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起手机,驾驶座车门被拉开,带起一阵凉风。 程则逾坐进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空气流通,庄雾没闻到烟草味。她轻抿唇,下意识看向他指尖,又很快垂下眼。 此刻的她有点头疼,说不上来是路上风吹久了,还是刚刚那通电话。 因为车祸,谈逸明做了个小手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说话颠三倒四,实在难以沟通,庄雾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 她多次想挂电话,谈逸明的好友在旁边帮腔,说没她在,病人不好好配合,她只好强忍不适地听着,时不时不带感情地回绝。 最后挂了电话,庄雾心烦意乱,把两人的号码一起拉进黑名单,顺便向雎静报备了这件事,万一影响合作的变动,也算提前打过招呼。 “庄雾。” 庄雾回过神,转头看向程则逾,很轻地眨了下眼:“怎么了?” 她想事情专注,没发现车子久久未动。 程则逾淡淡地撇开眼,手掌按在方向盘上:“安全带。” 车子启动,庄雾还抓着安全带,亮起的导航发出提醒:“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她安静出神,指甲用力掐了下。 车程仅剩一小时,原先的轻松氛围被打破,断在那通电话之前。 半路,窗外突然下起雨,起初是小雨,雨势渐大,敲打在挡风玻璃上,程则逾专心开车。雨声细密如同催眠,庄雾顶不住困意,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隔一道玻璃,像睡在雨里。 沉默和雨一路持续到愉台。 章然提前为他们订好酒店,正好是承办婚礼的那家,谈不上奢华,但也算是大手笔。 抵达时,刚过十二点,天色阴霾,灰得像傍晚。 他们在酒店前台办理好入住,各自拿着行李乘电梯。电梯内没有其他人,四面头顶都是金色的镜子,顶光华丽而明亮,安静地打在两人之间。说不上来,此刻更沉默的是灯,还是人。 两个房间正对,庄雾背着包,转动门把手,身后传来稍重的关门声。 她身形微顿,转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外面还在下小雨,受疲惫支配,庄雾随便收拾了下,拉上窗帘,躺到床上补觉。等到再醒来,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五点,手机上有很多未读消息。 一条条翻下去,她先回复了章然:【刚才在睡觉,中午就到了。】 章然正好得空,回消息很快,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怕她在男生堆里尴尬,说可以安排她和新娘那边一起玩。庄雾拒绝了,说自己很累,想休息。 章然:【程则逾惹你了?】 章然:【他这人对谁都一样,不爱搭腔,脾气臭得要死,说啥做啥你别放心上哈,那你好好休息吧。】 庄雾疑惑地想,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 程则逾除了话少性子冷,有点阴晴不定外,好像没那么难相处吧。给她带早餐,开车很稳,也很有边界感,至少比她遇到的大部分异性都要好相处。 最后,章然还是把位置发给她,说等她休息好了,随时过来,他们会玩到很晚,酒吧就在酒店旁边不远。 中午没来得及进食,此刻胃部紧急发出虚弱的信号。 庄雾没再说什么,她翻了翻酒店的菜单,没什么胃口,干脆用手机点了外卖。 等餐期间,庄雾给外婆打电话报备,说今晚住酒店就好,省得明天来回麻烦。聊了一会儿,门铃声响起,她才不紧不慢地挂电话。 打开门,外卖员看到她,愣了下,羞涩地把袋子递出去:“您的餐,这是餐具。” “谢谢。”庄雾接过来,让他等一下。 程则逾出门时,正好看到对面的门开着,庄雾从房间走出来,拿了瓶水给外卖员,还微笑着说辛苦了。 他开了三个小时车,还特地腾位置,让她给别的男人打电话,贴心的要命,怎么不说他辛苦? 门拉上,程则逾散漫插兜,一言不发地跟在外卖员后面,朝电梯的方向走,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那个……” 身后传来动静,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到庄雾拎着外卖袋子,问他:“要一起吃吗?点了很多。” 她素着一张脸,像是刚睡醒没多久,睫毛上还沾着湿润,巴掌脸干净柔软。 程则逾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不动声色地移开:“不了,章然组了局。” “哦。” 庄雾想的简单,怎么说她也搭了他的车,省去不少麻烦。况且,他还是章然的朋友,既然撞上,坐下吃顿简餐是很自然的事。被拒绝也好,省得尴尬。 手机响了,程则逾低头接电话,边转身往外走。周尧在那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餐厅要请新主厨,要他见面敲定。 料理水平这方面,程则逾懂得不多,他不耐烦地回他:“你决定就行,屁大点事就找我,用不用给你点零花钱。” 周尧气不过,跟他呛声:“再帅有毛用,就你这劲儿劲儿的狗脾气,这辈子都泡不到喜欢的妞。” 阴雨稀释掉光线,程则逾走在不明朗的走廊间,黯淡地垂下眼:“是吧。” 泡不到就泡不到吧。 