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沁出一层汗,强装镇定说没错。 但是最后还是被外婆发现,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改掉了她的志愿。 最后的画面。 是那天外婆站在门外看她离开时的样子。 发丝银白,脊背早已不再挺拔。佝偻着,从门内蹒跚着走出来。 只为多看她一眼。 耳痛难忍,江好早已泣不成声。 飞机在几小时后落地。 榕城是一个晴天,以至于她走进院子里时,听见其中一个并不熟悉的亲戚在说,“这几天天气都好,挑在这个时间走也好。” 江好三两步冲上前,攥着这老头的领口,“你在说什么?” 其他的亲戚,慌忙地把江好拦下。 其中一个在县医院做护士长的姨姨,劝她道,“你外婆之前醒来了一会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医院。她一直喊你的名字,之后就一直是昏迷的状态。” “可能不成事了……” 江好不停地摇头,“我现在叫救护车,我们去医院,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如果现在送去医院,治疗费你根本负担不起,而且大概率也是延长她现在这样痛苦的状态,回天乏术。” “你去看看她吧。” 江好跑进屋子里时,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知道是谁通知靳斯言来,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此时她已经无心去想。 她浑身抖得厉害,几乎是跪到了床边。 外婆的脸色青灰,脸颊凹陷下去,口唇发紫。无论江好怎么唤她,她的双眼紧闭,已然无意识,通过口呼吸着。 江好的大脑早已混沌,只是一遍遍重复问着,“怎么会这样?” “上个月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转身紧紧抓着靳斯言的手,忽地,直直地跪在他的身前。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外婆……” 她绝望着,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的浮木。 他半垂着眼眸看她,异常冷淡。 “没有用了。” 她拼命摇头,急切地反驳着,“有用!一定有用的,你救救她吧,不管花多少钱,我以后都会还给你……” “靳总,靳老师,靳斯言。” “哥哥。” “我求求你……” 江好已然是哀声乞求。 她那么依赖他,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求他,他一定会帮她。 “没有意义,江好。” 她哽咽着,“你不愿意帮我是吗?” 靳斯言的语气冷硬,“是。”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么望着她。 江好不知道该说那是平静,还是冷血。 她忽然觉得…… 可怖。
第二十二章 我们离婚吧 “是我于你而言, 没有意义。” 江好攥着他的那只手,无力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 “是十多年的留洋经历改变你了吗?还是你本就是这样冷血的人?或许你早就忘了躺在这里的老人, 关心爱护你远超过对我。” 她低着头, 保持直直跪着的姿态,眼泪接连砸在地面上。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如同一潭死水。脸侧过去,衣袖蹭掉泪水, “你出去吧。” 江好没再回头看他,片刻后,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不清。 半年前还身强体健的人, 现在却消瘦得形如枯槁。衣袖下露出的手臂, 皮肤灰黄发皱挂在骨架上。 她用榕城的方言喊她“阿嫲”。 不记得有多久了, 她们之间连彼此的称谓都没有。 “我回来了。” “我又不经过你同意跑回来了,怎么这次不骂我了呢。” 这一次,她故意讨骂, 也无人回应她。 江好一人守在外婆床前,偶尔会有人走进来看看外婆。江好一直没有回头, 无心去关心是何人。 不知过了多久, 外边天色很暗。 外婆的状态,食物和水都无法进了。 江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每隔一会儿用棉签沾温水涂在她的唇上。 有人走进房间里。 周姨给她披了件衣服, “我来守着,你去吃点东西。” 江好摇头。 “你这样不行的。”周姨的语气很是担心。 江好的眼皮抬了抬,看向周姨, “她会醒来吗?” “醒来再看我一眼。” 江好脸色苍白,哭肿了眼睛,眼底布着血丝。视线锁在她面上,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周姨不忍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双眼睛里,最后一星半点光亮熄灭了。 江好紧握着外婆的手,低下头,脸侧贴在她的手上。 手机震动着。 因为那条被她驳回的审批,对方给她打了一天电话,短信里更是连篇的指责。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很努力想把生活过好了,可是为什么工□□情亲情都一团糟,好像她的人生就该这样糟糕。 她突然感觉无比乏累。 江好将那个号码挂断拉黑,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在钉钉里提交了离职申请后,关机,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那天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她初到家时的样子,想她每一次离开家时的背影,想着自己拉扯大的孩子,终于嫁进靳家,可以过上好生活。 