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津津有点愣:什么意思? 库里南进门后,栏杆一直没放下来,门卫看都不看陈主任,朝余津津喊: “姑娘,边总叫你们进去!” 余津津赶紧上车,陈主任着急忙慌把车开进集团大门。 陈主任找着车位感叹: “还是美女的力量大!姓边的一看你就放行。前途无量啊,小余!” 车停住,余津津趁机拉开车门躲了陈主任的废话。 他怎么会知道她此刻的窘迫心情:前天才和姓边的吃了鸿门宴,昨天坐了他的库里南,今天居然一时没认出这辆车。 大概,一会儿人家也会装作和她不熟。 还没开始采访,陈主任和余津津打听、爬楼找边柏青的办公室,一路狼狈地站到了边柏青面前。 不,是边柏青办公室的一隅—— 边本人已经人五人六地坐在了大办公桌后,低头给什么部门签单。 一个中年员工站在办公桌的这边,低头等着签字。 余津津不忍直视这一幕,忙去看边柏青办公室里的绿植。 中年人捧的饭碗,往往养活着一大家子,在一个年纪很轻的男人面前唯唯诺诺低声,一口一个“边总”应着。 这世事的不公,有的人一出生,就有一个金座椅等着他坐。 她和所有的牛马大军一样,排队等着姓边的赏一点点。 这个还没签完,已经又有两个小姑娘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怀里抱着档案袋,手里拿着一叠单据。 陈主任朝余津津使个眼色:姓边的年纪不大,派头不小。 余津津心底祈祷:老天保佑,采访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赶紧采完滚蛋。 相较之下,忽然觉得人事复杂的报社也能算个安乐窝。她惦记陪了自己一个月的那小小盆的多肉。 小,但是有一种弱带来的可爱安全感。 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进来,微笑着端过两杯茶,请余津津和陈主任稍后。 余津津让着陈主任坐到会客沙发上。 喝了口女秘书倒的茶,余津津偷笑。 她爸和前男友还给姓边的“献宝”送选,他不是有年轻女秘书?最爱看霸道总裁文学的薛永泽可以滚来脑补了。 她紧张之余有了一丝放松。 边柏青旁若无人的,忙活了近十分钟,期间还训了财务的一个人,嫌公章都盖不好。 余津津听见“啪——”的一声,财务的那摞签单被扔到办公桌上,滑了很远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姓边的心情不好,怎么采? 采访提纲是上个老员工列的,那人去了别的岗,余津津这两天才接手,还以为报社里早把采访弄成了板上钉钉,不过是走个过场! 关键是,陈主任一副掩不住的神色慌乱,一会儿实际采访,这个酒囊饭袋估计指望不上。 余津津只好从包里拿出提纲,加强熟悉度,省得一会儿和姓边的说话结巴。 她正凝神,内心默默朗诵提问、情绪热情饱满,旁边的陈主任忽然站起来,点头哈腰。 余津津疑惑抬头。 边柏青摆了下手,示意陈主任坐稳,他自己已经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余津津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朝边柏青打招呼:“边总好。” 这次可算叫对了。 边柏青侧坐着,很轻微点下下巴,腿自然地搭在另一条腿上。 他腿长,撩着空气抬起的那条腿,散发漫不经心之余,带着富二代共有的气定神闲。 草,躺钱上挣钱,和大早上啃着油条的牛马能一个气质! 余津津第一次仇富。 陈主任忙掏烟,递上前。 天青集团财大气粗,会客区的面积很铺张,虽是同一套沙发,组合却被茶几隔得很远。 陈主任粗短,胳膊不够长,躬着腰敬烟,屁股就撅起很高。薄西装裤勒出一圈内裤痕迹。 余津津觉得滑稽,眼底有忍不住的笑。 边柏青去看陈主任敬来的烟时,眼神朝余津津落了一下。 余津津这才恍然想起来:烟!边柏青给过自己爸一条烟! 她瞬间不安。 边柏青摆了下手:“谢谢,我不抽烟。” 陈主任只好收起烟,说起尴尬的开场白: “边总很忙啊。年轻有为!您父亲和我们大老板关系不错。大老板跟我们说过,边总虽年轻,是人民大学的硕士。” 他把话题转到余津津身上,指着她: “小余,我们单位新来的留学生,英国什么大学来着?你和边总都是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 锅一下子甩到自己身上,陈主任说的话跟相亲的开场白似的那么尴尬。 余津津有点招架不住,看了边柏青一眼。 边柏青抬了下漫不经心的双眸,里面闪过一丝似笑非笑,语气清淡: “哦,是吗?” 余津津心中一草:真是钱难挣屎难吃。今天上班挣的牛马费,在屎堆里扒拉! 真他爹的猜对了!库里男装作不认识自己! 理清的提纲,在余津津脑中乱序。
