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睿在约定的时间过去,那个朋友不在,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独自前来,没让林韵和邹诚陪同。 江奕开门见到女儿,笑容淡淡地和她打招呼,“来了。” 江奕朋友家在远郊,林知睿自己开车过来。 她刚拿驾照没多久,车借的艾瑞克的。 从江奕那离开后,她开在回去的路上。 因为走错路口,不知怎么开进了条狭窄的断头路。 林知睿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开出去,她还算淡定,拿出手机各种搜自救之法。 在看完几个“窄路掉头只需掌握3点”、“小路掉头?菜鸟司机可以这样做”的视频后,林知睿信心满满。 一顿猛操作,结果不仅没能成功掉头,后轮的一只轮胎更是陷进了路边。 天色渐暗,四周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林知睿决定放弃挣扎,寻求救援。 求救电话还未拨出去,屏幕上跳出个名字。 林知睿匆匆接通电话,一声“哥”喊得委屈巴巴。 余明远来的比林知睿以为的快。 在天完全暗下来前,一辆卡宴闪着车灯出现在路口。 停好车,余明远下车,借着车灯的光查看林知睿车的情况。 林知睿蹲在他身边,紧张地问:“怎么样,能开出来吗?” 余明远用手机灯照着陷进去的车胎,“谁的车?” “我老板的。” “到底行不行?”林知睿追问。 “现在太晚了,”余明远环顾四周,“就算能倒出去,你也开不了。” 林知睿为自己辩解,“我能开,来时也是我自己开的。” “现在是晚上,”余明远不容置疑道,“你先坐我车回去,明天我让人把车开回来。” 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余明远说什么事什么。 林知睿拍了张车的照片发给艾瑞克说明了情况,对方毫不在意,只让她注意安全。 “哥……” 余明远的手腕被拉住,他停下脚步,没等转过身,林知睿突然从身后抱住他。 “林知睿……”余明远愣住了,刚抬起手,后背衬衫上渗透的冰凉让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郊外风大,吹起田边麦浪。 带走了轻微的压抑哭声。 余明远终于还是抬起手,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哥……”她彻底埋进他后背衬衫中,哭声隐忍压抑,“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江奕这次来是向林知睿告别的。 他参加了某个西北援助项目,项目周期很长,如果没什么特殊事情,他大概就会一直留在那里。 江奕并没有向她解释,四年前她在画廊撞见的不堪,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林知睿看到的就是事情的全貌。 他一点也不无辜,在那之后,他因为被举报,受到了法律的判罚。 作为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受到了无数舆论的谴责。 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并且未来也将为此受到深远的影响。 “睿睿,我这次来找你,是想亲口告诉你一件事,”江奕顿了顿,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告诉了她真相,“当年我和你妈妈离婚,是因为我……出轨了。” 林知睿对林总的感情呈现两个极端,要好时蜜里调油,那么大个人了还会搂着林总撒娇,关系恶劣时又恨不得扑林总身上咬下一块肉。 林知睿对林总矛盾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父母离异造成的。 江奕在女儿面前的“形象”塑造的太完美了。 在她眼里,她爸爸那么好的人,他那么爱她妈妈,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她们呢? 所以他们离婚,肯定是她妈妈的原因,她爸爸一定是因为无法忍受她的强势霸道才离开。 就算四年前,她撞见父亲那么不堪的一面,也没有对此有过怀疑。 她从没没想过父母离婚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太可笑了。 可笑到她觉得这些年的自己完全就是个傻子,愚蠢至极。 当她冲她妈妈吼“我要是爸爸也会和你离婚”时,她妈妈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如果她是林韵,她大概会直接掐死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吧。 父女俩见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江奕在说话,林知睿只是安静地倾听,除了在听到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时表情变了下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她离开,也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她站起身准备走时,江奕跟着站起来。 他没有挽回她,和刚才见到她第一眼时一样,笑容淡淡地问一声,“走了?” 林知睿没回头,也没道别,如来时一样沉默地离开。 林知睿曾想过,会不会再过四年,或者十年,她就能忘了那件事,然后原谅她爸爸,多年后两人也许还能冰释前嫌。 可江奕彻底抹杀了这一可能性。 但也正因此,林知睿心里反倒卸下了某些沉重的东西—— 她不用再逼着自己去原谅他了。 林知睿甚至觉得江奕是故意的…… 这些年,林知睿一直活在痛苦中,她太爱江奕了,那件事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始终无法相信那是真实发生的事。 她曾一度陷入对自我的否认,她否认自己亲眼看到的,否认相信事实,继而开始否认自己。 