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知道,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看来这件事,衍叔也是知道的。” 她语气冷淡地说出。 余衍听出她话中的嘲讽,轻笑了下:“我也是在他来到逍遥侯府时,才知道的。” 姜音没再追问下去,正打算走开,余衍又道:“余烈好胜心强,且多疑。陆沉风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故意激他出手。” 裴炀接话道:“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别说打赢余烈,不全军覆没都算是万幸。想要战胜他,唯有借助火山爆发毁掉他的主力大军,而引他去火山岛的唯一方法,便是用陆沉风的命。” 余衍道:“陆沉风落海时,余烈便派了人下海打捞,发现他已被锦衣卫救走,自然会带着大军追赶。” 姜音听着他俩解释完后,冷笑着问:“说完了?” 裴炀和余衍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没再开口。 姜音冷声讥讽道:“这个国家不是陆沉风他一个人的国家,朝廷也不是只养了他陆沉风一个官员。余烈要造反,这时候朝廷就该派大军过来,诺大一个朝廷,养着那么多文武官员,况且各地都有驻军,凭什么要牺牲他一人去对付余烈?” 裴炀听她说完,笑了笑,温声道:“这你倒是冤枉圣上了,原本圣上是要让岭南都指挥使查办此案,还派了镇南大将军协助。而你家陆大人却主动揽下重任,他还向圣上承诺,两月之内必定查明此案。” 姜音听了越发生气,又心疼又生气,不由得讥讽道:“他可真是忠君爱国!” 裴炀笑道:“他是忠君爱国,但他更很爱你。因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他来了。当初你假装失忆接近他,和他说了岛上关押着很多女子,他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特地调派了岭南的锦衣卫查办此案。” 姜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中雾气氤氲。 这一刻所有的怨气都散了,只剩下心疼和感动。 良久,海风吹得喉咙都苦涩了,她才哑着嗓子问:“那现在,他是在火山岛吗?” 裴炀急忙回道:“不,阿昭没去火山岛。黎江把他从海里救走后,将他带去了赤尾岛和北岛中间的一座小岛。” 姜音转身看着他:“在哪个方位?” 裴炀无奈地笑了下:“姑娘别让我为难,他以锦衣卫统领的身份命令我,让我务必把你带去东番。” 姜音扭过头,纵身一跃,像一尾灵活的剑鱼扎进海里。 她从水中探出头,迅速朝着赤尾岛的方向游去。 余衍眼皮颤了颤,抓在船舷上的手用力收紧,终究是忍住了,没跳下去。 “姜音!”裴炀急得大喊,“快上来,你赶紧上来,我给你备船,让人带你过去。” 姜音在水中停了下来,转回头看他:“把船放下来,我自己去。” “好好好。”裴炀连连答应,“我让两个锦衣卫带你过去,他们知道准确的方位。” 最终裴炀只能违背陆沉风的命令,给了姜音一艘竹桅木帆的梭船,这种船比小型船还要小,船速极快,又给她派了两个身手敏捷水性极佳的锦衣卫。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赶到了陆沉风藏身的无名小岛。 船还没停稳,姜音便飞身离船,身姿灵敏地跳到了岸上。 她刚一落地,从前方冲出来五个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 那五人看到她,慌忙收了刀,恭敬地点头行礼。 “见过姜姑娘。” 姜音没功夫跟他们客套,直接道:“带我去见你们陆大人。” 余烈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镣拷了起来,尽管身容狼狈,却依旧气度不凡。 “陆统领好手段,阎王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陆沉风面色苍白地坐在靠背圈椅上,咳了咳,胸前缠着的布瞬间被染红。 他神色冷戾地勾着唇:“对付恶鬼,必然要使出阎王的手段。” 余烈却笑道:“陆统领纵使手段再高,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把刀。” 陆沉风冷声道:“只有刀,才能斩你这种恶鬼。” 余烈并不生气,仍旧笑道:“刀钝之时,便是你丧命之日。” 陆沉风神色镇定地看着他,笑道:“可惜余将军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这声“将军”让余烈敛去了笑,他紧紧抿着唇,神色阴冷狠戾,仿佛真是恶鬼俯身。 陆沉风冷声道:“十二年前,滇中之……” “呵呵!”他话没说完,便被余烈冷笑着打断,“我还以为陆指挥使当真手段了得,看来不过如此。狗就是狗,主人指哪儿咬哪儿,终究只是个没主见的低贱东西。” 余烈话音刚落,苗武和黎江两人齐齐拔刀架在他脖子上。 守在一旁的锦衣卫,也都纷纷拔出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余烈,一副随时要把他乱刀砍死的气势。 陆沉风却很淡定,慵懒地仰靠在椅子上,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像这种羞辱的话,他听得多了,朝中文武百官,九成以上都骂他,比余烈骂得难听多了。 他要是因为别人骂他几句就生气,早就气死了。 “放下。”他轻轻抬了下手,冷声吩咐。 