第5章 还好,余津津是个工作理智大于个人情绪的合格社畜。 她拿着提纲,捂了下发热的腮,工作思路就清晰了。 忽然一阵“滴、滴、滴——”声。 余津津抬头,边柏青摁着空调遥控,一阵突如其来的暖风扑面而来。 她瞬间有点融化的放松。大衣脱在车上,只穿衬衫确实有点冷。 可边柏青扔遥控在沙发上的指间动作,带着随意,显然不会是为了一个“没被相中的路人甲”。 大约是开场的礼貌和手欠。 余津津调整到工作状态。 陈主任跟职位过高、权力比重大的人并不经常接触,带着一种怯,没有很好的开场白。 余津津直接不会抒情:“边总,可以开始了吗?” 边柏青扫过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余津津的眼睛:“可以。” 余津津提问边柏青的教育背景,他答: “传统模式。省双语学校,从小学读到高中。高考进入人民大学,本科到硕士,都是法律。” 跟自己同样的专业? 余津津从边柏青背后的大窗玻璃上收回眼神,看了他一眼。 边柏青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陈主任咳咳笑了:“哎?你俩都是学法律的!这么有缘。” 最怕听见工作关系之外的“缘”,余津津撇清: “我念的法律,在国内用不上。而且法律细分起来好多专业。” 边柏青忽然起身,去办公桌前一趟又回来,摆在会客茶几上一只录音笔。 余津津脸上一烫:工作出了纰漏!忘记开录音笔了! 她忙转身朝包里拿陈主任借的。 边柏青:“已经开了。继续吧。” 陈主任替自己手下道谢,并眼神责怪余津津。 录音笔,像在场的第四个人,知道陈主任不知道的事情。就在昨晚······ 她撒谎说买录音笔,他说文具城不开门了。却有一只现成的备在这里。 用他的录音笔,采访他。 余津津每提问一个问题,抬头的时候,眼神不是落在边柏青身后的玻璃大窗上,就是两人隔着的录音笔上。 不看他,她就不紧张了。 问得越来越自然:“边总怎么没有进入红圈律所,而是选择回省会继承家业?” 提纲上就这么写的。余津津没资格改,但她觉得很废话。 能回家当个小太子,熬成个土皇帝,谁喜欢出去做牛马! 边柏青很认真的神色: “天青集团一直是省优质纳税企业,管理层吸纳法律专业,有助于集团的信用体系完善,增强集团诚信经营,规避失信风险。” 如此一本正经,没料到姓边的还有这一手。 余津津想笑,却瞄见陈主任在频频点头、回味悠长的样子,她瞬间怀疑是自己采访态度不端正。 幸好有录音笔!省得这一长串,余津津压根记不清。 姓边的这番话,奠定了此次采访的最终基调:就是客套,官方。 和——不知所云。 说了和没说一样。 余津津心底评价:这是个很虚伪的年轻人,他的周旋能力大过上了年纪的陈主任。 后面的提问,余津津失去了对有钱人的窥私欲,样板采访下去,居然有行云流水的顺畅。 她机械提问后,姓边的就会有一个机械的回答,她望着茶几上的录音笔,分了神。 城市报的人物采访都是积极向上的,姓边的回答很符合,反倒给余津津减轻了工作难度,几乎不需要润色,只需回去把录音整理成文字即可。 余津津猜,大约是报社大老板给天青集团的接班人树立一个积极健康的形象,天青集团会随便拿出一个旗下业务给报社赞助赞助。 Win-win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是给上面人跑腿的工具人,索然无味中,不小心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边柏青看了余津津一眼,她忙指尖遮住嘴,幸好陈主任没发现,她低下头,赶紧看采访提纲进行到了哪里。 有人敲门,边柏青提高音调:“进。” 这声音很职业,很疏远。 有了对比,余津津这才发现,边柏青采访时的声音是趋于一点点温和的,虽然不多。 秘书:“边总,时间差不多了。您该见区委······” 边柏青一抬手,表知道,秘书退了出去。 呵,这傲慢的谱子。 陈主任已经屁股离开沙发,催余津津: “还有什么没问到的吗?边总很忙的!咱不耽误事儿了!” 余津津摇头,一只耳钉甩了出去。 她吃惊地望了眼地板。宽大的地砖像没个尽头,她的耳钉过于渺小,没看到。 陈主任催着走,谄媚和边柏青道别: “边总,采访稿出来后,我立刻叫小余拿给您过目。小余,稿子什么时候能出来?” 余津津忙收回寻耳钉的眼神,支吾:“哦,尽快。” 陈主任伸手,要和边柏青道别。 边柏青客气一握,很快抽出手。 余津津不好在姓边的办公室找一只不值钱的耳钉,抓起包,跟着陈主任走了一步,才想起道别。 “边总,拜拜。” 边柏青忽然伸手:“余记者,再见。” 余津津忙匆匆一握。不知道为什么,没敢看他。 可能手心比想象中的暖,可能怕抬头看到自己只戴着一只耳钉,不协调,像怠慢。 上班一个月了,都是被小余、大美女、小仙女叫着,第一次被叫职业称谓,余津津关门时,下意识、有点讶异地回了下头。 边柏青站在那扇巨幅玻璃窗前,目送。 春天早上的阳光很好,从边柏青身后射来,看不清他的眼神,也许,他只是站着,并不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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