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则逾侧头看她一眼:“不要?” 三番五次,递来递去,她快接习惯了。庄雾轻声道了谢,擦干净后,把包装纸和擦过的纸巾折好放回纸袋。 窸窣的响动消失,车内重新安静下来,除了导航时不时发出提醒。周日出行的车辆不少,程则逾车技很稳,还能抽出空问她:“要听歌吗?” 庄雾渐渐放松下来:“好啊。” “自己连蓝牙。” 有些出乎意料,但她还是拿出手机,连上后播放平时惯听的歌单。 前奏轻快明丽,慵懒曲调像是给友好氛围的嘉奖。公路笔直地向前延展,十点钟的太阳放大几倍,在一望无垠的上空闪跃。 光线刺眼,程则逾翻出墨镜戴上,手指曲起,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唇线弧度在阴影内微微上扬。 “I’m happy my home found me.” (我很欣喜我的归宿在等待我,找到我,安适我。) “By which force i do not know.” (在一种未知力量的驱使下。) “I found my home and it grows by me in beauty.” (我找到了我的家,他在我身旁繁花盛开。) —— 歌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屏幕上跳出陌生来电。 庄雾微微皱眉,点了挂断,小插曲稍纵即逝,音乐声继续,不影响心情。 车窗半降下,急促的风搭上便车。作为回礼,肆意卷弄柔顺的黑发。庄雾看向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单立柱广告牌飞速后退,家居商城,汽车修理厂,新开发的别墅楼盘…… 生活着陆感拼命向她涌来,她却感觉到一丝逃离的轻松。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如果没记错,昨天也打过,庄雾隐约能猜到是谁。 她有点心烦,不想管,决定等那边主动挂断。音乐声断在一首歌的结尾,车内陷入微妙的安静,不过程则逾没让这安静持续,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说用他的。 “密码1108,听你喜欢的。” 庄雾愣了下,捏在手里,半天才舒了口气。 他手机没带壳,金属的冰凉温度很像他。解锁后,手机上很干净,软件少得可怜。她点开音乐软件,转移注意力一般,搜索,然后一首首添加完毕,给他建了全新的歌单。 歌单加完,还没来得及播放,她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熟悉的号码。 庄雾盯着屏幕上的备注,几秒后,面无表情地接起来:“你好。” “还记得我吧?”那边报了名字,姓张。 “嗯。”除去品牌联名合作,谈逸明带她参加聚会时也见过,庄雾压制住火气,“周一需要的资料已经备好了,你可以直接和我们设计部负责人联系。” 那边哎呀一声:“难得找你,我们不谈公事。” 通话变静默,男人斟酌开口:“逸明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没等庄雾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车祸而已,伤到了手和小腿,外加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 庄雾反应平平,只是说:“他没告诉你吗?” “什么?” 庄雾下意识看向旁边,墨镜下的轮廓依旧疏离地绷着,看起来毫不关心她的私事。 于是,她平静地表述事实:“我们已经分开了。” 汽车驶进一段隧道,车内骤然暗下来,风速淹没了那端的急躁。机械女声突然发出提醒:“您已超速,请注意减速慢行。” 庄雾关上车窗,风声消失。 昏暗的视野内,她偏过头,有灯光交错掠过,那张侧脸的轮廓清晰凌厉,多数时刻陷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感受到车速慢下来,庄雾对着手机继续:“今天是休息时间,我不在忪陵,工作上的事我会让人联系你,至于私事——” 她停顿一秒,说:“跟我没什么关系。” 庄雾始终认为,谈逸明犯错,他们分开,这是一段再清晰不过的感情,没有任何纠缠的余地。可她好像高估了谈逸明的周到和体面,不惜让好友来当说客。 “庄雾,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男人忍无可忍,声音变高,离近了很容易听到,“他是因为到处找你才出的车祸,你不来照顾就算了,起码接他电话吧,你这样——” 庄雾冷冷打断他:“我会打给他。” 然后直接挂断。 侧方有超车,鸣笛声近了又远,车尾灯无情地将他们甩在身后。 烦躁散去大半,庄雾却没了听歌的心情。黑暗中,她轻轻地把程则逾的手机放回中控台。车内太安静,响动明显,手机主人却看都没看一眼,也一直没讲话。 直到冲出隧道那一刻,日光急不可耐地照进玻璃。 前方出现指示牌,程则逾打着方向盘,变换车道,突然开口:“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车内空气没来由得沉闷,庄雾抬眼,望向后视镜。墨镜的黑色材质折射出距离感,沉默地驳回了她的视线。 墨镜下,程则逾声调冷硬地重复:“下去抽根烟。”