时间无声地流淌。 第二日的傍晚。 外婆的呼吸变得愈发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很粗重。 江好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麻木地睁着,注视着外婆的面容。 忽地,外婆的手用力地回握着她,头也朝着江好的方向偏了过来。人仍未清醒过来,呼吸急促而粗重。 仿佛用尽力气想在最后说些什么。 鼻尖止不住的发酸,江好拼命忍着眼泪,靠近外婆。 “我知道,我知道……” “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懂事得体,不给靳家和江家丢脸,不惹麻烦。” 据说人最后失去的感官,是听觉。 外婆或许听得到。 “我真的记住了,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她逐渐平静下来,慢慢地,呼吸越来越轻,几乎让人感知不到。 最后,戛然而止。 江好一遍遍重复着,你放心,我会听话。 紧紧握着的手,再无温度。 一向被打理得紧紧有条的院子里,设起灵堂,有年长些的长辈帮忙,一切都按照榕城的习俗来办。 来吊唁的人劝她看开一些,外婆到了这个岁数,既是寿终正寝,那么也算得上喜丧。 愤怒或是悲痛,都没有,江好再无力回应他们。 外边做着法事,停灵的木棺前摆着火盆和小板凳,江好坐在小板凳上烧纸钱。 靳斯言在她的身侧,两人什么也没说,彼此之间只剩下沉默。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很烫,可是谁也没有躲避。 纸钱烧完后的灰烬在空中盘旋着,或许是故人不舍得离开。 江好看着木棺,喃喃道:“以前总是你带着我去寺庙烧香,去扫墓,希望佛祖保佑祖宗保佑,怎么……现在到你保佑了呢。” 隔天,殡仪馆的车来接走外婆。 江好坐着靳斯言的车到殡仪馆,所有的手续都是靳斯言和她一起办的。 在遗体去火化之前,进行告别仪式。 告别厅里,司仪念着悼词。 越亲近的亲属,站在越前面,第一排仅有江好和靳斯言二人。 江好异常的冷静,仿佛接受了外婆离世这件事。在司仪推进的流程中,鞠躬,磕头,将手里的白花放在棺上。 仪式到最后,司仪说,“最后再送送亲人吧。” 告别厅左边的角落,有一道小门。 门面漆黑。 工作人员推着外婆的木棺,走向那道小门。 江好怔着,一时大脑中空白,只是亦步亦趋地扶着棺往前走。 行至那道门前,工作人员在他们身前,示意停步。 江好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张地想要跟上去。工作人员拦住她,不许她在往前。 她挣扎起来,试图大力地拨开工作人员。 江好唤着“阿嫲”。 心知外婆进了那个小门,她就真的走了。 这两日来给自己做好的心里建设,都在这一刻崩塌。她崩溃地摇头,“不要走……” 有人挡在她身前,将她拥进怀里,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木质香调。 靳斯言的声音有些低哑,“她会放心不下。” 她挣扎的动作,忽地停顿下来,转而大哭着捶打身前的人。 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抱着她,任由她怎么哭喊捶打,都没有松手。 一个多小时后,江好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骨灰盒。曾经外婆牵着她的手,幼时的她尚需抬头看她,现在却是她手中轻轻一捧。 人活一辈子,最后只剩下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和一张灰白的相片。 她从此后,在这世上再无至亲的人。 从殡仪馆回到家里,所有人离开后,这个院子显得格外冷清萧条。 两人沉默地站在院子里。 靳斯言回国后来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傍晚的夕阳一片橘红,风把老树的枝叶吹得漱漱响。 那天他说,“你想结婚吗,和我。” 时至今日,她仍能回忆起那天的心动。 好像在不久前,好像就在昨天,那么清晰。 她喜不喜欢他呢。 如果喜欢,为什么可以接受有名无份。 跑腿送达的婚戒,与他并肩而立,关系不明的孟欣媛。 桩桩件件。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如此在意这些。 喜欢模糊不清,恨也不分明。 她忽然对这段关系,感到无比乏累。 外婆走了,她与靳斯言维持这段有名无实婚姻的必要因素,好像也不复存在。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轻声说:“靳斯言,我们离婚吧。” 外婆没能熬过这个料峭的春天。 她和靳斯言的婚姻也是。
第二十三章 他确实冷血又自私 结婚时, 是靳老找来大师算出的好日子。而离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 两人到的很早,坐在民政局等候区的长椅上, 中间隔着一个位置的距离。 和这里其他夫妻一样, 走到这一步,彼此之间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交谈。离婚窗口的等候区, 气氛压抑,只剩一个男人压低声音正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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