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一副劝谏无果颇为失望的样子,摇头叹息地往船舱走去。 余烈轻浮地笑道:“衍叔放心,待小侄杀了陆沉风,一定帮您把心头之爱夺回来,绝不伤她分毫。” 他说这话时,并未压低声音,甚至还特地拔高了声调,就是故意说给陆沉风听。 陆沉风咬紧牙,铁青着脸,冷眼看向余烈。 “余烈,要打就打,别说那些丢身份的下作话。你爹是二品总督,你亲姐是当今国母,说下三滥的话之前,想一想你的身份。” 余烈一脸得意地冷笑:“陆沉风,你可不要后悔!”他一抬手,冷声吩咐,“开出一艘空船来。” 没一会儿,从他的大军队伍中,开出一艘中型战船,除了舵手,船上无一个将士。 陆沉风抱了抱姜音,正要转身去空船,姜音拽住他胳膊,红着眼看他。 良久,她才哽着声音道:“陆沉风,我最后一次问你,到底有没有事瞒我?” 陆沉风看着她霜白的脸,喉结滚了滚,沉声道:“没有。” 姜音松开手往后退去,她一边退,一边笑:“好,很好,你去吧。” 渔火和月光交织,照在她脸上,照亮她泪光盈盈的眼。 陆沉风看着她巴掌大的脸,又小又白,比深秋的霜还要白,眼中莹亮的泪水欲坠不坠,整个人像晨间草叶上的一滴露珠,轻轻一碰就碎。 他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入怀中亲吻爱抚。 可最终他只是滚了滚苦涩的喉,转身跳去了余烈派出来的空船上。 成败在此一举,他别无选择。 姜音在他转身的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不是个爱哭的娇柔之人,在遇到陆沉风后,却把半生眼泪都给了他。 “陆沉风!”她扒着船舷大声喊他,“陆沉风,我想和你有个家。” 陆沉风刚跳到余烈的空船上,手握绣春刀背对着她,听到她的话,用力握紧刀,手背青筋条条绽起。 他没回头,滚了滚喉,低声回道:“等我。” 战船晃动,船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激烈交战,像是两道红白利刃在缠斗。 两人都没有轻功,都是硬功夫,且都是从军中历练出来的,只不过余烈本身力量就强大,他的功夫比寻常人都要刚猛霸道。 用兵器来对比的话,余烈像一把千钧重的大刀,陆沉风则是一把充满邪气的剑。 他出招狠戾且没有章法,看起来完全像是在乱打,然而高手一眼便能看出,他实际上是用了很多种功夫,上一招出的少林擒拿,下一招却又换成了罗家断魂枪,最诡异的是,他竟然能把绣春刀当成长.枪来用。 不仅如此,他手里的绣春刀,还能以太极拳的方式使出去,看着绵柔无力,实则直戳要害。 然而余烈也不是吃素的,他手中绣春刀刚送出,余烈反身一脚踢在他手臂上,与此同时一刀砍向他腰腹。 陆沉风只能收刀躲避,并且因为余烈力气大,他连退两步,脚后跟抵住桅杆才能稳住身形。 这一次他没再说任何轻佻粗俗的话,实打实的在跟余烈对战。 余烈也没再轻视他,由衷地赞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统领,能被朱春明看上的人,的确不简单,是个百年难遇的将才。” 陆沉风痞气地勾了下唇:“承让承让。” 余烈昂着头:“可你遇到了我。在侯府时,你以为我出了几分力?你出六成,我只出了四成,猫玩老鼠罢了。” 陆沉风笑道:“侯爷怕是说错了,本官才是那只捕获恶鼠的猫。” 说罢,他手中绣春刀快速一转,如一柄旋转着的枪,直直刺向余烈的胸口窝。 余烈后仰下腰,同时左腿抬起踢向陆沉风的胸口。 陆沉风侧身一翻,脚尖蹬住船舷,绣春刀快速一转,猛地劈向余烈的肩头。 姜音站在船端看着陆沉风和余烈打斗,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每次看到余烈挥刀砍向陆沉风时,她心都拧紧了,看到陆沉风躲开,她才松口气。 好几次她都想提剑过去帮忙,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她一过去陆沉风就输了。 红衣翻飞如烈火,耀眼的红光刺入眼中,却烫进了心底。 眼前这一幕,让她想起两人初次相见时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陆沉风,是去年秋在京郊刺杀他。 虽然陆沉风说五年前在沙漠他们就相遇了,但那次她并没注意到陆沉风,况且当时陆沉风因为乔装打扮改变了容貌,她根本就没见到他真正的样子。 去年秋上京杀他,对她来说,才是彼此真正的相遇。 那天秋高气爽,天蓝云淡,满山枫叶红如烈火。 他一身红色飞鱼服,单手握住绣春刀,逆着飘飞如火的红叶一步步走向她,整个人也像烈火一般刺目。 她蒙面的黑纱被他一刀挑飞,她挥剑去刺他,他躲闪的同时,斜勾着唇痞气地笑道:“小姑娘穿粉色更好看,黑色显老。” 当时她以为他说那句话只是为了羞辱她,后来才知道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狗官,少贫嘴!”她出招狠厉,没留半分情面。 因为她清楚,陆沉风的武功不比她差,尽管有自己的计划,她也没放水,以免被冯姚安排的人看出来。 陆沉风游刃有余地与她对打,衣摆飘荡如跳动的焰火,与眼前这一幕重合。 当日她抱着陆沉风从山顶跳下去,现在看到他与余烈交手展示出来的实力后,她才明白,当时他是能躲开的,可他却没躲,反而任她抱住了腰。 心尖蓦地一疼,她抬手捂住胸口,泪眼朦胧地看着船上那抹赤红。 这一身烈火般的锦衣,像一支穿过凛冽寒冬的箭,在暮春之季的海上,正中她心脏。