为此,她接受过心理治疗,当然看心理医生的事林知睿没告诉林总他们。 然而在得知父亲出轨后,那代表着最后一丝微弱希望的吊绳彻底绷断,没有东西拽住后,林知睿直直往下掉。 耳边没有呼啸的风声,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真正的心死是悄无声息的。 坠无可坠,她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可是心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呢? 迟钝了四年的心脏裂开一道细小的裂纹,被埋藏起来的疼痛一股脑地从裂纹中喷涌而出,将她淹没得彻底。 从过去阴影中走出来的代价,是她失去了曾经最爱的人。 她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一步步继续往前走了。 林知睿的脸被捧起。 余明远俯视着她,指腹上全是冰凉的泪水,车灯冷白的色调照在她脸上,哭泣的苍白的脸,那么脆弱,却也那么美丽。 逆光中,林知睿看不太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望着自己的那道目光,仿若穿透时光,划破她眼前的迷障。 林知睿好似又站到了画廊的那道门前。 前路是深渊,她往后退,后背抵上他胸怀。 “林知睿……”余明远收紧双臂将她拥进怀里,慢慢俯身,轻声唤她,“睿睿,我的睿睿。” 第09章 哥不走 厚重的云层散开,天边高挂一轮玄月。 旷野的风很大,吹在身上凉爽舒适。 林知睿坐上余明远的车。 余明远先给妹妹系上安全带,再抽了几张纸巾,温柔细致地替她把眼泪擦干。 指腹最后停在她泛红的眼尾,轻缓揉摁。 林知睿脸皮薄,是生理意义上的薄,还没怎么哭眼周一圈就先红了。 余明远替她揉,将眼尾的肿胀揉开,揉得她眼角发涩,又掉一串生理性盐水。 边擦边揉,揉进也疼进了骨子里。 “我想通了。”林知睿抽了抽鼻子,嗓音带着哭后的低哑哽咽。 “想通什么?” “哥,”她伸手,拽住他衣袖,抬眸看他,“我们和好吧?” 手从眼尾一路往下,他两指捏住她尖尖下巴,小幅度往上抬了抬。 “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吗?” “我是说……”她低头,避开他视线,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承认我生你气,过去四年故意不联系你,冷着你。” 回国后,她也打算继续秉持着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兄妹。 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余明远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我练车的教练告诉我,开车时要往前看,遇到情况可以看一下反光镜,但不能一直往后看,容易出事,”她重新抬起头,昏暗的车厢里,她的眼睛又清又亮,“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吧。” 林知睿没意识到她这话不像兄妹和好,更像情侣复合。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着,“哥哥,我的好哥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妹妹,只做你的妹妹,你永远的妹妹。” 在得到一个永不回应自己感情的余明远,和拥有一个永远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哥哥之间,这一次她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余明远把车倒出小路,开上主路,后面一路畅通无阻。 下了高速,回到市里,两人找地方吃晚饭。 吃完余明远把人送到江月路。 林知睿下车前,余明远说:“车钥匙给我,明天我让人把车开回来。” 林知睿把钥匙交给他,“开回哪儿?” 余明远抬眸瞥她一眼,“你老板家?”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林知睿想了想说,“要不开到工作室去吧?” 她不像在撒谎。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老板家的地址。 余明远收下钥匙,“好。” “等等——”余明远叫住正要开车门下车的妹妹,转身从后座上拿东西。 林知睿跟着回头看了眼,看到了山茶花的黑色拎袋。 “不是说回了上海再买……” 她看到他哥把香奈儿的拎袋放在边上,拿起被它压住的某样东西。 林知睿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愣住。 “黄……桃罐头?” “嗯,”余明远把黄桃罐头给她,“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家的黄桃罐头吗?” 在黄桃罐头里,她确实最喜欢这个牌子,但在礼物里,她有更多更喜欢的。 比如香奈儿的包包。 “谢谢。”良好的教养,让她在收到礼物时即使再失望也不忘道谢。 余明远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好好睡一觉,有条件的话可以煮上两个鸡蛋,揉揉眼睛。” 她抱着玻璃瓶装的黄桃罐头,赌气地说:“我不会煮鸡蛋,也不会揉眼睛,就让它们明天变成两个大核桃吧。” “是,你不会,”余明远眼里划过一点笑意,“你只会对我生气。” “我没有……”她小声辩驳。 却毫无说服力。 说不再对他生气的是她,说我们和好的是她,说永远做你好妹妹的也是她,结果现在因为一瓶黄桃罐头就朝他甩脸色。 “好吧,对不起,”她抱紧怀里的罐头,“我很喜欢你从遥远的北京带回来的五百克的黄桃罐头,今晚我也会煮两个鸡蛋敷我的眼睛,不让它们变异成任何坚果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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