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远笑起来,“懂事的孩子理应被奖励。” “奖励两瓶黄桃罐头吗?” 余明远没回答,他再次朝后座探身。 林知睿看着他手里的香奈儿拎袋,犹豫着问:“里面装的不会也是罐头吧?如果是,能不能换个口味的,荔枝也行。” “当然不是。”余明远笑着将拎袋放她腿上。 没什么分量,应该不是罐头。 林知睿低头瞧了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又翘了翘。 在感受到一道含笑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及时收住嘴角笑意,抬起头,装作不在乎地问:“什么时候买的?” 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是飞机刚落地就给自己打电话,得知自己被困住后就直接过来了。 “那天和你打完电话去了SKP。” 所以从北京带回来的礼物不只是黄桃罐头,还有她最近喜欢上的包包。 刚才在江奕那里,她是真的很伤心,那种什么东西从心上剥离的撕裂之痛是真切存在的。 现在她抱着黄桃罐头和香奈儿包包的快乐也是真实的。 而这一刻的快乐是余明远带给她的,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明智。 她曾经因为赌气对他冷暴力四年,他不说她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疏远冷漠他有多难过伤心。 她的报复成功了,可同样的,她也失去了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四年时光。 没有谁赢了。 甚至是她损失更惨重一些。 她林知睿拿得起放得下,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决定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统统放下,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上—— 做余明远的妹妹,没有血缘,胜似有血缘的亲妹妹。 林知睿说到做到,言行一致,只要她打定主意要做什么,那真是全身心全方位地全情投入。 周末邹诚叫两个孩子回家吃饭,林知睿一口一个“哥”叫不停。 “这个葡萄超级甜,哥你要吃吗?我给你剥一个吧?” 被紫色葡萄汁染色的指尖,掐住葡萄顶端的小裂口将皮往下撕拉。 和削茄子时连皮带肉削下去三分之一不同,剥葡萄皮她擅长,小小一个葡萄,亏得她剥得干干净净一点皮没有。 去了皮的葡萄果肉不再紧致,被她手指夹得软烂,抵在他淡色唇边,挤进嘴里。 她期待地问:“好吃吗?”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和软烂湿滑的果肉一起滑入喉道,回味是玫瑰的清香。 他嗓子被泡得发腻,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嗯,很甜。”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林总客户送的,好东西。” 她给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抿了抿指尖的汁水。 余明远别过眼,从桌上抽一张纸巾,拉过她的手,擦拭快要流到她手腕的甜蜜汁水。 晚上一家四口打牌。 林总和余明远两个高智商,什么牌都算得清清楚楚,邹诚和林知睿连着输。 和这两人打牌脑力消耗太大,林知睿率先撑不住,回了房间睡觉。 楼下,邹诚在厨房收拾茶具。 余明远整理纸牌,把打乱的纸牌,重新拆分成两副装回去。 即使知道听不见,林韵还是压低了些声音。 “听说江奕这次参加的项目任务很繁重,几乎是封闭式的,以后不一定能见着面,”林韵说,“林知睿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项目再忙也不至于真连面都见不到,江奕把话说那么绝,可能也是想逼林知睿做出决定—— 重新拥有或者永远失去。 余明远将同花色放在一堆,再把每一个花色分成两组顺子,边理边低头道:“这是她的决定” 林知睿的态度很明确,她可以忘了四年前,至于他出轨的事,她没资格替林韵原谅,但也仅止于此。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交集。 “我知道,但要从心里真正忘掉自己的父亲并没有那么容易,她会急于寻求另一种情感寄托去弥补缺失掉的那部分,”林韵叹了声气,“你看她,分离焦虑症又犯了,那时候是因为她外婆一个劲粘着你,现在也是……她啊,恨不得长在你身上,恨不得是你生的她。” 中考之后,因为出国留学的事,林知睿和林韵大吵了一架,整个暑假和余明远在那套八十平空调打不冷的老破小里度过。 那段在艰苦中相依相伴的革命友谊,让两个人暂时消除隔阂。 特别是林知睿,在余明远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放下成见,开始试着接受他。 但林知睿真正接受余明远,是她外婆去世那年。 林知睿外公去世后,外婆就一直住在爷爷的老家无锡,林韵经常带女儿回无锡看老人,寒暑假会住上一段时间。 偏偏那次暑假林知睿没回无锡老人就出事了。 外婆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但是林知睿很后悔。 外婆走的前一天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来,她却和她抱怨林总,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没有好好陪她说一会儿话,问问她,院子里去年自己栽的花开得好不好。 葬礼时邹诚和余明远也去了。 余明远听邹诚提过一点林家的背景,直到亲眼看见,才终于明白,林知睿骄纵跋扈的底气打哪儿来。 