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还想吃什么,我再点。”邹诚问。 “我想吃虾滑。”林知睿说。 邹诚马上下单。 看到那盘端上来的虾滑,林韵眉心紧蹙。 她向来不爱吃虾和扇贝一类,觉得腥气重。 林韵放下筷子,对邹诚说:“你给明远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林总嘴里的人是当年邹诚和林韵结婚时,邹诚那边带过来孩子。 余明远的身份有点特殊。 他十二岁时跟着母亲余听澜改嫁,邹诚成为了他的继父; 三年后余听澜邹诚离婚,原本他和邹诚再无关系,但是他妈妈一走了之,把他丢给了邹诚,于是他就只能跟着没有血缘也没有法律关系的邹诚生活; 再过了一年,也就是他十六岁那年,他又跟着邹诚来到了林家。 也就是说,一家子人,没一个和他有血缘和法律关系。 “别等了,先吃吧,”邹诚举杯,笑着说,“来,我先敬睿睿一杯,欢迎回家!” 林知睿回敬,“谢谢邹叔。” 父女俩其乐融融。 林韵没和他们凑热闹,她拿起手机,“你不问我问。” 不等林韵打电话,对方先一步打给了邹诚。 邹诚接起电话,说了没几句就点开了免提。 “我开免提了,你直接说吧。” 在得知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后,林知睿刚夹的虾丸掉进锅里,激起一滴辣油溅在手背上,疼得她皱眉。 包间里响起平缓沉稳的声音。 “林姨,公司临时有事,不用等我。” “再忙也要吃饭,”林韵说,“你公司离这里又不远。” “我爸说您出院了?我刚和主刀医生打过电话,他说您坚持一定要出院。林姨,您还在术后观察期,怎么能提前出院呢?” 林韵无所谓道:“小手术而已,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出院了。” “这样吧,周末我陪您去我同学医院再做个检查。” “再说吧,公司里压着很多事……” 两人聊完,邹诚打算挂电话,电话那端突然叫了声。 “爸。” 邹诚顿了顿,“还有事?” 对面一时寂静。 邹诚想到什么,主动问:“要和睿睿说话吗?她去卫生间了,一会儿我让她给你打过来?” “不用了……刚才忘了跟您说,少喝点酒。” “没喝酒,我开车呢,睿睿喝了点RIO。” 一阵短暂的沉默,余明远说了个“好”,然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又过了会儿,林知睿才回来。 她才捞了个丸子还没吃,就感受到旁边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 林知睿偏头问:“怎么了?” “没事,”林韵收回视线,“吃你的。” “哦……” 林知睿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又觉得林总刚才那眼神似乎是在批判她—— 你看,隔了层肚皮的都知道心疼我,你这个亲生的只知道吃吃吃。 虽然余明远不是从林总肚子里出来的,但林知睿知道林总很喜欢她这个继子。 林总是聪明人,所以也喜欢聪明人。 余明远初中才从北方城市搬来上海。 两地教材区别很大,听说他刚上初一时成绩还是垫底的,但三年后,他就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华二尖子班,后来又考进了交大。 你以为他是考不上清北吗? 不,他考交大,是因为交大是林总的母校。 马屁精。 林知睿心虚低头,亲自给林总夹菜。 “妈妈,多吃点,刚开完刀要补补身体。” 林韵看着碗里的虾滑:“……” 吃完回家的路上,林知睿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被倒时差狠狠裹挟了。 回到家,洗完澡直接躺床上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 这个时间点,林韵和邹诚早已出门。 所以听到楼下的动静,她以为是许阿姨。 许阿姨是林家保姆,她一出生,她就在林家做事了,对林知睿来说,许阿姨就是自己的长辈。 四年没回来,林知睿很想她。 林知睿下楼,悄悄走到厨房外,然后突然拉开厨房门—— “Surprise!你最爱的睿睿回来啦!” 看到厨房里的身影,林知睿懵了一下。 不是许阿姨。 厨房里的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塞进西装裤,袖子挽起折了几折。 气质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 就像他这人的长相,五官英俊到深刻,但挽起袖子在厨房里时,又说不出的温良贤德。 光从背影她就意识到,他比四年前更加高大结实了。 听到动静,余明远放下鸡蛋,转过身。 他人高,俯视看人时,眉眼掩在背光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他的目光扫过来,很淡很轻的一眼,随即便转回身,同时开口:“换了衣服下来吃饭。” 林知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昨天实在太困,洗完澡她顺手穿了件衣服就睡了,宽大的黑色T恤松松垮垮,露出半个肩膀,下摆刚遮到腿根,露在外面的四肢笔直纤长。 怎么,这样穿碍他眼了? 可是她觉得很好看啊! 林知睿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说:“怎么,现在国内吃个早饭需要穿正装?” 余明远没说话,把打好的鸡蛋放入油锅中。 