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距离敌军越来越近,对方在山脉间穿梭,不知要把他们引至何方,与其被盾兵拖慢速度,落入敌人提前设好的包围网中,不如赌上一把。 为了防止敌军从高处偷袭,他依然不敢放弃用盾,但他转换了思路,改命骑兵持盾为先锋,由于骑兵需要一手控制缰绳,单手持盾就无法手持兵器,这样虽然削弱了骑兵的攻击力,不过军队整体速度可以提上来,只要两军相接,骑兵用盾防御,等到步兵跟上,他凭借人数优势,也能取胜。 他身先士卒,手持长刀为先锋开路,果不其然,改换阵型后,他终于咬上了一股敌军的尾巴。 可惜这伙敌军既没有携带粮草,也没有运送辎重,显然是负责殿后的疑兵,孙坚的先锋军缺少兵器,这伙疑兵滑不留手,双方交战一触即散,他只能朝着对方撤退的方向,继续追击。 然而整整半个白日过去,孙坚居然前后遇到了四股类似的疑兵,每次都是百余骑的规模,神色慌张的样子,一开始对方还携带武器,后来也不持兵器了,在山岭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双方你追我赶,恍若儿戏。 眼看到了正午时分,他的军队都被溜得有些疲乏了,孙坚咬牙,下令退回陉道口。 早间的豪言壮语,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孙坚面沉如水,心里对前上级的好感荡然无存,部将程普看在眼里,想了想走到陉道口,朝着高地处喊话。 “皇甫老贼!你要打便打!磨磨唧唧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就下来!我老程和你一决生死!” 程普的喊话,确实被守在陉道口的哨兵听见了,他小声问同伴:“这样拖下去,他们会不会不打了?” 山下的喊话开始变得难听起来,同伴尽量压低身子,轻声道:“没事,他们要是不打了,将军他们就会出来,郭将军说了,我们有四天的时间,拖也要把孙坚拖死。”
第172章 因为战局的僵持, 而感到焦虑和犹豫的,不止有统帅孙坚,还有他手下的士兵们。 孙坚统领的五万将士中,八成以上是禁军和京畿兵,一直跟随孙坚北上征战的,是他任县丞还有郡守期间招募的淮泗兵,只余下不到二成,基本已经走上了将领的位置,至于最早的江东兵,在多年的征战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这占了大多数的京兵,其中不少人都是京畿出身,洛阳既是王都,也是他们的家乡,他们自然不认可长安的朝廷,也因此愿意跟随孙坚征伐。 这些士兵出身优渥,尤其是虎贲军和羽林军两支禁军部队,以往在宫中戍卫,他们是可以领到朝廷发的薪奉的,因此他们的整体素质,也相对较高。 按理来说, 这样的一支军队,面对由前身为农民起义军的郭泰军, 是非常有优势的。 只可惜, 他们和统帅之间, 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磨合。 这种磨合包含很多方面,孙坚作为一个身先士卒的将领,在战场上的个人感染力是够的,但还有许多方面的磨合,不是一场身先士卒的作战就能完成的。 当然,作为防守方的郭泰,也面临类似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曹班筹备良久,反复拉着军队演习演练,举行阅兵和武举等活动的原因之一。 京畿精兵手持环首刀,骑着骏马行军,他们深知自己是继承天命的王师,是大汉王朝最尖锐锋利的武装,只要他们的军队离开京城,他们就是奉天命而行,讨伐叛臣贼子正义之军。 可是当他们被下令丢下武器,举起盾牌,以一种畏缩的姿态行进,当他们在山林间追着敌人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见不到敌人的身影,这样的信念就在反复的行军折磨间,迅速崩塌了,连带着对主将本就不牢固的信任一起。 士兵身体里的热血就仿佛被一场冻雨淋下,军队里弥漫的沉闷氛围,简直比他们统帅此刻的脸色还要凝重。 不过,孙坚也不是初上战场的新将了,他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低迷的士气继续下去。 他重新召来诸将,研究地形,之前在山地间环绕时,他命令士兵记录下的路线派了用场,分析几块区域间的地势优劣后,他果断下令,放弃骑行,骑兵留守在陉道,其余步兵重新集合,向着敌方中军可能藏身的山岭合围包抄。 大军如同细沙一般流入山间谷地,他们学着敌人之前躲避视线的方式,绕过宽敞的大路,走小径,向着目的地潜行。 这次,他们在山脚的溪涧附近,发现了大军行过的踪迹。 “选得好地方啊,这个方向,能把陉道口看得一清二楚!”程普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山头的方向眺望。 午后的阳光烤得人身上发烫,山脚处的树木都被人砍伐殆尽,没有一丝遮挡,孙坚在溪涧边掬一捧水拍在脸上,又咕嘟灌了两大口,缓解了喉头间的干痒。 士兵们也学他的样子,纷纷在溪边喝了个水饱,孙坚什么也没说,等到众人休整完毕,他才来到阵前,下令军队继续进发。 大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包围山头,孙坚自领一路,走的是最险峻陡峭的南面,太阳直射入双眼,晃得人几乎看不清前路,只能听见周围同袍的急促而紧张的喘息。 孙坚带头开路,手摸到山壁一块松动的岩石,石头向下滚动,也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风震动的声音传来,擦着他耳畔极速飞过。 