我不行的,玄歌,我……” “你行的。”凤玄歌似乎已经到了极点,说话逐渐口齿不清,他用仅最后一丝力气,道:“杀了我。” 元栀的身子剧烈抖动,猩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凤玄歌,他的神情极为痛苦,元栀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颤抖的双手逐渐抚上弓弦。 “凤玄歌。”她颤声道:“我爱你。” 下一刻,一支箭刃脱弦而出。 凤玄歌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胸前晕开一团暗红,心口处的疼痛逐渐平缓。 李卿回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箭矢直直刺入他的腹部。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惊恐地望着腹部的血洞。 好多血,好多血!好疼啊,好疼啊! 元栀猛地冲上前,李卿回见状,蓦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来。他咬牙切齿道:“元栀,很喜欢他是吧?” “生同衾死同穴?真是做梦——!”话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凤玄歌踹落山崖。 元栀的心猛地一滞,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又一次看见凤玄歌掉下去,又一次。 呼吸陡然停滞,她的头格外疼痛,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足尖轻点,随之跳了下去。 临月崖的海风极大,凤玄歌的银白发丝被吹得缭乱。元栀蓦然想起那日在伏龙山时,她不慎掉落山崖,凤玄歌也是这般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处,凤玄歌的模样格外平静,眉目温柔地望着元栀,仿佛想将她的模样刻入五脏六腑,铭记心中,直到连轮回都不可泯灭。 如果一起死,也不错。 元栀想,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下一刻,耳侧传来元晋舟怒吼的声音,他捏着长剑跳了下来,剑尖插入崖壁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拉住元栀的手,眉宇燃着浓浓怒火,他头一回失了分寸,怒骂出声:“元栀,你不要命了?!” “为了一个男人,你到底要抛弃多少!” “你能不能想想你的家人?!” 元栀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凤玄歌,在他看见元栀被抓住的瞬间,凤玄歌陡然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来。 滚烫的泪水顺着元栀的脸颊滑落,直直掉落在凤玄歌的脸上。 他无声张了张口,元栀的眸子陡然一颤。 他说:我爱你。 直到他的身影掉入无边大海里,元栀的双目猝然怔住。 凤玄歌死了,这个世间没有凤玄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元栀情绪骤然失控,嘶哑哀戚的哭喊声传遍四野。她的心脏好疼,仿佛被千万支箭矢刺入一般。 她在临月崖上恸哭出声,整个人趴在地上,弓起的腰止不住地颤抖。 没有人敢上前说一句。 死的是她的爱人,是她未婚的夫婿。 直到月色降临,元栀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元晋舟这才上前,揽住她,心疼道:“栀栀,你还有我们,还有家人。” 元栀的思绪又逐渐飘远,她似乎又开始不太清醒。 家人? 元晋舟的声音一句句地窜入元栀的耳里,她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家人。 对…… 她还有家人,还有凤玄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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