噼里啪啦的油锅声。 林知睿离开了厨房。 往楼上走时她才后知后觉。 哦,她没穿bra。 * 林知睿换好衣服下楼。 餐桌上摆了一叠素馅儿的小包子,煎好的培根,金黄的炒鸡蛋。 余明远将一碗放了紫菜和开洋的小馄饨放在林知睿面前。 吃之前她数了数,一共二十二个。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点,谁也没开口。 吃完林知睿擦擦嘴就上楼了。 踩上第一个台阶时身后传来余明远的声音。 “林知睿。” 林知睿当做没听见,继续往楼上走。 “林知睿。”他又叫她一声。 “林知睿。”又一声。 林知睿终于停住脚步。 她没转身,懒懒地应:“干吗?” 等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抱歉……” “又不是什么大事,工作重要,”林知睿淡淡地说,“再说你也不爱吃火锅。” 林知睿以为,他是为昨天没来给自己接风洗尘道歉。 两人的口味天差地别。 林知睿喜欢吃火锅烧烤这些重口味的东西,而余明远吃口清淡,少油少盐,吃得那叫健康。 余明远刚来家里时,许阿姨就曾为怎么兼顾两个孩子的口味伤脑筋过。 后来自然是余明远妥协。 小时候的林知睿就是个小阎王,一不顺心就闹脾气,谁都要摇摇头说一句被宠坏了,更别说余明远跟着父亲入赘林家,身份尴尬,本就处处让着她。 但无论怎么妥协,迁就,不适应就是不适应,不喜欢依然不喜欢。 林知睿想,她走的这几年,他终于不用再忍受有关自己的一切了。 余明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站起身,动作有点急躁,身后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声响。 “我好困,先睡去了。” 不等他走过来,林知睿打了个哈欠,朝他摆摆手,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林知睿躺上床。 说着困的人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很干净,连天花板都一尘不染。 房间里她的东西都在原位,衣橱里甚至还挂着她的高中校服…… 什么都没变。 就好像她只是出去玩了四天又回来了。 但事实上,什么都变了。 就像余明远刚才叫她名字时的语气。 就像…… 他们是世俗意义上,客套疏离的继兄继妹。 胡思乱想时,林知睿听到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脚步声在经过她房间时似乎停顿了一下,快得像是她的幻觉。 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再关上。 很快她又听到一墙之隔传淋浴器的“哗哗”声,吹风机的“呜呜”声音,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林知睿伴着这些声音再次入睡。 浅表的睡眠,容易做混乱的梦。 梦里的白衬衫变成了白色T恤,料子薄,出了汗粘在身上,透出清晰的腹肌轮廓。 少年的肌肉薄削而紧实。 夜色中一道寂寂的影子,指尖的星火随着夜风明灭。 青色袅袅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脸。 她深深地呼吸,尼古丁和薄荷同时冲进鼻腔,再争先恐后地往胸肺里钻。 太浓了。 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想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却听见自己说—— “余明远。” “哥哥,好哥哥,你教我接吻吧?” 第02章 热死了 父母离异后,林知睿跟着林总搬到了外公留下的一处房子。 位于上海市区老弄堂里的一栋小洋房。 浅弄堂,只有六幢房子,都是接近一百年历史的老洋房。 林家在弄堂最后一幢,独栋独院。 夏天外墙爬满碧绿的爬山虎,秋天墙根铺满厚厚一层梧桐叶。 这一片原先是法租界,走出弄堂就是著名的长乐路,成排的法国梧桐一直延伸到马路尽头,街边开着小资情调很浓的咖啡店和买手店。 小学毕业的暑假,林知睿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余明远。 他从学校过来,作为这届新生第一,刚刚接受了学校领导的接见慰问。 十六岁的少年穿着白衣黑裤的校服。 高瘦,白净,戴一副细边框的眼镜。 除了身高,林知睿觉得余明远不像北方人。 暮色四合,光线透过梧桐叶,稀疏斑驳。 林知睿看着眼前的人,在淡金色的光线中,静寂清峻,像远山浅雾中皑皑不化的雪山。 司机往车下搬行李,少年礼貌地道谢,等司机转身离开,抽出张纸巾擦拭行李箱拉杆。 有点装的洁癖。 这是林知睿对他的第一印象。 “看什么呢?”林韵朝她招手,“过来叫人。” “先进去吧,”邹诚笑着说,“睿睿怕热。” 盛夏的上海完全就是个大蒸笼。 闷热潮湿,黏黏糊糊。 林知睿怕热。 一到夏天,家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 她总说没有空调自己就会死,发明空调的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后来没有空调,她也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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