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受。”时愿脱口而出,“他隐瞒要去美国进修一年的事实,而我不接受异国恋。” 石砚初若有所思,自动跳到下一个问题:“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相亲。” 他撇过头,难以置信地抬起眉梢:“你会相亲?”他以为时愿定会打破常规,绝不做这些循规蹈矩的事。 时愿皱皱鼻子,满不在乎:“胡差事,主要不想为这事跟我爸妈吵架。” 石砚初默默庆幸那人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伤害,却不赞同她对待感情的随意心性。难道不应该在恋情开始前仔细斟酌,慎重考量对方? 时愿“喂”一声,“你爸妈不逼你?” 石砚初换了个坐姿,微微侧向她,“我和他们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石砚初父母同岁,在三十岁那年由双方家人介绍相识,交往半年后顺利结婚。两个人婚后相敬如宾,且因两家人知根知底,鲜少发生矛盾。父母婚姻的成功给他提供了绝好模板,因此他一早便和父母商量好:等到了年龄直接相亲,合适便结婚。 时愿震惊于这套古早婚恋理论,皱起眉头:“你准备恋爱结婚一步到位?全由爸妈安排?” “这在我看来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婚姻诶,得有爱情做基础。”时愿恨不得敲敲他的花岗岩脑袋。 “合适才是婚姻的基础。” “你凭什么认为对方愿意跟你搭伙过日子?你又凭什么认定人家跟你恋爱了,就必须要和你结婚?” “所以我说了,相亲能确保双方达成一致。” 时愿无法理解,频频摇头,“那你为什么执着于要一场婚姻?你只需要一个老婆,并非一个爱人。” 在今天之前,石砚初都没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而此刻,他思忖数秒,惊诧于心念的骤然转换。他佯装不解,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时愿替他未来夫人忿忿不平:“没有女人愿意单纯为了老婆头衔,和你共度一生。她需要在你心里无可取代,非她不可。” “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石砚初放慢语速,字正腔圆,却明显感觉到音节在风中颤颤巍巍,指责他的口不对心。 时愿讪笑,“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那你呢?你觉得今天谈恋爱,明天分手,有意思吗?”石砚初真诚发问,说不清希冀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没意思。”时愿盯着他双眼,“可我左右不了一段感情的走向。以前我觉得爱情是无条件接纳,后来发现人总是趋利避害,只爱对方最闪光的一面。我没办法无时无刻保持光鲜亮丽,更不想在落寞的时候看见对方嫌弃的眼神,或听见几句不耐烦的数落。很没劲。” 她莫名其妙说了通心里话,话里话外透满失望,懊悔从一开始就不该贪恋那些不足挂齿的陪伴和甜言蜜语。她理清思绪,重申观念:“我不会奔着结婚去谈恋爱,目的性太强。也不能容忍另一半告诉我因为我是他老婆,才对我好。” 石砚初别过眼神,学着她的语气感慨:“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他需要有确切目的的交往,期待两个人带着建设心态,奔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而非如过家家般,今天吵架明天和好,说散就散。 理智冒头,不留情面举起铁锤,尝试敲碎心底的蠢蠢欲动。失落来得猝不及防,如一只看不见的蚂蚁,啃咬着大腿内侧最嫩的肌肤,伤害值不高,却搅得人心乱如麻。 时愿旁若无人伸了个懒腰:“是啊。”她狡黠一笑:“你会不会以后相亲时先递上张计划表,告诉对方见面第几次时该牵手、亲吻?第几次去领证?” 石砚初被逗笑,配合地回答:“还真说不准。” “好变态。”她半开玩笑:“我要是遇上你这种,绝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倾斜身子,挠了挠小腿肚,试图找到那只作乱的蚊子。她跺跺脚,不经意抬颔,和他四目相对,心脏竟忽地漏掉些节拍。她不自觉放慢了呼吸,偷偷埋怨空气里的薰衣草香扰人心神,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感到一阵心悸。 石砚初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眼眶却溢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他一时沉溺在对方浓稠如墨的眸光中,又像生怕被看出什么似的,慌不迭避开。 “不早了,我该走了。”石砚初说话间起身,“再见。” “好,拜拜。”时愿还想再坐会,“开车慢点。” 静谧夜空下,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石砚初长呼口气,原以为能凭借她那番话彻底浇灭心中念想。不料她字字千金,径直砸向他内心深处,拽着人一股脑往下坠,连带脚步都犹豫了几分。 时愿目送他调转车头离开,纳闷为什么会无端和他谈及这些,更不解心底那微不可察的低落究竟从何而来。 第40章 诶,你去哪啊! 周末中午,时愿加班加点,重新做了遍交付清单。 她没再傻不拉几发封邮件,凸显自己的事业心。这段时日,她又琢磨出一条应对乔总心得:高效并不会讨来相应的功勋章,反而会招来更多的代办事项。 她顾不上休息,胡乱塞了几口三明治便赶去华大,成功在教师宿舍区旁的香樟树下,跟章龄碰头。 