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走在临近铺子酒楼的一侧,陆沉风牵着她手走在靠近路中央的一侧。 陆沉风是怕有马车突然从后方冲出,才把她护在里侧。 却不想,走里面也有可能发生危险之事。 路过一家酒楼前时,忽地一人从酒楼门前摔下来,顺着青石阶梯滚落,正好滚在姜音脚边。 陆沉风手臂一伸,正想揽住姜音的腰把她抱开,姜音已经快他一步躲开了。 她动作灵敏、迅捷,似猎豹般,足尖一点一扭,闪身避开了碰撞。 待她站稳后,一转头却看到摔下来的是一个胡子半白的老翁。 白头老翁佝偻着身匍匐在地上,嘴里碎碎念叨着,说的是闽南语。 京中这边人或许听不懂,姜音却听懂了。 老翁说的是“没天理了,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连讨饭都没地讨要。” 姜音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她一个杀手,风餐露宿飘零江湖,如苔藓般长在阴暗潮湿之地,平日里见着官府都绕道走,遇到一些不公之事,实在看不过眼,顶多暗地里出手替含冤之人教训一下伤害他们的人,并不敢为他们到官府门前伸张正义。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身边正站着一个朝廷命官,还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心腹官员——锦衣卫指挥使。 既如此,何不用之? “夫君。”姜音扭身抱住陆沉风胳膊,“夫君,这位老伯好可怜,他方才说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想来定是有大冤情,他才千里迢迢从闽南一带过来,必定是去顺天府告状的。” 陆沉风提了下唇,似笑非笑道:“夫人如何得知他是从闽南一带过来的。” 姜音小嘴一噘,哼了声:“夫君真是贵人易忘事,琼州也属闽南,我自然能听懂闽南话了。” 她用闽南语说了几句,将老翁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沉风虽然不会说闽南话,但是却能听得懂一些。他十来岁就入了军营,遇到过不少闽南的将士,曾经还与他们学过两句。 他逗弄姜音,只是想看她故作生气时的娇嗔模样。 “夫君,你能帮帮老伯吗?” “夫人想让我怎么帮?” 姜音走到老翁跟前,把他扶起来,拉着他走去路边坐下,这时她才发现老翁走路是跛的。 “老伯,您腿是怎么回事?” 老翁愤恨地捶了下地:“被那些个狗衙役推下山崖摔断的!” 姜音安抚地在他肩头按了下:“老伯您先坐会儿。” 她转身走去斜对面包子铺前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拿来递给老翁。 “老伯您先垫垫肚子,吃几口再说,不急,你慢慢吃。” 老翁两手捧着包子连连道谢,却不急着吃,老泪纵横地看着姜音。 “姑娘,你真是好人啊。” 姜音笑了下,她也并非是什么好人。 帮老翁申冤,一是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二是她突然起了想要为难陆沉风的念头。 “老朽姓方,是从宁州府怀安县过来的……”方老翁流着泪缓缓讲述道。 “两年前,我和老伴在地里干活,小女秀秀提着竹篮到地里为我们送饭食和茶水,送完后回家的途中便不见了。” 姜音把他的话用官话复述了一遍,说给陆沉风听。 陆沉风问道:“你问他,如何能断定他女儿是回家途中不见的。” 姜音看向方老翁,又用闽南话把陆沉风的话问了一遍。 方老翁道:“傍晚我和老伴从地里回家,半路看见了仍在水沟里的竹篮,那篮子是我亲手编的,还有秀秀的一只绣鞋,是她娘亲手做的。” 姜音皱起眉头:“您没有向当地衙门报案吗?” 提到当地衙门,方老翁气得浑身发抖。 “怀安县的衙门,那就是吃人的地方!我与老伴找了一个晚上,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秀秀。我中年才得了那么一个女儿,那可是我的心头肉啊!” “我又问遍了村里人,大家都说没看见秀秀回家。第二天我与老伴就去了县衙报案,谁知那刘知县敷衍了几句便把我们赶了出来,之后我又去,刘知县非但不派人去查,还笑哈哈地说……” 还说很有可能是秀秀少女怀春与人私奔了。 “后来我们又去了宁州府,然而却连宁州府衙的衙门都进不去。无奈之下,我与老伴便决定上京告状,我们想着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总会有人管的。却不料,我们还未出宁州府,刘知县便派了几个衙役来杀我和老伴。” “那几个衙役中有一个还是我们村里的人,那人本就是个泼皮无赖,做了衙役后,更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村里无人不惧他。危急关头,老伴抱住一人的脚,我跑到山崖边,却被他们推了下去。” 他拍了拍腿:“我摔下山崖后,虽然没摔死,但是也只剩了半条命,幸得一猎户所救,才捡回了这条命。只是这条腿,便彻底残了。猎户得知我的遭遇,心生怜悯,亲自送我出宁州府,还给了我些银钱做盘缠。怎奈……” “怎奈这一路艰难险阻,途中又遇上劫匪,银钱被抢不说,还差点丧命。我是一路跪着乞讨才来到了这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京城啊!” 姜音听完后,皱着眉问了句:“方老伯,怀安县的知县是不是叫刘耀祖,两年前上任的。” 方老翁道:“正是那畜牲。那刘耀祖本是邻县华亭县的人,临近四十岁也没考中举人,却不料竟在四十岁那年突然中了举,后来便做了我们怀安县的知县。我家秀秀失踪时,我去县里报案,他来怀安任职尚不足半月。” 姜音听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怀安县的前一任知县,正是她杀的。现在的知县刘耀祖,她猜想,应该是月门推上去的。 两年前,杀了怀安的知县后,她就被月门召回,后又被派去了漠北,再没去过怀安县。 只听方老翁感慨道:“前一个知县便是黑了心肝的,在他死后,本以为来了个新的,怀安将有救了,谁知一个比一个黑。这天下,真的有清官好官吗?” 姜音深深地看了眼方老翁,转身走到陆沉风跟前,眼神仍带着些冷意。 “夫君,方老伯的女儿,应该是被月门抓了。” 她把方老翁说的那些话,如数重复了一遍,并把前任知县被杀以及刘知县的情况也说了些,借着方老翁的口说的。 陆沉风看了眼方老翁,眼睛微眯:“夫人就不怕他是月门派出来的探子?”
