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声看去,一位穿着白色背心,浅色短裤,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握着一卷文件纸的大爷走近。 方晴转身迎过去:“黄大爷,让你等久了吧?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黄大爷摇着手上的蒲扇,很和蔼:“我没等多久,我带你上去,你再看看屋里东西,我们把合同签一签,我把房子钥匙给你。” 之前,方晴住在培训机构提供的宿舍。 现在,得租房。 黄大爷的房子方晴上周已经来看过了,黄大爷又是方晴的同事介绍的,方晴便不多心:“都看过了。要不我们直接在这儿签,也不耽搁您时间,你把钥匙直接给我就行。” “那怎么行?”黄大爷拿着蒲扇往楼道一指,“还是再上去看看,免得到时候哪里不对说不清。” 这话没毛病。 三娃正把后备箱的东西搬下车:“方老师,你去看吧,东西我先帮你放到这儿。” “那…老三,谢谢你啊。”方晴又看一眼许之夏。 许之夏听着他们的谈话,已经站起身,唇色苍白:“妈妈,我跟你一起。”
第八章 二流子 三人往楼上走。 黄大爷边爬楼梯,边用蒲扇拍腿,很是健谈:“六楼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不方便,但你们年轻人正好可以锻炼锻炼,顶楼晒衣服也方便。还有啊,这小区离学校近,离培训机构也近,你们一个上学,一个上班,倒也方便。” 楼道拐弯时,黄大爷顺势看一眼许之夏:“小妹妹要上初一了?” 许之夏性子内向,对于陌生人更甚。 她看一眼方晴。 方晴主动替她回答:“开学就初三了。” “初三?”黄大爷不禁多打量几眼,“看上去还跟小娃一样。” 方晴摸摸许之夏后脑勺:“她上学上得早。” 这不是托词。 方晴生下许之夏后,为了教师的转正考核很快就恢复工作,于是,许之夏从小便由姥姥照看。 在许之夏五岁那年,方家小表妹出生,许之夏的舅舅希望许之夏的姥姥能帮自己照看刚出生的小女儿。 老人家心疼自己的女儿,也心疼自己的外孙女,思量后觉得儿子家里有人,经济条件也好很多,便拒绝了。 可耐不住许之夏的舅妈天天上门哭闹,话也越说越难听。 ——你女考起大学,大学生好了不起,还不是被人家搞大肚子回来,你未必还觉得她能带你过好日子哇? ——我生第一个你不管,生第二个你也不管,有你这样子当妈的?当婆的?心都偏到阎王殿了! ——你只管你女,不管你儿,你死了你儿也不得管! …… 方晴知道后,便跟学校领导反应自己的情况,得到通融后,方晴把刚过五岁的许之夏放到学校一年级,伴读。 所谓伴读,就是加个座位而已。 主要是为了每天跟着她上班,下班,方便照顾。 可许之夏成绩好,便这样过来了。 所以,许之夏比同班同学小一两岁,初二结束也就刚过十三岁。 发育似乎也缓。 刚换完牙,身高将将紧着一米五,还没来例假。 楼梯转角处是红砖砌的蜂巢样式。 楼道窄。 光线一方一方投进来。 黄大爷继续聊:“你们住这儿中午也可以回来吃饭,沿着河边从西门进小区,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方晴惊讶:“还有西门啊?” 黄大爷:“有,我们小区有两个门,你们刚才开车进来那里是东门,对面还有一个西门,西门外边有个菜市场,买菜很方便。” 说着,黄大爷停下步子,撑着楼道扶手转身,站在阴暗处:“但晚上你们别走那边,河边挨着一个驾校,晚上空荡荡的没人,那里也没路灯……” 黄大爷举起蒲扇遮住下半张脸,沧桑的声音在狭窄楼道间回荡:“以前…出过事儿。” 许之夏小时候跟姥姥去赶庙会,说灵异故事的老先生就是这腔调,这声音。 许之夏吓到了,立刻贴紧方晴。 黄大爷见状,忙说:“没事没事,我们这儿治安还是很好的,不用怕!只是提醒你们晚上别去那边溜达,注意安全。” 方晴臂弯框住许之夏,轻轻拍了拍,对黄大爷点点头:“谢谢,你不说这些我还不知道呢!” “嗐!”黄大爷转身继续走,“我这人就是话多,你们可别嫌我啰嗦……” 六楼有两户大门。 黄大爷的屋子是左边那户,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阳台。 家具家电老旧,但能用。 一个月500块租金。 黄大爷带着方晴检查家具家电,好一会儿才结束租房流程。 三人下楼,三娃坐在车里抽烟,横七竖八的行李已经全部卸在楼道口。 方晴和三娃开始往六楼搬东西,许之夏在一楼守着余下行李。 东西搬了大半,方晴摸摸蹲在地上一小团的许之夏:“夏夏,好些了吗?” 许之夏脸色好了很多,点头:“好多了。” 方晴交代:“妈妈出去买点东西给叔叔带回家,等叔叔下来,你就说我去买水了,知道吗?” 许之夏又点头:“好。” 盯着方晴离开的背影,直到不见人影,许之夏才收回视线。 夏日,蝉鸣。 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捡蝉壳。(蝉壳是一味中药,可以卖钱) 许之夏仰起小脑袋望着树梢,想起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们。 