对方今日穿着棉麻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裤,搭配一双平底老式方头黑皮鞋,戴了副银丝边眼镜,较往常更添几分学究味。 她亲昵揽着时愿胳膊,嘴上不停询问录制播客过程中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她做足功课,不求甚解,时常还会跟着复述一遍时愿的话,加深印象。 时愿感动之余,更多了些忐忑。她本抱着玩票心态做节目,选题多凭一时灵感和心情,从没深究过逻辑、严谨性和其他社会影响面的问题。没想到章老师竟对此精雕细琢,逐行逐段拆解分析提纲,还增加了不少自己的思考和见解。 章龄脚步很碎,走路一阵风,急吼吼带着人在小区里左拐右绕。 时愿提着帆布包,几次三番想捧出里面的多肉盆栽当作上门礼,又不好意思打断对方的话语。她本打算找一家咖啡店,或定一间图书馆自习室,要么干脆来一场线上录制。结果章龄热情提议去家里录制,担心时愿尴尬,不忘贴心解释先生每天早出晚归,儿子不跟他们同住,让她放宽心。 房子是老派的两室一厅格局,有些年头了。 入门厅右手边有一排白色边柜,一字摆放了三个瓷盘,里面分别装了薄荷糖、便利贴和回形针。 时愿一眼瞥见柠檬味薄荷糖,老字号,专属好几代人的童年回忆。上次吃是什么时候来着? “尝尝,我儿子很喜欢,特意放这,说方便路过时顺手拿一个。”章龄笑着张罗:“快进来坐,别在门口傻站着。” “好。” 屋子很干净,布置清爽,一目了然。 三人座的红木沙发占了客厅约四分之一的面积,茶几上的报纸和书籍摞得整整齐齐,书脊方向一致,墙面上竟没有任何山水画或书法作品。 章龄递上一杯凉白开,跟着时愿扫视周围:“我们家人都不喜欢在墙上挂东西。尤其我儿子,从小一看见他爸拿榔头和钉子,就跟要钉他肉似的,吵着闹着说毁了墙面的完整。” 好奇怪的人,时愿捂嘴偷笑,目光陡然被电视柜旁的乐高吸引。厉害,居然敢挑战千年隼号,7000多个零件呢! 章龄顺着她眼神一望:“喜欢?” “嗯,但是太费时间。” “哈哈,我儿子前几天刚倒腾完。”她指着放眼所及的角角落落:“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我退休好几年了,先生一直主张搬家。可我这人念旧,喜欢学校的氛围,也离不开那些流浪猫们。”她兀自念叨了一小会,又及时扯回正题:“要么我们开始?” 时愿莞尔一笑,“老师,你看在哪录制比较方便?” “小房间吧,现在算半个书房。” “合适吗?” “没问题。”章龄瞟向墙上的时钟,“刚跟你聊了十分钟,现在开始录制,时间正正好。” 这套话术莫名耳熟,时愿下意识环顾四周,仿若从口腔残余的薄荷香气中,嗅到了某个人的味道。 疯了吧,她轻咬一下舌尖,阻止思维发散,笃定最近和他联系过于频繁,神思才会不由自主绕到他身上。 自那晚聊天之后,石砚初又回归了“唠叨”人设,每天就着下次徒步的行程表和轨迹图,啰嗦个没完。时愿没空打字,便回拨语音通话,或干脆开着视频。她手上忙活自己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应付他几句。 章龄拧开房门,扭过头略带抱歉:“房间有点乱,没来得及收拾。” 平展如镜的床单,工整叠放的被褥,还有书架上按颜色分类的书籍,由浅入深。这叫乱?时愿想起家里东倒西歪的鞋子,脏衣篓里堆积如山的衣物,不好意思地拢起头发,扯了扯唇。 录制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章龄准备充分,娓娓道来,分享了当年支援偏远山村建设第一个广播电台的经历。刚去那会,她花了很长时间适应当地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她听不懂方言,很长时间都无法完全融入,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偷哭鼻子。再后来她逐渐如鱼得水,习惯了拿窝窝头、杂粮稀饭当主食,学人蹲在门槛上喝粥、晒太阳。 她笑称那会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苦,每天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也因此培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吃苦执念」。比如曾为了省几十块钱打车费,坚持坐地铁去机场,结果地铁延误,花了三千五改签。又比如担心洗碗机洗衣机坏,尽量手洗,不慎扭伤手腕,得不偿失。 说到这,她摇头苦笑:“现在不会了,我要向你们年轻人学习。” 时愿主当捧哏,惊喜于这期谈话内容的饱和度。按下暂停录制键的那一秒,她连连竖起大拇指,迫不及待吹起了彩虹屁:“老师,你好厉害!” “怎么样?不像上课吧?”章龄长舒口气,喝了几口水润喉,眉眼间依稀流露出年轻人的得意。 “老师太棒了,真的,我回去要好好听个五六七八次。” 章龄难压嘴角,佯装嗔怪:“这孩子,就知道哄我。” “我认真的。”时愿掰起手指,像模像样列举出了几点,“对话内容超级丰富。而且你说话语速适中,能吸引人一直往下听。全程都紧扣了主题。” 章龄乐得合不拢嘴,揽着时愿的肩膀:“出去坐着聊会。” 她意犹未尽,转眼又提起一件趣事。支援结束后,她魂牵梦绕着第二故乡,总算在十年后找到时机,趁着暑假,回去看望了故友们。 从申城到某地,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行驶了30个多小时。她一路做好铺垫,再三向家里小朋友重申:“那边风景优美,乡风淳朴,但条件肯定比不上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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