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赵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技能过明路,可不是专门来打击赵若兰的自信心的。见赵若兰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模样,她有意做出来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让赵若兰相信——她之所以能进步神速,除了聪明,还有全部精力都投到了学习上的缘故。 赵若兰当然也用功,可她毕竟已婚有孩,刘向阳又不支持她参加代表团,她自然没办法像赵朱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加上赵朱从旁引导两句,她也就释然了,反而把压力变成了动力,进步也快了不少。 本地话里,“露能”可不是个好词,说的就是爱显摆的行为。赵朱同志觉得,到底是露能显摆惹人厌,还是脱颖而出得青眼,那就要看技术性的微操了。 孙总工得了两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也是欣喜不已,特别是赵朱,简直是个语言奇才,原本他还以为她在化工工艺上有天赋,进了工会是埋没人才。如今看来,她在化工厂里也是屈才了——试问谁能在一个月内就熟练掌握一门外语的听说读写啊?!简直是闻所未闻! 虽说从京城来到了三线城市,哪怕是名义上是受号召来支援三线建设,在不少人眼中也算“贬谪”了,但孙刚有着海外留学的经历,能在运动中没被斗倒,也说明了孙刚孙总工的背景其实并不简单。 但是,哪怕见过了不少市面,遇见这种天才,也是让他惊叹不已,直呼原来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并非传闻! 面对孙老师的震惊脸,赵朱表现的依然很淡定,十分谦虚地表示:一则是老师教的好,再则,自己也并非资质不凡,只是有着一颗为国奉献的拳拳之心,全力以赴才取得了这么一点点的进步罢了。 听到这话,孙总工不由得扼腕叹息:爱徒这赤子之心真是让人动容,可她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化肥厂也没有参加代表团的名额呀! 但看着对方诚挚而热烈的眼神,这么残忍的话他可说不出口,只能表情别扭地鼓励两句,转头就开始在暗地里揪头发——自己得怎么做,才能让爱徒的心愿不落了空呢? 虽然应承了若兰找刘向阳做思想工作,但直到她们学了半个多月的英语,赵朱才去找他谈了一次话。 其实,通过旁敲侧击,赵朱大概了解到了刘向阳不想让赵若兰参加广交会的真实原因:原来,纺织厂的名额有限,赵若兰还有另外一个同事也想参加这个代表团。这人业务能力也不错,目前是副科级科员,再踮踮脚就是副科长。早说了,销售科是香饽饽,能进这个科室,那位同事自然也有点来历。他算盘打得不错:等自己参加完广交会,回来再升个职那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赵副科长居然也报了名——比资历,他弱了一些,比专业技能,赵副科长是从一线一步步干出来的,更是功底扎实。 于是,他转头就找大伯诉了一番苦,接着,就有人找到了刘向阳这里。 不管何时何地,有两样东西最硬实:枪杆子和钱袋子。 而赵若兰那位同事小高的大伯老高同志,正是财务局的一把手。 别看级别只差了一级,还是不同部门,可人家捏着钱袋子,刘向阳他们啥时候发工资还得看人家脸色呢,又怎么硬气的起来呢? 况且,刘向阳觉得人家说得也对:女同志嘛,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在家看看孩子轻轻松松的多好,何必辛苦奔波,又挡人家上进的道儿呢?况且,纺织厂参加广交会历来也就那么些销售额,大家也就是辛苦出出差,谁去不都一样?怎么她去了还真能多创汇不成? 说这话的人不觉得有问题,听的人也不觉得有问题,可当事人听着却觉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赵若兰一提起来眼圈就泛红:“过去是小松小,说离不开我,后来又因为小松的病离不开人,我已经错过好几次机会了。这一次,还是因为小松的病情好转,我才决定去的。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说的难道不是外边的天?再说了,他们自己只能可丁可卯完成任务,可别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明明是自己不思进取,还瞧不起人了,我偏要比他们多创汇!” 一说完,她就觉得自己不该说这种话: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似的斗气?况且,赵朱可比自己还优秀的多呢,人家都没这么张扬,自己倒在这儿夸上海口吹起牛皮了,于是一下子就红了脸。 赵朱倒不觉得她在吹牛,不能实现的才叫吹牛,能实现的那都只是目标而已。 有了主观能动性,只要肯迈出第一步,那事情就成了一半了,比起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至于如何实现目标,这不是还有她吗? 等赵朱见着了刘向阳,开口既不讲情也不说理,甚至都没提赵若兰,而是笑眯眯开口道:“向阳啊,我想求你办个事儿,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交往交往,那就得有来有往 。为何受人恩惠者,未必会感激施恩者,不就是手心朝上让人有低人一头的感觉吗?可古人尚且会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更何况现在呢?不管人生来是否平等,但人天性就在追求平等。 所以,刘向阳闻听此言,不但没有不快,反而是心下一喜——欠赵朱的这个大人情,总算是有机会能还上了! 