林知睿的外婆出生于上海的名门望族,从小弹钢琴学马术,留洋回来后成为当时国内首批女性小语种翻译。 外婆是沪上千金,外公是知名大学校长,林知睿在这样的家族中被教养,被呵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灵堂里人不多,但个个都大有来头。 余明远跟在邹诚和林韵身后,不断被一个个更高级别的头衔震惊到。 林知睿坐在灵堂角落,安静地折金元宝。 折完一筐,又折一筐。 送走最后一批吊唁的人已是入夜。 余明远将外套搭在她肩上,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发愁,劝道:“去休息一会儿吧?” 林知睿没应声。 余明远在她身侧蹲下,握住她的手,“听话。” 她的手冰凉。 从早上五点到现在,已经接近十七个小时。 除了吃饭上厕所,林知睿就坐在这里。 折完元宝折别的,手上和身上,沾满了锡箔粉。 这里原本坐了很多人,大家一起折,边折边轻声聊几句。 现在人都走光了。 林韵和邹诚还有几个亲眷在外面谈明天下葬的安排。 灵堂里只剩下两个人。 余明远问:“饿不饿?” 她还是不说话。 “林姨他们还有事,让我们先回去。” 她依然没反应,好像没听见余明远在说话,也听不见看不见别的,只一遍遍机械地折着锡箔。 “林知睿,”余明远抓住她两只手,将她转向自己,轻声说,“别再折了。” 林知睿低垂着脑袋,含糊咕哝。 “什么?”余明远问。 “不够,”林知睿说,“不够……” “什么不够?” 林知睿偏头,看向竹筐里的元宝,再抬起头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子便不断滴落在他手背上。 “我不够好,所以他们都要走,对吗?” 余明远来不及多想,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温热的手掌不断搓揉着她单薄僵直的后背。 他将她往自己怀里摁,恨不得将她摁进身体里,恨不得她是他生的。 “哥不走,哥向你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你。” 回到酒店,余明远盯着林知睿洗了澡,给她吹干长发,在她干涩的眼周涂上护肤霜,再柔柔地呼气吹干。 余明远拍拍她脑袋,“好了,你可以休息了,明天五点我会准时叫你起床。” 她央求道:“能再早一点吗?我想早点去陪外婆。” “不行,”他断然拒绝,“你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你情绪波动太大,会撑不住的。” “我情绪波动不大……我今天一天没有表情变化。” “但你哭了。” 哭得很伤心,把他的衣服和心都哭湿透了。 “那我明天不哭了。” “我们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余明远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带到床边,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马上闭眼睡觉,等你再次睁开眼,我就带你去见外婆。” 她期待地问:“第二个呢?” 余明远让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温柔道:“我在这里,守着你睡觉,等你醒了,我们就去见外婆。” “我选第三个,”她掀开被子一角,往边上让出一个身位,她说,“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第10章 要不要 父亲和外婆的相继离开让林知睿异常痛苦。 是余明远那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给了她安慰,成为了她当时的救命稻草。 林知睿把对其他亲人的感情寄托在了余明远身上。 而余明远又何尝不是呢? 他先是被亲生父亲抛弃,再被亲生母亲抛弃,从小在血缘亲情上极度贫瘠。 如果余明远是林知睿的救命稻草,那她就是他唯一的救赎。 两个人的成长环境、性格脾气甚至是信仰全都截然不同,就像两条没有交集的轨道,各自运行着摇摇摆摆的破旧列车。 但事实上,两人的底色何其相似—— 他们都是被“丢下”的可怜小孩。 在即将进入暗无天日的隧道前,他们相遇,碰撞,破碎。 他们最终融合成了一条轨道。 行驶在漆黑冰冷、没有尽头的幽长隧道中。 * 第二天林知睿起了个大早去晨跑。 跑完一圈,折回家门前的马路,远远地看见站在弄堂口的人。 余明远穿着浅色居家服,站在梧桐树下,淡金色的晨光勾勒出清隽细致的轮廓,目光穿过马路望着她时,有种寂静的柔软。 林知睿不由朝他走过去。 “怎么起这么早呀?” “早上空气好,出来走走,”余明远提议,“要一起吗?” 两人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大清早的阳光不晒,洒在皮肤上温暖舒适。 路上少有车经过,也没什么人,梧桐连绵成阴,他们走在树下的人行道,耳畔此起彼伏悦耳的鸟叫声。 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走了一段。 “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林知睿先沉不住气,主动开口。 余明远算准她跑步回来的时间等在家门口,分明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家里同她说。 前方路口的红灯亮了,两人停下来。 余明远:“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林知睿偏头看他,“什么事?” “那天你说……”余明远顿了顿,“你只做我的妹妹,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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