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声,抬手覆上去,轻轻握住她手,沉声道:“夫人说笑了。” 姜音鼻头一酸,猛地收紧双臂,用力抱住他。 “陆沉风,我没和你说笑。抓到余烈后,别回去了,好么?” 陆沉风紧了紧腮,垂着眼没说话。 姜音急道:“我们去海外吧,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一座岛也好,一座山也罢。我们在岛上或山上,搭一座不大不小的屋,前院种树,后院栽花,养上一猫一狗。春日千牛绕篱笆,秋日桂花落满园。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陆沉风低着头,胸口涨得发疼,喉结急剧滚动。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大手摩挲着她白嫩的小手,眼睑轻抖,眼中似有寒冰破碎。 “傻姑娘。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偷偷摸摸出海?” 他转过身,拨了下手中的绣春刀,斜勾着唇角笑道:“无数人觊觎我手里这把刀,有了它,便有了无上的生杀大权。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比起那些觊觎这把刀的人,我至少还没烂透。” “历来皇帝到了晚年都容易犯糊涂,眼看着圣上已近暮年,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走。倘若这把刀真落到他们手中,或许会出现第二个‘冯姚’,甚至比他更毒更坏,到那时,天下大乱,山河动荡,遭殃的只会是更多无辜百姓。” “少时流落蜀中,历经了战乱、地震、瘟疫。人间百苦,我吃尽了九十九,寒冬腊月躺在漏风的破庙里,当时我就想,若有一朝日我做了官,定要做个好官、做个有用的官,要以这双血肉之肩护得天下太平,让所有人都衣食无忧。” 说到这,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声。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这些年我踩着尸山血海一步步往上爬,一直爬。可权利是没有尽头的悬崖,我不能再爬了,再爬,只会跌得粉身碎骨。那颗赤子之心虽早已不复存在,但我仍希望天下太平,人间疾苦能少一点。而今我能做的就是握紧手里这把刀,不让它落到另一个‘冯姚’之手。” 姜音抿紧小嘴,眼眶通红,眼底噙着泪。 陆沉风抬手轻抚她脸,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你想要的星辰大海和世外桃源,此生我都无法陪你去追寻。你若愿意留下,我便以这身血肉之躯为你挡下风霜刀剑,护你余生无恙。你若真的想走,我也不会再留。” 说罢,他喉结滚了滚,眼尾晕出薄红。 姜音咬了咬唇瓣,忽然抬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随即用力抱住他腰,张嘴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口。 她咬着咬着就哭了,泪水浸湿他颈。 陆沉风反手紧紧抱住她,侧转着脸亲吻她头,亲她脸,亲她耳朵。 姜音猛地偏过头,两手勾住他脖,用力吻他唇,惩罚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下。 陆沉风却动作温柔地回应,勾着她舌,温柔缱绻地缠吮。 姜音被他亲得脸颊发烫心口狂跳,急忙去扯他玉带,然而手刚碰到玉扣,便被他按住手。 陆沉风退开,声音低哑道:“还有硬仗要打,给我留些精力。” “你!”姜音笑着在他腰上拧了下,“不正经。” 陆沉风笑道:“夫人这可就冤枉我了,分明是你……” 姜音赶紧捂住他嘴,气得用力捏了下。 陆沉风猛地弓起身,沙哑着嗓音闷哼出声。 “谁不正经了?”姜音五指收紧,贴在他唇边问。 陆沉风忙不迭讨饶:“我,我我我,夫人手下留情,我错了。” 姜音松了力道,却没松手,好似在漫不经心地弹奏琵琶。 五指柔软灵活,轻拢慢捻抹复挑。 陆沉风绷紧脸,额角青筋绽起,凸起的喉结滚了又滚,汗珠自鬓角沿着利落的下颚线滑落,没入襟口。 最后她猛地收了手,娇哼一声把他推开。 陆沉风被拉到云端,又被狠狠地拽下来,半晌没缓过那口气。 他重重地喘了声,眼神发狠地看着她:“你等着。”
第062章 陆沉风率领锦衣卫乘坐的是中型战船, 每艘船均能容纳五十人,十个水手,四十个锦衣卫, 那十个水手皆是武力高强的水师。船上千金炮、碗口铳、火箭、弩箭等一应俱全。 当他们在日落前赶到北岛时,齐山已经快撑不住了,正欲退守南岛。 “陆大人!”见到陆沉风,齐山直接跪了下来, 他一手撑刀,一手按地, 垂着头,声音微哽, “下官无能, 着了那叛贼的道。” 他抬起头, 额上的血顺着脸颊直流, 他却浑然不顾, 急道:“陆大人,您快撤退,下官来断后。” 陆沉风上前扶起他, 并把他头盔摆正, 问道:“折损多少?” 齐山抹了把脸上的血, 回道:“五万水师,折损了大半。” 陆沉风神色镇定地看着他, 又问:“具体还剩多少人?” 齐山道:“死了两万七,重伤九千,轻伤六千, 没受伤的仅剩八千人。”说到这,他啐了口, 愤恨地骂道:“那狗日的叛贼,我们都中了他的计了!” 陆沉风命人端来一把椅子,拍了下齐山的肩膀:“将军勿恼,坐下慢说。” 齐山恭敬地道过谢,坐下后恼恨地拍了一掌大腿。 “余烈远比我们想的要强大,我敢断定他的私兵已超过了五万,不仅如此,他早就与琉球国二王子汪忠孝勾结到了一起。原本我们的五万水师,是能够对付他的。