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莲舟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是被我爹爹和师兄遇到了,必得将他一刀剁了喂狗,以解心头之恨。” 申姜轻声道,“你心里骂归骂,莫要讲出来……” 她眼皮猛烈地跳了一下,忽感觉背后脊背一冷。回头一看,却是华莲舟带着几个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站在她们身后,那双死鱼眼珠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二人。 申姜心里咯噔一声,李温直面如土色,顿时傻了。 云鹰卫钟无咎也在,见此连忙劝阻道,“公公,这两个女子胡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一般计较。” 华莲舟却面色铁青,斜着嘴毫不留情地叫道,“来啊,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贱婢拖下去,把所有牙齿都给咱家打掉!” 他右手仅存的两根手指翘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皇宫之中属华莲舟最卑鄙阴毒,谁言语冒犯了他都要遭狠毒报复,更别说这断指大仇。 华莲舟认定手指是路不病断的,路不病既和申姜不清不楚,申姜又和李温直关系要好,那么这三人都和他有大仇,他要绑起来一块收拾! 申姜拦在瘫软的李温直跟前,“还请公公手下留情!” 华莲舟目如毒钉,“方才诋毁本公公的,也有你不是?” 申姜嘴角一抽,诅咒的话她们确实是说了,但却不是诋毁,是真恨。事到如今,也只有死不承认。 她不卑不亢道,“我等并未敢诋毁公公,原是公公误会了。” “放肆!” 华莲舟抬高了声音,尖锐得几乎直刺耳膜。 “你当咱家是傻子?” 他挥了挥手,命两侧的太监道,“还不行刑?” 钟无咎在一旁连连扼叹,这女郎要是被华莲舟卸掉牙齿,不死也得残了。 只是殿下和路不病都不在,只有他一人,势单力薄,若是强行出手相救,说不准会暴露身份,误了大业可就糟了。 三五个手脚粗大的太监上前就要拖拽李温直,李温直吓得嚎啕大哭,抱着申姜的手臂,“不,不要……不要打掉我的牙齿,不要!” 申姜在拉扯之中感到一阵虚乏,却仍坚持挡在李温直面前,沉声道,“李温直不是有意要冒犯公公,即便公公要罚也请轻罚,求公公开恩!” 华莲舟本自暴怒,闻此,油光水滑的脸上忽然溅出一个笑来。 他缓缓走上前去,圆润的下巴一抬,衅然说,“呦,刘申姜,你自以为有路不病给你撑腰,就敢和咱家对着干?” 申姜道,“不敢。” 华莲舟脸上的皮肉不动,“来人,把她也给咱家拿下,一块卸了牙,一颗不许留。” 申姜气冲心口,“公公三思,我们都是陛下的秀女,若是缺了一个少了一个,您如何跟陛下交代?” 华莲舟嗤之以鼻,“秀女?你还真以为秀女是个东西啊?” 申姜道,“秀女再小,却也是人。同为人命,自没什么贵贱之分。公公若算东西,我们自也算东西。” 华莲舟流露出刻毒来,欲怒,却又忍住了。他挑了挑眉,伸出自己的鞋来,一口白牙微微呲着,“刘申姜,你靠着一张利嘴,想强出头是吧?咱家给你机会。你跪下来,给咱家鞋履上溅的泥沙擦干净,咱家就宽宏大量,饶了李温直。” 说着拿出来一张破布,放地上踩两脚,又啐了一口,啪地一下扔在申姜脚尖前。 “擦吧。” 华莲舟笑呵呵地道。 申姜向后一躲,避了过去,红唇已没了血色,隐忍的嘴角隐隐发颤。 旁边的小太监也弯弯眼道,“刘姑娘,能给公公擦足,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咱们这些做干儿子的都没姑娘这样的福分。” 李温直哀怜地看向申姜,仿佛是不愿叫申姜蒙此大辱,却又恐惧自己满嘴的牙齿被打落。 申姜站在原地,自尊心已如被鸟雀啄烂一般。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捡起那破布。 李温直小声啜涕说,“申姜,不要。” 申姜咽了咽喉咙,盯向华莲舟那翘起的鞋头,一再克制自己翻腾的心绪。 下一刻,手中的破布却像离了弦一般,砸在华莲舟浑圆的笑脸上,砸得他后脑勺直接磕在地上。 啪。
第13章 盗名 华莲舟捂着后脑勺连声哎呦,鼻梁生生被飞布砸出一片红,着实有些狼狈。 申姜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怎么忽然失控了?且不说她方才没敢把布扔华莲舟脸上,就算她敢,手劲儿也绝没这么大。 还是钟无咎最先反应过来,望见门口出现的人影,面色一喜,殿下二字到嘴边差点喊出来。 彼时正在昏暮时分,橘红的圆日在一片昏沉的澄黄中落下,残光温和地打在贺兰粼身上。 贺兰粼就站在半敞开的雕花门外,逆光中并看不见五官,只余一个浓黑且挺秀的剪影,剪影被夕阳染了轻淡的橘。 一块甚小的石子掉落在地上,可知刚才他是用石子打向了破布,破布才忽然从申姜手中脱离,进而击中了华莲舟。一切快得只如闪电一般。 路不病也站在贺兰粼身后,歪着头叉着腰。 “放肆!” 干儿子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将华莲舟扶起来,华莲舟已经是怒不可遏,“路不病,贺兰粼,你们二人敢袭击咱家?” 贺兰粼不理,径直走到申姜身前,顺势揽住她的腰。手臂清癯有力,仿佛刚才击挞华莲舟的余劲未消,要把她提起来似的。 申姜仰着头,只有脚尖能沾地。 贺兰粼的眼神很阴郁,唇上也淡若无色,没半分平日那温柔似水的感觉。