他条件反射举盾格挡,箭矢钉在了旁边的树上,他失去平衡,用盾抵地,向后滑落了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下,紧随他身后的士兵首当其冲,被一箭射中胸口,栽倒在地,滚落下山,有士兵避让不及,也被带下了山崖。 “敌袭!”“有敌袭!” 随着领头士兵的大喊,众将士纷纷稳住身体,举盾防御,箭矢有了高度的帮助,以极快的速度下落,重重砸在盾牌上,有人的盾牌被直接射穿,有人撑不住箭矢的力道,盾牌一脱手,瞬间就被密集的箭矢扎穿。 “压低身体!都贴着地面!”孙坚在盾牌下一面打手势,一面大声喝令,士兵们伏在山体上,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同袍被射落,彼此目光中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利箭刺穿木盾和皮肉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高处的山林间,隐藏在耀眼白光之下的敌军弓箭手身影隐约可见,他们弯弓齐射,刹那间,箭矢破开层林呼啸而来。 箭矢打造不易,如此密集,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的箭阵,对方军备力量原超想象,孙坚咬牙撑过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持盾的手臂都被叩击得有些发麻。 但这也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 终于,当箭矢停歇后,孙坚率先站起身,号角声自山腰而发,瞬间响彻山谷,士兵们重振旗鼓,跟随着主将,高声呐喊着向上冲锋。 依然有箭矢飞射而下,不再如方才密集,有士兵被射落,很快又有士兵持盾顶上去,士兵们震天撼地的呐喊声似乎化成了一条喷火的巨龙,将守方的攻势顷刻间蒸发。 随着高度不断攀升,包围圈逐渐缩小,凭借着人数优势,孙坚很快和西面程普的军队汇合。 阳光此时也不再直射,有了树影的遮挡,孙坚总算能看清山头的情况。 两座敌军搭建的望楼首先进入视线。 “咦?” “奇怪,我记得,之前上来时,上头明明只有一座望楼!”程普晃了晃头,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确认自己没看错。 望楼不是能在半个时辰内搭好的东西,方才阳光刺目,孙坚也没注意到山头的情况,对方的箭矢似乎已经用尽,但孙坚不敢掉以轻心,他甚至能看见山道口放置的拒马,以及望楼山看守的士兵。 如果不是担心潼关方向的敌军增援,他完全可以到此打住,将敌人围困在此,对方这便是自寻死路。 但时间容不得他耽误,山地作战补给不易,他必须速战速决。 分兵的士兵汇合后,士气再次振奋起来,敌军箭矢已不足畏惧,防御布阵也尽收眼底,孙坚命一支小队原路下山,对接补给,随后转身,面向随他上山的诸位将士,高声道:“先登山头者,升官加爵,赏百金!” 进攻的号角声再次撕破山间的宁静。 *** 同样的号角声,划破了弘农县城上空。 “怎么回事?孙坚呢?他没和皇甫嵩的军队遇上吗?怎么皇甫嵩还是来攻城了!?” 刘玄的灵魂四连问,手下的谋臣武将面面相觑,一个能答的都没有。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一群废物!”刘玄衣袖一扫,案上的书简灯盏被扫落在地,昂贵的油灯滴落在地上,浸透了铺在地上的竹席,刘玄足衣踩在上面,被烫了个正着,跳着脚蹦开,跌坐在地,只感觉自己在手下面前颜面全无,一时老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耻的。 “使君!使君!”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慌乱,一名文士匆匆走进来,见虽然满屋子跪着人,却是一片死寂,又见刘玄弯起一条腿抱着,头发凌乱地坐在地上,斜睨着他。 文士红着眼眶哽咽了一下,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怕什么,说啊,还能有什么比皇甫嵩攻城更坏的消息?” 这名文士是负责入内告知郡守前线消息的,他闻言下跪行礼,声音颤抖道:“杀……杀了,都杀了!皇甫将军不接受和谈,把派去的两名使者,都杀了!” 皇甫嵩是真铁了心要攻城了! 刘玄面如死灰,他哪里能想到,作为京畿屏障、儒学盛地的弘农郡治所,也会落到如此局面? ……等等。 细想来,作为京畿屏障的函谷* 关已经失去了防御价值,而著名的儒学士族,弘农杨氏,也在董卓的屠刀下,成为了历史…… 难道天要亡我? “使君……”这时,一名文士和周围同僚对了对眼神,壮着胆子开口,“开城投降吧!” 刘玄转头,另一名文士也立刻应和道:“是啊,光凭使君的部曲,哪里守得住弘农,与其等皇甫嵩军队攻破城门,暴怒之下屠戮全城百姓,不如我们开城……” “不能开城!”刘玄还没说什么,就有武将打断了文士的发言,“孙将军还在外面,我们要是开城投降,置孙将军于何地?” “那个孙破虏都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还管他作什?”见对方还敢提起孙坚,文士就来气,“一个江东来的野蛮人,只是因为时运进了洛阳,得了王司徒的重用,便真以为自己能当大将军了!” “如今王司徒投了袁绍,立了新帝,就算我们能赢了皇甫嵩又如何,有王司徒在,新帝会重用使君吗?” 刘玄的父亲为了大位与王允合作,出人出力,转而却为洛阳的新帝刘和做了嫁衣,皇帝没当成,还暴露了想当皇帝的野心,下来必然不可能和王允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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