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又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是那个站在看台上羡慕风惊月精彩人生的旁观者。 从来没有什么好东西是属于她的,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风惊月将这个堂妹的讨好、不安和顺从都收进眼底,她不喜欢这种状态,但她并没有忘记初到洛阳时自己在酒楼内与吕婵的讨论。 “你不是在扮演我,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做你自己吧。” 风惊月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导她,从她黯淡的出生和被厌弃的童年开始吗?人生这样长,她没有办法对楚惜华的一辈子负责。 “不要把任何期望,或是决定权,交予旁人,我不会处置你,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控。” 风惊月沉思了一下,她担心这句话太抽象,就换了个明确的表达:“你就没有什么想争取的东西吗?生命?自由?钱权?” 言尽于此,她该走了。 快雪轩外的庭灯造型精美,光比白昼,可就在这样灯光下,风惊月的身影就在一眨眼间消失了。 厅内,只留下了震惊不已的楚惜华。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情景,原来姐姐是这样一个人,她得知姐姐生还的消息后就担忧过,她担心姐姐认为自己抢走了她的精巧居所、她的华服美饰、她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她以为姐姐会憎恶自己,这是她不安的缘由。 楚惜华还没有发现,在她的假想中,姐姐竟然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而她终于再次见到这位从前交集不多的堂姐,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大错特错了! 她强大又温柔,她的心胸远比瀚海广阔。 在这种对比下,楚惜华被自己内心的丑恶吓得惊慌失措。 她本以为,这两年她有了些许长进,可没想到在姐姐那道刺目光芒的照射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照得原形毕现了。 幸好,风惊月是来拯救这个自卑又自怜,自轻又自贱的自己。 楚惜华走到门外,望向风惊月离去的方向,她在想,姐姐这样不凡的人物,现在又是去做什么了呢? —— 听风崖,崖如其名,在最险峻的地方刮起了最不同凡响的风,白日里这里风景是很好的,可是因为下方就是万丈悬崖,这里并不允许门人走近。 风惊月小时候就听说过这里的风景极好,可以将山色览尽,甚至能远眺到繁华的洛阳城,她闹了很多次,楚铎都不松口答应带着她前来观景。 将会面的地方定为听风崖,这怎么不算一种地位改变的体现呢? 听风崖没有庭灯,只有天空中洒下的淡淡月光,没关系,对于绝顶高手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孤独而落寞的身影,孑立于月下。 楚铎已经五十岁了,他虽然努力做出身形挺拔的姿态,但不可否认,白发和白须中流露了年老无力的悲戚。也许他精心设计过他的神态,他回望前来的风惊月时,那张长着皱纹的威严面庞上显示了一个老父亲的悲痛、无奈和歉疚。 他怅然开口:“朝华,是爹对不起你。” 他说完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因为他觉得,他身为一个父亲,能做小伏低向女儿认错,已经是给风惊月天大的面子了,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接下这份歉意和背后的示好,过去的都该过去了,但血浓于水永远无法改变。 作为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儿,风惊月应该走上前,含泪道:“爹,女儿不怪你。” 她应该体谅到他的良苦用心啊! 可是风惊月没有,她还是站在安全距离之外,那张脸依旧是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楚铎的愧疚开始消散了,愤怒渐渐在胸腔里氤氲,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若不是风惊月现在背着个武林盟主的身份,他哪里用得着虚与委蛇? 他见风惊月没有反应,仰天长叹,再一次表达出自己深刻的懊悔,他决定把事情“真相”告知风惊月,把风惊月彻底拉回自己的同盟。 这是先礼后兵的最后一礼,再冥顽不化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风惊月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他就一定要彻底毁灭掉这个注定会影响自己大业的不确定因素。 楚铎痛定思痛道:“是爹信错了人。当年余再之找到我,说他是江南的生意人,青竹山庄有一笔大单子有问题。他被青竹山庄打压多年,心怀愤恨,又得知血怒门与青竹山庄有世仇,故而希望血怒门帮他一把,让青竹山庄狠狠摔一跤。你知道的,当年青竹山庄的人如何污蔑楚家先祖,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同意了。” 什么?楚铎竟然和余再之扯上了关系?风惊月与吕婵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追捕风惊月的血怒门高手,那些高手明面上是为了追回大小姐,实际上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当年,楚铎哪怕不去救援女儿也要极力撇清,就是因为深究就一定会发现血怒门的痕迹是吗?! “可谁知道,余再之的目的根本不是让青竹山庄在商业上受挫,而是让青竹山庄从武林上彻底消失。他勾结了东瀛人,他引狼入室让东瀛人灭了青竹山庄,而后又假惺惺地参与了武林大会,他妄图夺得盟主之位,好和东瀛人里应外合,吞并中原!” 