第064章 “陆沉风!” 姜音扯着嗓子凄厉地喊出声, 她飞身要跳入海中,却被苗武和师游同时拉住了。 两人一人拽住她一只胳膊,强行拉着她, 不准她跳下海。 “松手!”姜音哽着声音嘶喊,“苗武你松开,别逼我动手!” 师游一边用力拽住姜音,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撤退。 “苗总旗, 你快带着姜姑娘离开。” 姜音用力挣扎,先甩开师游的手, 又一脚踢在苗武膝盖上,苗武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又踢他肩膀, 然而无论她怎么踢, 苗武就是不松手, 死死拽住她胳膊。 她拔出剑, 一剑斩在苗武手背上, 将他手背划出一条长口,鲜血直流。 苗武眼都没眨一下,仍是不松手。 “松手!”姜音朝他怒喊。 苗武脊背挺直, 跪得像一块大石。 姜音双眼通红, 握着剑的手轻抖, 眼见身下的船在疾速退去,她提起长剑往自己胳膊砍。 苗武猛地抬手抓住剑刃, 猩红的血从指间流出,大滴大滴落到船板上。 “滚开!” 姜音气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厉声吼道:“你再拦着, 休怪我不客气!” “我是看在陆沉风的面子上,才一再的忍你, 否则你以为凭你,能拦得住我?” 师游站在姜音身后,神色镇定地打了个手势。 暗卫收到指示,朝姜音射出一枚拇指大的暗器。 姜音头都没回一下,挥剑格挡。 “当啷”一声,暗器与剑相撞。 暗器破碎,白烟散开。 姜音眉头一紧,连忙屏住呼吸,然而已经晚了。 “你……” 她转过身,一手拄剑,一手撑住头,愤怒地看向师游。 师游吩咐两个锦衣卫过来拉走姜音,并让人扶起苗武。 苗武摆了摆手,毫不在意身上的伤。 “我没事,照顾好夫人。” “砰”的一声,姜音一脚踹开舱门,提着剑杀气腾腾地从船舱走出去。 “师……” 她正要骂师游,话刚出口,却看到余衍站在门口,瞬间收了声,长剑一抬,用力抵住余衍的喉。 “姜姑娘。” 这时裴炀从一旁走了过来,他把姜音拉开,解释道:“阿昭没事,是前辈帮了我们。” 师游将她迷晕后,便派人把她送到了裴炀的船上。 裴炀负责押运粮草和撤退之事,此时战船正赶向东番,而师游他们则按计划奔赴火山岛。 姜音看向余衍,目光触及到他颈上的血,眼神不自在地闪了闪。 余衍温润地笑道:“陆指挥使的心脏在右边。” 说罢,他便转身走开了。 姜音转脸去看裴炀,裴炀点点头:“是。” “所以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姜音仍然冷着脸。 裴炀一脸歉意道:“此事怪我,是我让阿昭瞒着你的。他本来是要跟你说……” 姜音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裴大人不用为他遮掩,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谁也左右不了他。若他真想告诉我,你劝也没用。” 裴炀见她识破,也没再辩解,温声说道:“他是不想让你担心,才瞒着你的。” 姜音收了剑,双手垂落,牵动唇角无力地笑了笑。 “裴大人去忙吧。” 她低着头走开。 裴炀见她神情低落,将目光投向余衍。 余衍没看姜音,目光淡然地看着前方,温声道:“硬打,他不是余烈的对手。” 姜音从他身旁走过,闻言,停了下来。 余衍这才转脸看向她,笑了笑:“你以为你写信给我,能瞒过他?” 姜音抬起头,目光淡淡地与他对视。 余衍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我给你回信的同时,也给了他一封信。只不过你让我带你去侯府之事,他不清楚,毕竟连我都是临时才知道的。说来,你们还真是一类人,你怕他担心,瞒着他进入逍遥侯府。他怕你担心,同样的,假死之事,也没告诉你。” 姜音抿了抿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衍轻扯了下唇角:“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心脏在右边。他故意激怒余烈和他交手,打斗时,又故意让余烈捅进他左边胸口。在他和余烈交手时,他手下一位叫黎江的总旗,早已带着水性好的锦衣卫潜伏在了海中,在他落入水中时,便迅速将他救走。” 姜音眼前再次浮现出撕心扯肺的一幕,余烈一刀捅进陆沉风胸口,将他踢入海中。 那一刹,她只觉心跳都停了,回过神后,她正准备往海里跳,却被师游和苗武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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