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拿了杯酒。 不过换成颜色沉稳的宝石红红酒,指骨握住细长玻璃颈,有一下没一下地呷两口。耳边是霍邵澎和萧正霖的聊天内容,二人公事私事混着谈,不乏味,也没失了正经。 唯一让她有点不舒服的…… 斜对角两米远外,坐了一男两女。两个女人穿着靓丽性感,挨坐着,瞥过她一下后,同时对上眼神,旋即默契地掩嘴而笑,肩膀又耸又缩。 没过一分钟,霍邵澎身体后倚,一个闲适松弛的姿态,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那两个女的,便不敢再笑了。 可虞宝意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她悄悄挺直了背脊,不贴他手臂。 “老爷还在跟霍叔置气吗?”萧正霖碰了下霍邵澎杯沿,发出清脆利落的一声响,“下周我要上大陆,你把地方告诉我,我提点礼孝敬孝敬他。” 霍邵澎没喝那口酒,指腹摩挲着杯肚,暗红色酒液摇荡,衬得他的指骨冷白而嶙峋。 “他谁都不想见。” “谁都不想见,但除了你。”萧正霖说,“大陆不是有几个项目推迟了吗,你顺便上去一段时间,把你家老王爷请回来,不然我遭不住我家老王爷天天点我。” 香港几个大家族虽经营侧重方向不同,可他们皆具备一定社会影响力,某些特定的领域定然有所交集,甚至称得上息息相关,血脉连通。 霍家三代人关系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总之,霍老爷子躲清静,那碰到需要共同商议决定的问题,上霍家要个拍板的,还不知得喊这两父子中的谁,喊谁都得得罪另一个。 “再说吧。”霍邵澎语气不咸不淡,叫人捉摸不清。 他慢条斯理地饮了口酒,算回应萧正霖的。 酒液酿得清厚而醇,泛着微苦与Tartaric的酸,刺激到味蕾和喉腔。霍邵澎觉得这酒有点意思,对得起萧正霖在酒拍会上一掷万金。 对兴趣之物,本该如此。 似乎为了衬此刻心境,下一秒,他听见一句:“Bowie?”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好像害怕引起注意。 虞宝意也听到了,视线循声看向左前方。 沈景程从弧形沙发后面绕进来,步伐快又乱,走得越近,还越忍不住看她身旁的霍邵澎。 等终于站到她面前,却先打了声招呼:“霍生,萧生。” 说完,他表情微变看向虞宝意,和上一秒跟两人打招呼时的明显不同,“你怎么在这?” 虞宝意觉得,她对沈景程的退让已经快触碰到底线。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明明后面没有叫你来了。” 沈景程一把捉住她胳膊,拉扯幅度一下太大,虞宝意手中的酒没拿稳,洒了部分到他身上。 玻璃溅碎声清脆。 却预示,四分五裂。 虞宝意原已经做好他大庭广众情绪失控的准备,可沈景程只看了眼自己衣服,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是我太急,对不起,没划到手吧?”沈景程把人带到身侧,“霍生,我带我女朋友先走了,失礼了,抱歉。” 她一下气散了。 包括刚刚他在意外状态下,还是选择先向霍邵澎打招呼;包括当众给她难堪,让看客误以为是她非要跟来。 这些,和以前他在她家人那儿经受的,又算什么呢。 走前,虞宝意拉了拉沈景程的袖子,回头。 “霍生,谢谢你今晚帮我。” 从沈景程出现,到她不小心摔碎酒杯,短短一出闹剧,霍邵澎始终不为所动,当着漠然的看客。 但手臂依然搭在她先前坐的位置后,双腿交叠,端着一杯酒,腕骨抵在膝上。 他注视着她,毫不折衷。 两息后,手举了一举。 “不客气。” 虞宝意无法回敬他。 她的手正被沈景程牵着,酒杯也摔碎了,柔软的织毛地毯漫开一抹沉艳的红。 到此为止了。 她敛眸,转身离开。 可几步之外,一道女声如电视剧大团圆结局前一定会出现的反派般,忽地在虞宝意耳边亮起。 “沈生,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等这么久啊?”