对于许之夏要到城里生活,小伙伴们除了羡慕和好奇之外,还担忧。 听说乡下人进城,会被看不起。 有些,还会欺负乡下人。 想着这些,许之夏面露忧愁。 “哎呀!”突然一道女声惊呼。 许之夏看过去,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女,挎着时尚单肩小包。 她声音尖锐刺耳:“把东西堆在这儿还让不让人走道了?有没有公德心?” 那里过人,明明绰绰有余。 可她好凶的面相。 许之夏赶紧起身,闷不做声把东西全部挪到旁边。 女人踩着高跟鞋上楼。 又过了一会儿,楼道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许之夏转头,看见三娃,说:“三叔,我妈妈买水去了。” 负重上下三次,三娃也累了、渴了,干脆一屁股坐下等水喝。他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感慨:“这城里的地,就是干净!” 三娃热,直接撩起衣服到胸口往上:“夏夏,你在城里可得好好学习,你妈把你接过来上学不容易。” 许之夏乖巧:“嗯。” 三娃十几岁就去北都打工。 没背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被哄骗走了歪路的事,见过不少。 三娃叮嘱:“这城里新鲜多,诱惑大,你可千万别跟着人学坏!” 许之夏:“好。” “我跟你说…”三娃细数着,“看见那种穿得这一块那一块的,头发这个色那个色的,纹身打耳钉的这种二流子,你可得绕道走,知道吗?” 许之夏:“知道了。” 三娃见方晴还未回来,起身,一手拎风扇,一手抱电饭煲,又上楼去。 已经没多少东西,许之夏不想三娃再跑一趟。 几个重叠的洗菜篮子扣到鸭子玩偶头上,像小帽。 再把玩偶放在绑得四四方方的棉被上。 抱起被子,往六楼走。 被子加玩偶的高度,直接挡住许之夏正面视线,她只能偏着脑袋看路。 头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许之夏还以为是三娃,待脚步声清晰后察觉应该不是。 她先看见脚。 鞋很大。 视线往上。 宽大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两个大洞,布料外翻。 腰间黑色宽皮带,挂着时尚的黑色链子。 垂在裤缝边的右手臂,因为劲瘦,皮下青筋微微突起,那里一个扎眼的黑色十字架纹身。 再往上。 左边耳骨上方,三个银圈小环。 一头金色短发。 在楼道间,逆着一方光线。 耀眼。 许之夏愣住,脑海里回荡三娃的话。 穿得这一块那一块的… 头发这个色那个色的… 纹身打耳钉的…… 二流子!!!
第九章 以貌取人 ‘二流子’长得好,眉骨立体,双眼皮,高鼻梁,薄唇。 许之夏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萧野。 也是后来更深入学绘画,用行业话来讲,萧野的三庭五眼是黄金比例,还有一颗好正的头骨。 她看呆了。 萧野被一个抱鸭子的堵了路,鸭子后探出的小脑袋,扎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皮肤黑眼睛水亮,圆眼睛圆嘴挤在一张小脸上,睫毛不住煽动。 她木神地望着他,脑袋仰得高,像是马上要倒栽过去。 见她不打算动,他语气不算好:“闪开!” 好好好好凶! 许之夏慌里慌张侧身,背靠墙,垂着小脸躲到鸭子屁股后,抱紧棉被轻轻喘气,不敢乱看。 感觉到‘二流子’从自己面前走过,还扫了一下她的棉被。 ‘二流子’走了。 许之夏刚松口气。 突然,坐在棉被上的鸭子不知怎的失去平衡,朝左边倒下去。 许之夏赶紧伸手抓住鸭子翅膀。 鸭子是抓住了。 只是鸭子头上的‘小帽’栽了。 菜篮直接砸向‘二流子’后颈。 许之夏几乎倒吸一口气,眼里的一切像电影慢镜头。 ‘二流子’背脊一震,停下脚步。 菜篮哐当哐当滚落。 ‘二流子’微垂头,右手覆上后颈,缓慢侧身转过来。 他较她低三个台阶。 眉心蹙着,眼皮抬高。 看上去凶恶。 许之夏瞳孔睁大,紧张到结巴:“不…不不不!” 她努力撇清:“我没想砸你!” 她瞄一眼已经滚落很远的菜篮子。 人赃俱获一般。 再次对上视线,许之夏如鲠在喉:“真的…没……” 他会不会打我? 这个想法冒出来,许之夏恐慌至极,转身就逃。 她双腿捣得极快,耳边全是皮凉鞋踩着楼梯‘噔噔噔’的脚步声。 她感觉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那人伸出的手已经近在咫尺,马上就要拽住她的后领… 她吓得边跑边叫:“三叔!三叔!三叔!三叔——” 响彻楼道。 许之夏跑得有多快呢? 以前村里不知从哪儿来了条野狗,花黑色,瘦骨嶙峋,眼神却像狼一般,要吃肉喝血。 它追许之夏时。 许之夏逃得…就那么快。 三娃自是听见许之夏的呼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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