第08章 劣质品 服务区内,路人三三两两地站着。 车子停稳后,程则逾摘掉墨镜,随意丢在车前。他只拿了手机,一言不发地下车,像是要把贴心贯彻到底。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庄雾往后一靠,透过驾驶座车窗,看到程则逾独自往卫生间的标识走。 她松了口气,找到那个多次打来的陌生号码,点了回拨。 付完帐,程则逾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 下车时忘记拿打火机,随便买的不太好用,劣质的蓝色塑料壳很轻,不防风,在风中点了好几次,它才颤巍巍地起作用。 其实,程则逾的烟瘾不大,日常控量,三个小时车程,本不用刻意停下休息。但刚刚某一瞬,烦躁和不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迫切需要压一压。 抽完一支烟,章然适时打电话过来关心,问他:“到哪儿了?” 程则逾报了个地名,食指勾住上衣领口,随意往外扯,风擦过喉结,顺进脖颈,他才觉得不那么闷。 章然纳闷道:“怎么停服务区了?这也没多远了啊。” “想抽烟。”程则逾低头把玩那个劣质的打火机,不耐烦地皱眉,“有事说事。” 啪嗒—— 脆弱的火苗接触到空气,瞬间退缩,摇晃着要熄灭,大手施压,它再次被迫燃起,像个任由摆弄的玩具。无聊地起起落落,程则逾却跟着松懈下来。 那边背景音很杂,章然两头忙活,声音时远时近:“就是提醒你,把庄雾安全送到酒店。” 程则逾把打火机塞进口袋,哂笑了下:“怕我半路把人拐了?” “那不好说。”章然不着调地开起玩笑,“我那妹妹怎么说,也是个女神级别的大漂亮,万一您动了凡心呢。” “说点能听的。” “听你这语气……”章然觉出不对,顿时收敛,“你俩怎么了?” 程则逾淡淡地掀起眼皮,这里离停车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只能隐约看到挡风玻璃。他轻啧一声:“本来今天心情还不错。” 章然没听清,想再追问,程则逾只是回了句没怎么。 婚礼繁琐事多,要对接酒店和宾客,还要顾及老婆大人的命令,章然忙得晕头转向。他在那头应了一声,没想太多,语速加快:“晚上单身趴,位置就在酒店旁边,大家天南海北好不容易聚一次,别迟到啊。” 程则逾嫌弃道:“土不土?” “这叫仪式感!”怕他又懒得去,章然忙不矢地补了句:“就当送哥们儿最后一程了。” “怎么,你要去送死?”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 骂完他,章然反倒进入焦虑状态,很应景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没错,这老话说得好,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浪漫情调干不过柴米油盐,你说我这算不算自掘坟墓啊?” 对面停了辆旅游大巴,短暂休憩。家庭式的出游团从车上下来,大牵小,少搀老,气氛融洽温馨。蔫了吧唧的小孩看到便利店,吵着要买零食吃,大人只好带小朋友往这边走。 程则逾听着碎碎念,下意识往偏僻处移动,想避开路人,挪完才想到烟早就抽完了。 他垂眼放空,轻捻指尖,克制住想去好奇的冲动。 三秒后,以失败告终。 程则逾指骨敲了下眉梢,突然打断他:“问你个事儿。” 章然:“什么?” 额前的发被风吹乱,有点碍眼。停顿几秒,程则逾抬手往后顺,还是说:“算了。” 章然立马炸了:“你别欲言又止啊,我在家猜老婆心思,现在还得猜你?” 便利店的店员突然对着门口喊人,程则逾穿得少,个高腿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他回头,隔着玻璃,朝里面点了下头。 手机里,章然开始催:“别墨迹,快说!” 程则逾手插进口袋,反复压过烟盒的棱角,半天没再出声。 周围高树松散,风肆无忌惮地靠近,程则逾站在风口,单薄的短袖布料贴在身上。他神情寡淡,像是觉察不到凉意。 “欸欸欸这呢,来了来了!”准新郎突然来麻烦事,顾不上逼他开口,急匆匆地交代,“那什么,晚上的局别忘了,等见面了再说哈。” 电话挂断,程则逾对着便利店的玻璃出神,直到店员又出声叫他,他才抬脚往里走。 这地方偏离市区,年轻人也不多,没有咖啡店,便利店的店员是位阿姨,用起咖啡机来很生疏。程则逾本打算随便买点饮料,却架不住阿姨跃跃欲试的眼神。 “帅哥,您的咖啡。”阿姨笑得很有亲和力,“打包还是直接喝。” “打包吧。” “直饮口会烫,小心哦。” “谢谢。” 估摸时间差不多,他提着热咖啡,懒散地朝车停的方向走。 风过于嚣张,太阳偃旗息鼓,躲进不成形状的云层,晴转阴天,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程则逾难得替章然操心,听说酒店要提前半年预定好,临近婚期,新娘却说更喜欢草坪婚礼,章然加钱又找熟人,折腾了一番,特地把室内改成户外。 真下雨,那可就全泡汤了。 走近停车位,他从车后方,绕到副驾驶。 车窗降下一条缝,里面传出一道轻缓的声音:“谈逸明,你觉得我们有和好的可能吗?” 敲窗的手停在半空。 程则逾转身离开。 前方拐角处,放置着大号垃圾桶,垃圾胡乱堆积,食物腐烂的气味混在空气里,塑料盖合不上,显得多余又无措。 或许多余的不止是盖子。 路过它时,程则逾脚下一顿,抬手将那杯咖啡丢了进去。 / 打完电话,庄雾独自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她犹豫要不要给程则逾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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