第5章 雨下 事后回想,虞宝意觉得那道女声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似经文梵语,让这段感情无声无息,变得面目全非。 但当时她的目光,就是立马锁定在说话的人身上。 女人穿着正红色吊带修身裙,刚好过膝,踱着摇曳生姿的猫步来。 “正牌女友到了?那是不是该我退场了?沈生,好没良心啊。” 沈景程第一时间看女友,可虞宝意的眼神静得吓人。 “Bowie,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只是临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男伴刚好也失约,就、就一块……” 尽管抵抗着沈景程的力,但虞宝意还是一顿一顿地抽出自己的手,腕骨皮肤烙出浅浅的指痕。 常年跑外景,她不算白到发光的肤色,但胜在自小娇生惯养,皮肤既薄也嫩,稍微掐力就和盖印章似的,留下只能慢消的痕迹。 她没管女人,趁这边变故还没引起大范围注意,面无表情启唇。 开口的音调除了冷漠,还有失落。 “沈景程,我以为除了我家人外,你最知道我是什么人。” 在一起两年,她答应他的事,从未有做不到的。 今天已是极少见的意外,但哪怕没有通话时她曾明确说过的“我晚点到”,沈景程也应该知道,她一定会来。 若非如此,她工作有时候一忙,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难见上一面。 他不懂她的话,他们走不到今天。 她宽容沈景程几分钟前给的难堪,却无法忍受在明知她会来,明知她见到他找了新女伴一定会生气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虞宝意很轻地笑了下,讥嘲道:“你以为我进不来,对吗?” 她后退半步,和沈景程拉开距离,“进不来,就不会撞破。你一定知道我会来的,也知道我进不去会在外面一直等你……”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都会等,可那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会为他没有女伴而歉疚。 “Bowie,你听我解释……” 沈景程能说出口的,只剩这句话,苍白又无力。 虞宝意从刚刚后退所让出的空间中,果断错身离开,连拉她手挽留的机会也不给他。 沈景程原地站了会,又立刻去追了。 两人离开后,萧正霖饶有兴致地问钓鱼台上看戏那位:“‘有夫之妇’啊?” “什么?” “装傻。”他嗤了下。 这位霍家大公子,虽常年与父亲不太对付,但始终出身高门大户,门禁森严,对内对外教养极佳。 在香港狗仔无处不在的眼睛,加犀利咸湿又想象力丰富的笔头下,都难给霍邵澎编出一起桃色绯闻。 两人是朋友,萧正霖知道,不是装的。 其中有几分是为违逆父亲和家族意思,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位“有夫之妇”,按他对霍邵澎的了解…… 难成,更难真。 “不追一追?正牌男友可去追了。”萧正霖试探着揶揄。 霍邵澎懒得回答这种问题,八风不动,又喝了一口酒。 可是…… “她就是被Gina搞得当着所有同事面跳游泳池那个啊,我早就认出来了。” “真假?有几成啊?” “真过珍珠啊,今日下午的事,照片都拍了。” 场子里安排了管弦乐队,一曲终了,短得不能再短的空隙,几句话模模糊糊,挑起听觉的敏锐。 萧正霖也听到了,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主语是谁,还兴致勃勃地谈起里面另一位主角。 “说起Gina我想起来了,索女来噶(很性感),你还没见过她吧?求了好几次让我带着她玩,既然动凡心了,要不撒撒网?不吃亏的。” 霍邵澎眸色沉静低垂,没有落点地放在某处,望着像片阒寂的深渊。 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也完全不关心Gina是谁。 过不到十秒,他放下酒杯起身,撂下句:“走先了。” “啊?甘早?”萧正霖还没收起把霍邵澎拉下水的玩心,人就退场了。 真没意思。 - 虞宝意以为台风过境的影响力当真这么持久。 不然怎么感觉室外空气的阴湿潮冷,在一寸一寸入侵骨头缝呢。 她走在人行横道上,又累又冷,每步脚后跟都挂了铅石一样。 最后,虞宝意在没有任何标志物的某处就地蹲下,葱茏茂盛的绿灌木疏于修剪,凸出些,叶片和枝桠轻剐过手臂皮肤,一点点刺痛,传递到心脏,隐隐揪着疼。 等额头贴住小臂,她才发觉,自己体温可能有点高了。 能不高吗? 碰到这种事情,离开后,还和追上来的男友大吵一架。不过追根溯源,大概率是她跳游泳池的壮举惹到病毒了。 真得去大屿山拜拜大佛。 去晦气为一,再问问姻缘吧。 这段感情,她已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无力感同时也是矛盾真正爆发的点,来自沈景程刚刚问她:“我为你妥协过多少?你不能有一次理解我一下吗?” 可她明明也在妥协。 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掉。 于是变成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音调冷静地争执:“到底还要我怎么理解你?我生病你在应酬,一个电话没有。我生日,哪怕飞机只需要一个小时,你也不愿意抽出半天时间上大陆。Mommy再不喜欢你,沈伯母生病你没空的时候,一样——” “我这不是为了你吗?!”提到关知荷,沈景程仿佛抓到什么救命稻草,“Bowie,伯母对我什么态度你一直知道的,我不想再被她看不起了,我想和你有未来啊。” 虞宝意没说完的话,是有次沈景程母亲消化道穿孔进急救室,可亲生儿子因为工作不在香港,又不好意思麻烦朋友同事,电话打到她这来,求她想想办法。 她和家里人说完,关知荷主动承担医药费,还雇了两位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照顾,也提了礼品多次探望。除了关心,没讲任何落面子的话。 可后来虞宝意多次相劝,沈景程却没有登门道谢。 理由是等他做出成绩,有了底气再去看望关知荷,顺带提亲。 关知荷知道后,对沈景程本人没做任何点评,只说,她帮的是沈景程的母亲,单亲妈妈一个人带大孩子,不容易。 虞宝意也不再逼他,可始终觉得,他做得有失周到。 而沈景程却当这些事通通都没发生过,吵架时,正大光明抹杀她的妥协,还美曰其名,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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