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汪忠孝带兵自后包抄,偷袭了我军后方。也怪我一时大意,战略部署上不够严谨,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陆沉风拍拍他肩,安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更何况余烈本就不是寻常盗贼。” 齐山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再继续哀伤下去,紧跟着又道:“琉球国老国王,半个多月前就已经病故了,余烈派了两万精兵抵达琉球襄助汪忠孝继位,并传信于汪忠孝,让他秘不发丧。所以当日在侯府时,余烈假装不敌逃了出来,为的就是引我们上钩,想在北岛将我们一举歼灭。” 说到这,齐山看了眼陆沉风。 “而他真正的意图,怕是想……” “想杀了我。”陆沉风冷冷地扯了下唇。 齐山微微点头:“目前看来,余烈早已有了谋反之心,他那几万兵马都不是乌合之众,没个七八年练不出来。而陆大人的本事,人尽皆知,您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就连冯姚想造反,都知道要先从陆大人身上下手,余烈自然也是如此。” “这些年他走私军火,贩卖人口,建立极乐岛,用肮脏手段挣的黑钱,一半拿来养兵,另一半都拿来养了那些贪官污吏。只要杀了陆大人,他就可以安排自己养的人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 姜音不由得转脸看向陆沉风,想起他在船上说的那些话。 ——无数人觊觎我手里这把刀,有了它,便有了无上的生杀大权。 紧跟着便听齐山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最器重的就是锦衣卫,眼看圣上年岁越来越大,这时候谁要当了锦衣卫指挥使,将来那真的是可以一手遮天。别说像余烈这样本就有谋反之心的人,即便是朝中那些没有谋反之心的官员,一个个也都绞尽脑汁地想把陆大人给拉下来。” 姜音听得很是难受,她看着岛上这些缺胳膊断腿满身是血的将士们,越发感受到陆沉风那番话的重量,宛如千钧之石,重重地砸在心口上,砸得她心口闷闷的痛。 ——历来皇帝到了晚年都容易犯糊涂,眼看着圣上已近暮年,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走。倘若这把刀真落到他们手中,或许会出现第二个‘冯姚’,甚至比他更毒更坏,到那时,天下大乱,山河动荡,遭殃的只会是更多无辜百姓。 先前在船上,听陆沉风说出那些话时,她更多的只是难过,难过陆沉风不愿和她一起远走天涯,难过陆沉风要背负这么多这么重的责任,更难过陆沉风把权势看得比她重。 如今看着满地干涸的血,东倒西歪的伤兵,看着海上滚滚的硝烟,再看陆沉风时,她像是在看一个她从不认识的人。 这个人赤胆忠心、一腔热忱,尽管不被世人理解,被万人唾弃,他却仍旧以血肉之肩扛着浩浩山河。 突然心里就痛得不行,心口绞着绞着的痛,痛得她红了眼。 她走到陆沉风身后,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双手抱住他颈,把脸贴在他头上,轻柔地蹭着他鬓。 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去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纷争的地方,与他过着平淡顺遂的日子。 现在她懂了,他走不了,也不能走。 金戈铁马八年,他曾以一身血肉守护过这片满目疮痍的疆土,而今他依旧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片国土。 他比谁都了解战乱的苦,也比谁都清楚太平盛世来得有多不易。 她只想带着他一个人逃去世外桃源,而他却以血肉之躯为万千人守住一片桃园。 眼泪不自主地就流了下来,她把头埋到他颈窝,哭得身子轻抖。 陆沉风本来是挺直腰背坐在梨木圈椅中的,他少时便入了军营,戎马多年练就出了铁一般的军人气势,无论何时,他都是坐如钟站如松,从皮硬到骨,整个人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刀。 然而在姜音的眼泪落在他颈上的那一瞬间,他便坐不住了,挺直的腰椎一下泄了力道,腰往后一塌,脊背靠到椅子上,眼中瞬间漫上柔情。 他偏转过头,鼻尖轻碰了下她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有你这个武艺高强的陆夫人在,谁能伤得了我?” 姜音被他一句话逗得破涕为笑,她趴在他肩上蹭眼泪,蹭着蹭着突然张口在他颈上咬了下。 陆沉风眼都没眨一下,任由她咬,甚至还刻意放松了周身的肌肉,让她能咬得不费劲。 姜音没有真的使力,她舍不得让他痛。 松开嘴,看着他颈上浅浅的齿痕,她心里一软,低下头在他颈上温柔地吮吻。 陆沉风感受着颈后温热的触感,柔软的舌如小刷子般在他颈上轻扫,一下便痒到了心。他强装镇定地绷紧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连带着脖子都泛起淡淡的红。 “咳。” 他轻咳了声,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不自主地轻敲着扶手,右手拄着绣春刀,五指用力握住刀柄,两腿大喇喇地分着,一身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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