申姜知道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华莲舟,这一次可能是真生气了。 她不愿在众人面前与他有接触,挣扎了两下,“放开我啊。” 贺兰粼双唇抿成一条线,微微垂首,长睫扫在她颊侧,“别乱动,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么?” 申姜脸上浮现些难堪,闭口不言了。 路不病将地上的李温直扶起来,象征性地帮她整理了两下衣衫,对华莲舟道,“华大人这是做甚?不过是一点小误会罢了,若真有开罪华公公的地方,路某作为云鹰卫统领自会惩治,何劳公公用私刑?” 华莲舟摔得浑身酸痛,“好哇,好得很呢。你们这些云鹰卫,一个个的都和秀女私通?” 他自然是指挨在一起的贺兰粼和申姜。 路不病道,“我等保护秀女,自是职责。公公身为内侍,却强迫秀女为你擦足,又是何道理?” 他本不善言辞,这番话都是刚才动手之前贺兰粼点拨给他的,一时倒也能接得住华莲舟的口锋。 华莲舟狠狠地将那块破布摔在地上。 “云鹰卫又怎么样,你们以为能救走这俩贱婢?” 说着已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上面雕刻一蜗星大篆,“此乃陛下所赐之金铁令,见此令牌如见陛下,咱家看看今日谁敢造次?” 路不病皱了皱眉,嘴边的话一滞。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先祖皇帝的金铁令,代表了先祖皇帝筚路蓝缕的开国之大业,没想到惠帝竟把它随意给了这狗宦官。 申姜和李温直都是平民出身,不太知这金铁令的厉害之处。董无邪和钟无咎却被这金令所凛,下意识地瞥向贺兰粼。 贺兰粼毫无血色的唇动了一下。 有厌恶,有鄙夷。那金铁令,仿佛能发出万道金光,刺痛人的双眼。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情绪,恢复平静,转过身领着申姜走了。 华莲舟的金铁令还举在半空。 ——这是何等的挑衅? “放肆,站住!” 华莲舟对着贺兰粼的背影连喊了两声,斯人浑似未闻。 路不病见殿下都不鸟这鬼令牌,轻快地拍了拍手,扶着李温直,也要离去。 华莲舟没想到这群云鹰卫竟如此猖獗,连陛下的令牌都敢违抗,一着急,断指的伤口处又急痛起来。 他冷笑一声,收掉了金铁令,忽然阴森森地说道,“……贺兰大人,这金铁令您都有胆子违抗,您自己的身世,也不顾了是吗?” 声音不高不低地传了过去。 贺兰粼脚步顿时一滞。 申姜正与他握着手,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骤然冰冷下来。 路不病登时就要拔剑,喝道,“华莲舟,你胡放什么狗臭屁?” 华莲舟双瞳含笑,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叠案卷。 “建林的贺兰氏,有一大一小两子。长子满月时早殇,幼子姓贺兰名粼,虽得长到了弱冠之年,却也在举家迁徙老宅时坠马而死。请问贺兰大人,您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他把案卷捻在手指上,不慌不忙,“……或者说,您根本就不是贺兰粼?咱家想请问,您盗用了他人名讳来做云鹰卫,自己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话如尖锐的利箭,铮然落在每个人耳中。几个干儿子太监和他们干爹露出同样的神色,都暗自在掩唇偷笑。 而路不病、董无邪、钟无咎等人则个个面色苍白,方才亮出金铁令时也没见他们怕过,此刻却跟天塌下来一般,个个竖着黑眉。 ……看起来像局外人的只有申姜和李温直。 李温直犹自无感,申姜却感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联想前日贺兰粼手上受的伤,几乎可以断定他怀着那样的目的…… 华莲舟狡然笑着,静待贺兰粼的反应。 贺兰粼阖了阖眼,却没反驳。 他将钟无咎招呼过来,叫钟无咎先送申姜和李温直回去。钟无咎立即领命,那副恭谨的态度,跟领受主人的吩咐似的。 申姜越发感觉什么不对劲儿。 如果可以,她倒想留下来继续听一听,可惜钟无咎不由分说地就把她请下去了。 申李二人走后,小太监们也退下了,房室中只剩下四人。 华莲舟甩了甩拂尘,意味深长地说道,“咱家跟贺兰大人共事这么久,竟不知道大人竟才是真正统领云鹰卫之人,实在眼拙。” 路不病已将长剑抽了出来,对准华莲舟的脖颈,登时便要叫他血溅当场。 “想死吗?” 华莲舟挑挑眉,“来啊,嘿嘿嘿,你们不会以为这事光咱家一人知道吧?叶氏的叶二公子也知道此事,你们敢动咱家一根毫毛,管保这消息立刻传出去,叫你们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贺兰粼拂开路不病的长剑,垂着眼皮思忖片刻,神色间倒也不见紊乱。 “华公公。” 他开口道了声,声音温淡,“都是场面人,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呢?” 华莲舟哼了声。 “咱家是陛下的人,一心为陛下办事。不知贺兰大人说的场面人,是怎么个场面法?” 贺兰粼迂回婉转,“场面,自是为官的场面。行此改名改姓之事,谁都知道是杀头的罪名。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被逼无奈,谁又会冒这天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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