第014章 陆沉风能想到的事,姜音岂会想不到。 她在扶着方老翁站起身时,已对其试探过,并无内力。之后一番交谈,她又观察了方老翁的手,骨指粗大,手背青筋凸起,掌心纹路如刀刻。 这样的一双手,显然是长年累月做活磨出来的。 但仅通过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方老翁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还需要进一步查证。其实也简单,只需要派人到怀安县去查探一番,便知真假。 姜音看着陆沉风戏谑的神情,心知他是故意在戏弄自己,眼波流转间轻笑道:“夫君派人去怀安一查不就知道了,何需问我。” 她莲步轻移,从陆沉风跟前擦身而过,纤腰一扭,裙摆飞扬拂过他紧绷的腿面。 陆沉风垂下眼,看着秋香色罗裙从腿前晃过,柔柔的软软的,像是微风拂过心头,痒意横生。 他低头舔了下牙尖,忍下那股子痒劲儿,一把攫住姜音纤细莹润的皓腕。 姜音停下脚,回身看他,清凌凌的眸子带着些茫然。 陆沉风把她拉到身前,解释道:“我需要问老伯一些事,还得劳夫人为我译个话。” 姜音柔声道:“夫君想问什么。” 陆沉风拉着姜音的手走到方老翁跟前,低声道:“你先问他住在怀安哪个村,家里有哪些亲戚?” 姜音应了声,转而用闽南话问方老翁。而陆沉风则站在一边观察方老翁说话的语速和一些细微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言语间的真实性。 问完后,姜音又用官话把方老翁的话复述了一遍讲给陆沉风听。 其实陆沉风能听懂方老翁的话,只是姜音为他转述时,他并没制止。 “再问他女儿是哪天失踪的,他又是哪天去县衙报的案,刘知县羞辱他的时候是在上午还是下午。” 姜音再次用闽南话问,又用官话复述给陆沉风听。 一番盘问下来,陆沉风心中已大底有了数。 他吩咐手下锦衣卫先去客栈安顿,并叮嘱他们要低调行事,切勿张扬。 然后他便拉着姜音,带上方老翁去了东平县的县衙。 东平县赵知县亲自出来接待,陆沉风并未进去,只在衙门口把事情的始末简略陈述了一遍。 他深知东平县的赵知县管不了那么远、也无权干涉另一个县的案子。他带方老翁过来,只是借助东平县衙的人手护送方老翁去顺天府。 此案牵连甚广,涉事案情又远在他府别县,同级别的府衙无权干涉,只有顺天府才能接手。 赵知县拱手笑道:“陆大人且放心,下官定会安排身手高强的衙役把方老翁平安护送到京师衙门。” 陆沉风拱了下手,颔首道:“有劳赵知县了。” 赵知县拱手还礼:“陆大人言重了,为朝廷效力、为民行事,乃是下官的本分。” 陆沉风没与他过多客套,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姜音返身赶回客栈。 此番出来,陆沉风带了一百二十个锦衣卫,十个轻功卓绝的暗卫,那十个暗卫在暗中跟随。 清河镇分别时,黎江和苗武各带走了四十个锦衣卫。 余下的四十个锦衣卫,全部留在陆沉风身边扮作了镖师。 这四十个人里,有两个小旗,正好一人统领二十个锦衣卫。 其中一个叫张山的小旗,性子活跃,头脑机敏。 在进了客栈后,他去柜上与掌柜的交涉,要了三间房,一间上房,两间大通铺。 上房自然是为陆沉风要的。 姜音随陆沉风进了客栈的房间,看到房里就一张床,微微愣了下,却没多说。 她镇定地走去床榻边,在看到床上规规整整地铺着一床被子时,脸上神情微变。 陆沉风跟在她身后,自然也看到了床上的情形。 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我去让店小二再抱床被子过来。”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房去,猎猎衣摆掀起一股劲风,煽动门响。 姜音并未阻拦,是该多要一床被子。 两人夜里睡一张床已是极为暧昧了,倘若再同盖一张被子…… 少顷,陆沉风空着手回来了,对上姜音略带疑问的目光,他低咳一声。 “掌柜的说没有被子了。每间房里就一床被子,偏巧今天客源多,每间房都住了人,无一间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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