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说了什么,庄雾没机会听清,眼皮沉甸甸地合上,太阳穴以上完全凝固。 “你快点回来。”她闭着眼,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 细雨缠绵,路过窗外的路灯,像在上演一场沉默的舞台剧,短暂现身,又快如流星般离场。 再次被晃醒时,睁开眼是雎静放大的五官。 雎静酒量好,基本上都是刚创业那会儿练出来的,去过一趟洗手间,已经好很多,起码能叫醒身边比她醉得更厉害的人。 “走啦。”雎静捏捏庄雾的脸颊。 满座的烤肉店不剩几桌,服务生已经在打扫卫生。 庄雾头很痛,按了按太阳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行为全凭那点残识支撑,好不容易脱离座位,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这位客人,你手机落下了。” 庄雾道了声谢,接过来,顺手点了下屏幕,没亮,她又按了按侧面的按钮,空白电量格显现,原来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神志不清地跟着下楼。 雨下得不算大,秋雨就是这样,再迫不及待地输送凉意,也总保留着那份隐匿的柔情。 一行人等在霓虹招牌下,门口送客的店员拿了两把伞,说是免费提供给客人用的,宋宋接过来,递给几个计划打车的姐妹,两人一把,匆匆告别后走进雨幕中。 最后剩下三人,宋宋在等男友来接。 雎静转过头,对庄雾说:“找个代驾吧,先去你家睡一晚。” 庄雾小幅度点头,表示没意见,只是脑袋实在痛得厉害,她晕乎乎地扶着墙,在角落蹲下身,听着雎静打电话和司机交涉位置。 整个视野都是模糊的,雨水打在路面上,坑坑洼洼,盛了浅浅一层,勉强反射出霓虹招牌。 庄雾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盯着放空,半晌后,她拽了下雎静衣角,歪头问她:“我刚才是不是接了通电话。” “谁知道。”雎静还在发消息,抽空睨她一眼,没所谓地笑笑,“等到家再梦游哦。” 说完,她接到了司机电话,交代庄雾原地等着,虚晃脚步,往停车的地方走。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身后时不时传来店员交谈声。 就在此时,滚轮声由远及近,一双白色球鞋走进视野,最后停在了庄雾面前,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也跟着停住。 庄雾下巴还搁在膝盖上,发丝松散地披在肩头,还在想刚才是不是梦。 闻声,她视线迟钝地朝上抬,缓慢且平稳,像刚开始转动的摩天轮。观光视角由灰色裤脚往上,路过纯黑外套,内搭上的英文字母,平直宽阔的肩线,以及脖颈上的冷白喉结,最终停在了风景绝佳的制高点。 ——那张优越的脸上。 路灯打在他身后,发丝,轮廓,脖颈线条,皆被勾勒出一层朦胧的金色,像在发光,唯独五官背着光亮,隐隐绰绰。 他眼皮压得很低,眸光专注收敛着,正居高临下地垂视她。 霓虹跃进他眼底,比水洼多出万倍吸引力。 见她盯着自己发呆,程则逾扯唇笑了下:“小狗啊你。”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懒倦的眉眼温柔极了,“可怜兮兮的。” 庄雾呆呆地仰着头,跟他对视,出神,眼睛一眨不眨。她尚未从怔然中缓过来,实在分辨不出意象真假,毕竟她刚才在昏沉中,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程则逾站着没动,指尖顺进她长发,拨了两下,很有耐心地等她反应:“不是你让我快点来?” 几乎是下意识,庄雾轻轻抓住了那只手,借力站起身,目光一秒也没有挪开,脑袋更晕沉了,半晌才回神,磕绊着开口:“你……你回来了。” 程则逾嗯了声,余光瞥到什么,松开行李箱,在她面前半蹲下去。庄雾今天穿了长裤,裤脚盖过鞋面,他动作很轻地撩开,帮她把散开的鞋带系好。 整个过程不急不缓,很自然地在完成。 庄雾微微低头,视线高度降低,落在他发顶,好似跟刚才的他们颠倒互换。 程则逾的发丝沾着雨水,有点塌,肩膀也被打湿了一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模仿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发顶,平和又幼稚地反击:“你也像。” 也像小狗。 打完结,程则逾没立刻起身,手肘散漫地搭在膝盖上,仰起下巴,似笑非笑地冲她挑眉:“这点仇也记?” 雨还在下,庄雾把他拽起来,拉到招牌下躲雨,高大身影顺着她的力道贴近,面对面距离消失,潮湿气息几乎瞬间包裹过来。 酒精威力不容小觑,此刻再次泛上来,庄雾晕晕乎乎,把额头靠在他胸口,听着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声音闷闷地问他:“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吗?” “没打。”程则逾懒懒应声,蓦地笑了下,“梦到我了?” 庄雾没怀疑,小声咕哝:“好像是。” “梦到什么了?” 话音落,有车灯打过来,随即是降下的车窗,有人喊了声庄雾,程则逾扶住她肩膀,让她靠墙站稳,转身走进雨中。 视野内,朦朦胧胧一片影,雨中的街景融成油画,色彩在扭曲,流动,唯独那道黑色背影牢牢固定在正中心。 困意和醉意很快打成一片。 