反正他这辈子想要的和能得到的都少得可怜。 “啊?”少见的没被回怼,周尧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程则逾。”庄雾突然在背后叫住他。 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隔着五米,欧式地毯大面积铺开,不规则花枝在脚下攀爬,缠绕两个人。程则逾停住,举着手机回头。视野昏昧,朝他走来的身影边缘朦胧,又逐渐清晰。 再清晰一点。 程则逾想。 直到停在他面前,变成雨天将至的一团白雾,潮湿而虚幻,覆盖掉所有清晰可见的选择。不动不碰,就只能看着她,陷入她,被打湿被围困。 “我靠!”手机里,周尧猛地叫起来,“是不是有妹子喊你!你竟然背着我——” 啪—— 程则逾直接按掉了通话。 面对面,庄雾伸出手,眼睛清凌凌地望向他:“这个给你。” 多耳熟的话。
第09章 流动岛 视野内,手腕纤细,藕白一节。 程则逾低下头,眼皮耷拉着:“给我的?” 庄雾点头嗯了声:“在车上时,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好,这家混合果汁味道很清爽。” 程则逾捏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整个人有种外放的痞气。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说:“现在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晚了吧。” 庄雾怔了两秒,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接着沉默。 见程则逾没打算接,庄雾尴尬地收紧手,说:“你不想喝就算了。” 说完,正要放下手往回走。瓶身上方忽然被抓住,手指短促地碰在一起。庄雾率先蜷缩回手。 程则逾眼角下落,像是没感觉到,随意转动着玻璃瓶。他手很大,大号玻璃瓶衬得庄雾手小胳膊细,到他这里,却可以轻松环住。 “你不也是。”他说。 庄雾不明所以:“什么?” 草绿色的液体轻晃,变成他指间流动的岛。程则逾暗自沉了口气,突然倾身,放低视线高度,抬手点了点自己眼下的位置,淡声道:“黑眼圈。” 似是为了观察验证,他凑得近,直直注视她的眼睛。对视间,接收到一丝压迫感,庄雾眨眨眼,有一瞬间下意识放轻呼吸。 他的虹膜颜色偏深黑,像时刻压着不安分的漩涡,对视,或好奇,就要承担被卷入的风险,存在感充斥于每一片目光。 庄雾不自在地偏过头,手指下意识去碰黑眼圈的位置,轻轻往下按。 叮—— 拐角处的电梯到了,人声在靠近。 “谢了。”程则逾摆摆手,拿着瓶子利落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眼神。 庄雾看了他背影两秒,重新回到房间。 拉开的窗帘外还在下雨。 他似乎没带伞。 / 章然包下了酒吧二楼,说是酒吧,也不算太吵闹,小型舞台上有乐队在表演。调酒台后,香槟色的玻璃酒柜直顶天花板,华丽丽的小资格调。 程则逾到时,章然正趴在栏杆上,朝他挥手:“这儿呢。” 他走上楼,随便找位置坐下,衣服落了雨,领口黏着脖子不舒服,他蹙眉扯了下。 注意到他的动作,章然开口问:“雨还没停啊?” 程则逾嗯了声:“梁季桉呢?” “堵在半路呢。”章然唉声叹气:“这人生大事果然都是麻烦事。” 程则逾往沙发里一靠,懒懒睨他:“那你别结。” “不至于,不至于。”章然连摆手带摇头:“警告你啊,这话可不能被我老婆听见。” 不知谁逗他,笑着喊了句怂包怕老婆,他转身去回嘴。章然朋友多,擅交际,胡扯两句又下去接人。酒场要的就是热闹,他兴致高,开了几瓶好酒,让大家敞开喝。 在一片恭贺和打趣声中,章然端着酒杯,回到程则逾身边,问他来之前吃饭没。 程则逾撇他几秒,声音像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有点哀怨:“嗯。” “那正好,酒都给你备好了,别在这装大爷。” 程则逾头也没抬:“不喝,今天养生。” 章然正要开口,眼尖地发现面前的东西:“这什么玩意儿?” 他皱起眉,盯着眼前绿油油的液体,“饮料?看着挺高级,我尝尝。” 说完就要去碰。 手被拍开。 章然想起网上的段子,忽然脑洞大开:“这是在暗示我?我被绿啦?” “口水,脏。”程则逾嫌弃地抬了下眼:“少给自己加戏。” “我这不是婚前焦虑嘛。” 程则逾摸摸口袋,出来只装了手机,“有烟没?” 章然环视了一圈卡座:“等着。” 他找到烟和打火机,自己点了根,随手丢给程则逾。俩人抽着烟,章然又忍不住感慨:“真快啊。” 他想起半个月前试婚服,他老婆对着大学生模样的男店员叹气,说看看人家的身材,再看看你。回到眼下,他转头看向自个兄弟,心想老天爷是闭着眼拉进度吧,真他妈不公平。 “你这张臭脸倒是一点没变,我是要结婚,不是奔丧,你乐一个。” 程则逾咬着烟,斜他一眼:“给钱。” “呸,少来,明天我可是要亲自数份子钱,少一张,你完了。” 说完,章然突然想起什么:“诶对了,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你要问啥来着?” 程则逾表情难得停顿,他眼皮低垂,抬手磕了下烟灰:“没什么。” “我不信,好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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