楚铎的声调变得激动,其中又夹杂着悔恨和痛苦,他凝望着风惊月道:“幸好,你击败了他。如今你又是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回来吧,你就是这个家、这个国的救星。我们父女联手把东瀛人驱逐出去,让这些狼子野心之人滚出中原!” “我们不能对不起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 这是楚铎的杀手锏,让余再之背负所有的罪恶和风惊月的仇恨,再加以家国大义的高尚为枷锁,等着风惊月乖乖地回到他的笼子里。 他从小就教导孩子们要识大体、顾大局,她一定会听话的。 激昂陈词后是冷冷的山风呼啸,等风吹得楚铎的热血都要凉透,风惊月才缓缓开口:“楚掌门,你凭什么以为,你犯下的过,就该由我替你将功来补?” 风惊月不惧楚铎那殷切的目光,漠然地直视他。 楚铎似遭天雷轰击般一震,火辣的指责和无情的嘲讽正在变相地践踏他的为父之尊,他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燎起,直烧天际。 他痛心疾首怒道:“你甚至不愿意再叫我一声父亲。” 这个称谓似乎唤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风惊月心有所动,她“从善如流”地道:“爹。” 久违的称呼让楚铎瞥见了乌云密布中泄露的一线天光,他心中大喜,计划有了成功的征兆。可身为武林高手的他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杀机的逼近,他不由得加强了戒备。 “爹,我是来杀你的。” 一声短而锐的轻响于山风中流散,孤鸾出鞘。 在你杀了我的地方,我会给自己报仇。 遥远的、沉痛的、我曾经历的、又幸而不必再经历的过往,会被我击碎,被我埋葬入深渊。
第51章 风雷荡九州 吕婵并不知道风惊月是什么时候做出了这个决定,最开始,风惊月还是一个会为楚铎辩白的好女儿,后来,她好像逐渐淡漠,到现在,她做出一个无比坚定的决定。 风惊月真的变了。 但楚铎从来没变过。 风惊月唤的这一声“爹”,明确了她举动的意义,更引爆了楚铎压抑的全部情绪。 为父尊严的不断被挑战、被践踏,原本就逐渐积攒的愤怒发生了巨大的质变,愤怒不再是单薄的愤怒了,它演化为一种深刻的、直切命门的仇恨,必须消灭的仇恨。 在楚铎眼里,风惊月就是滴入清水之中的那滴罪孽深重的黑墨,注定会将原本清澈的父尊源头污染得一塌糊涂,要扼杀,必须扼杀! 在今天之前,孤鸾和血怒这两把闻名天下的绝世利刃还没有较量的机会,而眼下,二者之间的战争已经爆发。 吕婵的视角下,绿名楚铎变为了红名楚铎,这并不让她意外,而让她震惊的是,红名楚铎的头像下出现了一个红橙相间的buff,她移动鼠标过去查看,buff下方那一行小字写的是“怒火燎天,提升百之二十的攻击力”。 什么鬼?这boss还狂暴了!!! 她一时竟不知道这系统的屁股究竟是坐在那一边的! 孤鸾刀和血怒刀相击带来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利巨响回荡在空旷而无人的听风崖边,令山风抖擞,令崖壁震撼。 两刀对峙之时,吕婵终于看清楚了闻名遐迩的血怒刀真容。 血怒刀上的玄黑纹路清晰而锐利,像是流散的云,连绵不绝;又像是灼烧的火,赤焰噬魂,复杂的纹样于刀柄处翻滚、升腾,而云火之下是刚直的刀锋,雪刃如同天漏之处直奔下界的滔滔银河,畅快、汹涌。 名刀之间的对战本就足够引人注目,而持刀之人心中均怀着必杀之念,又这把这场无人观战的生死之斗推上了另一个高峰。 刚猛的一击过后,楚铎的眉间皱起了深深的刻痕。 名誉、声望、地位乃至于号令武林的权力,他本是志在必得的,他派出了武功最优秀的楚焕参赛,防止余再之夺得第一,然后他又把楚惜华当做战利品,拉拢武林新秀。 当他看到横扫赛场的少侠是他亲女儿的时候,他乐不可支,这不是天助他也吗!一切都将被他收入掌中。 可是,他女儿不听话了,在外头过了两年,心野了。 楚铎渴望将一切掌控,绝不容许有人反抗,所以,当风惊月把见面的地点定为听风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来了,因为那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决定,如果她不听话,就让她葬身于此! 反正一个云游天下的游侠,众人想找却找不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她的三个哥哥叫来这里,让他们都亲眼看看,不听爹爹话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他该让他们欣赏着叛逆之人的求饶、惨败、遍体鳞伤和粉身碎骨。 杀鸡儆猴! 楚铎的血缘后代们就是他抢来的被统治阶级,他不再需要披上父亲的皮囊来扮演温情的角色了,他迫不及待地展现了毫无人性、冷酷狰狞的真面目。 她们所有人的血肉都该是他步步登高的垫脚石,没有人可以反抗,没有人可以例外! 楚铎早在风惊月一一对战各人的时候,就揣摩起了如何击败她的天霜洗锋决和越女剑法,而当风惊月连战五人之时,他更是放下了心。 车轮恶战后,他才是最终的受益对象,这时候的风惊月简直不值一提。 可就在过了几招的短短时间内,楚铎震惊地发现风惊月的内力竟然如此的精深纯厚,按理说,连番凶战过后,她的丹田气海应当出现亏空才是啊。 风惊月横刀在前,冷冷一笑,她见识到了楚铎那如意算盘落空的吃大瘪模样,楚铎不可能知道孟云疏会专程跑一趟替她运功疗伤,枯荣和聆音知意互相作用,让风惊月精神百倍。 这世界上,有很多“情”超越了楚铎心里认定的狭隘,“情”的形态,并不以锁链的形状存在。 小小意外对于楚铎来说并不算什么,它没有带来迟疑和退却,反而进一步激发了楚铎内心的愤怒和仇恨,他从不认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真的能拥有超越自己的实力,修为、阅历、经验、技法,都是他历经江湖风风雨雨无数次对战带来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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