突然刮起一阵风,雨丝飘进来。庄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清醒,醉得太厉害,会很麻烦,她不想让程则逾烦。 程则逾很快跟司机交涉好,付过钱,算作他过来一趟的辛苦费,让雎静取消订单。其实,雎静也不大清醒,认人认了老半天,但总归还有点拒当电灯泡的自觉。 程则逾重新走回来,挡在她身前,问:“冷不冷?” 庄雾摇摇头,又仰起脸看他依誮,声音含糊:“不冷。” “嗯。”程则逾垂下眼皮,抬手拨开她脸颊上被打湿的发丝,望进她潮湿的眼底,“先送你回家。” 宋宋男朋友终于到了,宋宋娇嗔地责怪两句,视线却飘忽不定,隔两秒就往这边看一眼,似是在确认什么。雎静走过去,两人说了几句话,最后朝他们招招手。 庄雾只听到程则逾说了句:“人我带走了。” 然后,他揽过她肩膀,一手推着行李箱,往车边走。庄雾半靠在他怀里,勉强回了下头,余光中,是两道欣慰又兴奋的视线。 坐进车里,雨声被隔绝在外,只剩车窗玻璃在承受着这场甘霖。 不算宽敞的车厢像温暖的茧房,庄雾窝在副驾驶,安心地闭上眼,她听到后备箱合上,车门开了又关,雪松味混着湿气,不由分说地漫过来。 她呼吸放得很慢,很轻。 睫毛煽动,稍微睁开条缝隙,看到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和喉结,在很近的地方晃动,身前的束缚收紧,紧接着是安全带扣进去的声音。 车内没开灯,路灯的那点昏黄照进玻璃, 庄雾仓皇地闭上眼,心跳,呼吸,连带着颤动的睫毛,处处是破绽。 她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心无旁骛地落到自己脸上,久久未动,差点忍不住再度睁开眼。 程则逾低低地笑了,庄雾感受到他的气息,在咫尺间震颤,而后下巴被轻轻托起,微凉指腹擦拭着她的鼻尖,一下又一下,力道细微,像在抚摸一只猫。 须臾,他开口说话,自言自语般:“怎么搞得脏兮兮的。” 困意实在不讲道理,庄雾数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感觉自己快化掉了,融成柔软绵密的奶油,被他来回抚摸着,最后流进湿漉漉的街景里。 她寻觅着呼吸的缝隙,鬼迷心窍地作假设。 如果刚才她睁开眼,亲上去,是否会融化得更彻底。或许在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抱紧他,沾上湿淋淋的雨水,在霓虹下接一个长长的吻。什么都不用说,他自会明白她的心意。 趁醉装疯的人那么多,得逞就是被允许。 彻底失去意识前,有温软的东西贴上她的鼻尖,蜻蜓点水般,旋即又转移至她耳边,亲昵低语。 “带你回家了,庄音音。”
第35章 醒酒汤 被车灯晃醒时, 庄雾正趴在宽阔的肩背上。 轰鸣声渐远,地库重新变得安静,残留了雨夜带进来的冷潮气。她眉心微蹙, 胳膊圈拢, 身体下意识贴紧了些。 感受到她的贴近, 程则逾关车门的手一顿, 稍稍侧过脸, 问:“醒了?” 庄雾闭着眼, 意识不清地嗯了声,说完又匆忙摇头,下巴不可避免地蹭上他的左肩。那里的布料被雨水浸过, 尚未完全挥发,此刻又凉又潮,反而被她汲取到一丝清醒。 程则逾腾不出手,只好朝她的方向歪头, 撞了下她发顶。他动作自然, 没怎么用力,或许说贴更合适,语气混着股痞劲儿:“到底醒没醒?” 庄雾脑袋顺势一偏,发出含糊的声音:“唔……” 其实大脑还没醒, 酒气发酵了一路, 占据了大半的神经末梢,连最基本的思考力都被稀释了。 听出她还在犯迷糊, 背上的重量软绵绵的。程则逾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 一手推着行李箱, 另一条手臂横在身后,稳稳托着庄雾, 以防她往下掉,随即转身迈步,不急不缓地往电梯口走。 地库大而空旷,这个点无人进出。 独行与陪伴截然不同,世界会骤缩成四方暗房,容纳两道影。脚步声一深一浅,落入耳膜,比雨声更令人心安。 庄雾静伏在他背上,嗅着熟悉的气味,那点对线条的敏/感度冷不丁冒出头。 相隔的布料不算单薄,她却能隐约绘制出轮廓。纤细胳膊交叉,虚虚垂落在他胸前,她指尖随步伐在空中轻点,自得其乐。 骨骼结构,肌肉线条走向,正于指尖清晰浮现,雨水渗透后蒸出的温度像四季不冻的泉水,紧密地钻进她身体里…… “又睡了?”程则逾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神游。 画纸被搅碎,庄雾停下细微动作,缓慢地转动脑袋,换作侧脸挨上他的脖颈。 “没。”她眼睫掀起一条缝,声调是少有的黏糊,“这是哪儿啊?” 温热气息飘浮过来,似有若无,程则逾颈侧僵硬了瞬,动脉血液不受控地沸腾,他面色如常地按下电梯,看着数字从B1往下掉。 半晌后,才淡声回答:“我家。” “哦。” 不是说送她回家吗,怎么送到他家了? 庄雾没多余的意识去计较,眼皮越来越沉,却怎么也不想闭。 金属门徐徐打开,电梯内空无一人,程则逾推着行李箱,走进去,刷了门禁,按下楼层和关门键,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 电梯开始上升,他手臂把庄雾往上托了托,耐心解释:“怕你等下没醒,进不了家门。” 庄雾迟缓地眨了下眼,说:“你可以把我叫醒。” “哦——”程则逾拖着不正经的腔调,“那叫不醒怎么办?陪你露宿街头,淋雨玩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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