还来不及问具体是什么事,他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姑,你看你说的什么外道话,咱们这关系,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用得上我,那我肯定没有二话呀!” 赵朱则是长出了一口气:“哎呀,说起来这事儿,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不是跟着若兰一起跟着孙老师学英语吗?说实话,我原本就是当个陪衬,谁能知道,我可能在这上面还有点天赋,孙老师夸我学的还挺不错的。” 刘向阳听到这儿,虽然脸上没显出来,可心底却已有了一丝异样——赵若兰找孙总工学英语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这段时间因为参加广交会的事儿,两人正闹不快呢,若兰都没怎么给他好脸色看,更不会详说她们的学习情况了,原来赵朱也跟着学英语呢?看样子还学的挺好?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按下疑惑,他继续听赵朱道:“原本我想着,回头我也要跟何书记争取争取,希望也能入选代表团,但我是万万没想到呀,原来我们厂根本没名额!” 说到这里,她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了一脸的艳羡:“那可是广交会呀!往大处说,那可是能给咱们国家创汇的好机会,咱们外汇多紧张呀?就拿我们厂里的设备来说,其实都是落后一代的产品了。就这咱们买来也费劲儿,何书记他们出国去谈采购的时候,真是锱铢必较,一点一点地往下磨价钱。为了省钱,他们连吃饭都是自带的饼子泡开水,生怕浪费一分钱的外汇,国外转一圈回来,都不知道外国饭啥味道。” 说到这儿,她感慨的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反正,要是我有机会去参加,不管成不成的,我一定得想法设法多为咱们国家赚些外汇,哪怕多一分钱都好!” 经历过旧社会的人,对新中国的感情那是实打实的,别管后来有多少人觉得“国外的月亮更圆”,此时的一腔热血都不作假。特别是刘向阳,他的感触更深:没有新中国,他们孤儿寡母还能活到现在?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人的感受并不相通,同样的话,有人觉得是假大空,有人却是感触颇深,听到这话,刘向阳不由得跟着点起了头来。 接着,赵朱又道:“虽然我不能走厂里的名额去,但我心里这个热乎劲儿真是消不下去,我真是羡慕若兰呀!她太幸运了,这是多大的荣誉,多好的机会啊! 我都能想象的到,二十年后,你们给小松的孩子讲故事,就说:‘那时候,咱们国家穷哦,想从外国买机器设备,都没有外汇呀!不过,还好你奶奶当年参加广交会,签了好几笔大单子,一下子赚了好多外汇!当年,咱们鸟枪换炮,买了好多设备!’哈哈哈,这故事都能流传到小松给他孙子讲了……” 赵朱说得绘声绘色,就连刘向阳都忍不住幻想起那场景来:他白发苍苍,把小孙子搂坐在他大腿上,一脸骄傲地讲起这个故事……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顿时觉得一阵尴尬:原来,赵朱还不知道自己不同意若兰去参加广交会的事儿呢? 不过,想起若兰那全力以赴的架势,又想起找他说项那人的话来:“谁去都一样”,真的谁去都一样吗?他心里不免有些异样。不由得想起当初劳模宣讲会上,初见若兰时,她那谈起工作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的模样。 眼看着对方陷入沉思,赵朱也没有打断,她停了下来,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抬眼瞥见里屋门口露出的一片衣角,她忍不住嘴角轻轻一勾,但很快就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了笑意。 赵朱放下了茶杯,又笑着开了口:“向阳,你也别怪我强人所难,我想着你在市革委会工作,肯定比我了解情况,我想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到底该怎么加入咱们市的代表团?别的不说,我腆着脸自吹一句:孙老师都夸我学的快呢!基本的英语对话我都能应付的了。只要能加入代表团,哪怕让我打杂跑腿也行呀!你可一定得帮我想想办法啊?” 第040章 一石二鸟 送赵朱离开后, 刘向阳刚一进家门,刘老娘就慌忙冲到了他面前,一个巴掌就拍到了他手臂上:“你个傻蛋, 好好的机会差点让你给搅和黄了!那缺德带冒烟的家伙不安好心,也就你上了人家的当,还跟若兰闹脾气呢,差点把咱们家的荣誉白白让给别人!” 刘向阳倒吸一口冷气,劳动妇女的铁掌一般人是真受不住, 他抽出了胳膊,一边揉一边嘟囔:“娘,你之前不是也说, 她要是出差久了,小松没人看吗?” 刘老娘呸了一声,横眉怒目:“谁说的, 你老娘我不是人?我看小松还看得少了?再说了, 你们上班时孩子都去学校上学了, 他又不是吃奶的娃娃,还能离不开他娘?” 刘向阳深吸一口气,这正反话都让老太太说了, 他也不能反驳, 只好点头:“对对对, 您老人家说的都对。” 不过随即,他也扭起了眉头:“就是高局长那边不大好交代, 财务局那可是能卡脖子的单位,就怕一句话说不好, 再结下了梁子。” 刘老娘鼻子里冷哼一声:“财务局又不是他高家开的,他还能一手遮天?这话他们本就不该提,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各凭本事的事儿,凭啥就让咱们若兰让着他侄子啊?我看这就是欺负咱们呢!你别管,他要是真敢搞小动作拿捏你,我就敢上革委会贴他的DA字报去!我就不信,青天白日的,他还能平白害死我这个老寡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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