黎江立马收了刀,苗武却不甘心,收刀时,故意在余烈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将他脖子划出一条血线。 陆沉风看到了,什么也没说,自己人,他当然不会责备。 只要余烈不死,任凭手底下的人随意折磨。 “段将军。”他淡声喊道。 段毅从一株茂盛的棕榈树后面走了出来,看着狼狈的余烈,他拳头紧了又紧,强忍着没动手。 余烈对上他充满恨意的目光,笑道:“十二年前,我刚弱冠。你真以为,我一个区区四品将军有能耐下屠城令?” 陆沉风挥了下手,命令道:“退下。” 除了黎江和苗武,其余锦衣卫整齐划一地收刀退了下去。 余烈低着头,呢喃道:“纵使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屠城。” 段毅低声吼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当年分明是你下的屠城令,你为了一个女人,盛怒之下屠杀了滇中八万人!” 余烈嗤地笑出声,他缓缓抬起头,唇边一抹讥笑。 “我天生悍力,自幼便被人称作是再世霸王。十二岁上战场,十七岁封将。在滇中之前,我所追所求不过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陆大人曾经也是铁血军人,我想你应该懂,这是每个将领的梦想,尤其是少年将军。” “元化五年春,桃花盛开之季,当时阖府上下都在为我筹备弱冠之礼。我娘说,待我行了成人礼后,就可以操办婚事了。然而没几天,皇上就下令让父亲去收复南疆。临行前与家人道别,大家都说等着我们凯旋,年底喝我的喜酒。” “本以为南疆会比漠北好对付,到了那里才知道,南疆远比漠北更难打。当时那里不仅有残存的北元势力,还有南境的麓川军,以及苟延残喘、誓死效忠北元的元江段氏,除此之外,镇守在川南的蜀王亦有谋反之心。” “朝廷对外宣称,派了十五万大军征讨南疆,实则才九万,那九万除去火头军,侦察敌情的哨兵等,真正能作战的,只有五万人马。” “我军在击败北元残存势力后,又南下攻打麓川军。元江段氏为替北元报仇,与麓川军勾结,双方合兵一处,将我们围困在滇中。你们只知道当年一役致使滇中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可你们又有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说到这,他冷笑道:“你们知道的是余友年带了十五万兵马,在滇中打了一年多,损兵折将久攻不下。最后少将军余烈命人屠城,杀了八万滇中百姓,强行攻占了滇中。这就是你们知道的真相!” 此时齐山也走了过来,红着眼眶插话道:“当时段氏一族,老弱妇孺全民皆兵。原本我们已经攻占了滇中,元江总管段祖胥,却派出几岁的孩子和柔弱的妇女,让那些人扮作流民接近我们。而那些孩子妇女,在取得我们的信任后,便悄悄在我们的饭食里下毒,或者烧毁我们的粮草。” 余烈淡声道:“我的一个生死兄弟,就是被一个孕妇杀的。那是一个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妇人,在我兄弟夜里睡熟后,割下了他的头。后来我将那个孕妇的肚子剖开,挖出她的孩子,把那妇人和胎儿的尸体一起悬挂在了城楼上。” 齐山走到陆沉风身边,微微偏着头看向远处。 滇中之事,他不忍听。 “当时我军死伤惨重,九万兵力折损过半,粮食也快用尽了。父亲正欲上报朝廷请求援军,却在这时,皇上下令,限我们七日之内攻下滇中,还派了监军。” “我问父亲,皇上是何意思?我们明明已经攻下了滇中,为何还要让我们攻占,是不是军情传错了?” “父亲说,军情没传错。我们现在虽然攻下了滇中,但因为有元江段氏和麓川军在,即便攻下了也守不住,而皇上要的是收复滇中乃至整个南疆。” “想要达成皇命,唯有杀了元江段氏一族和麓川军。” “父亲不忍心,准备以死谢罪。我打晕父亲,把他关了起来,拿走他的兵符,连夜下了屠杀令。杀一人得十两金。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滇中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战役结束后,余友年用手臂粗的军棍把余烈打了个半死,一边打一边骂。 “畜牲!你就是没人性的畜牲!你枉为军人!” 任谁都劝不住。 打到后面,余友年无力地丢了军棍,老泪纵横地看着浑身是血的余烈。 余烈站起身,目光冷厉坚毅地看着余友年。 “爹,你说我枉为军人,那你呢?面对皇命,你懦弱逃避,难道这就是一个将军该有的表现?你不忍杀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可你又守不住滇中。两难之下,你却只想着死。” “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倒是解脱了。你有没有想过,失去滇中,收不回南疆,就算你死了,你也是个罪人。到时候,余家该怎么办,我姐在宫中,又该如何面对皇上?” 余友年道:“战争虽然残酷,但也应该是在战场上与敌军一刀一枪的打,不该把无辜的百姓牵扯其中。” 余烈大怒:“爹,你醒一醒!你看清楚眼前的局势,麓川军和段氏族人,就像阴沟里的臭虫,他们根本不会和我们正面打,只会用阴损下三滥的招数。我们一打,他们就退,四面都是山林,他们躲在哪儿我们都找不见,如何正面打?山中瘴气又浓,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也不敢深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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