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凡做了半晌心理建设,嘱咐了妹妹一些注意事项,就提前去医院门口等着席则了。 他来的很快,开了辆黑色宾利,停到距离医院一百米开外的地方,远远地打了下双闪。 滕凡一开始纳闷他怎么将车停到那么远的地方,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小跑着过去。 算起来,他们两人也许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加上滕凡有些心虚,不免生分了很多,上车后也只是坐在后座,手指无措地扣着自己衣服。 席则在他上车后没有急着离开,他点了支烟,隔着车前玻璃远远地望着医院正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也好像在寻找什么。 滕凡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没有说话。 车厢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低调的白色奔驰缓缓驶进医院,畅通无阻地停在了它的专属停车位,与一辆显赫非凡的迈巴赫并肩。 席则指尖微顿。 须臾,他降下车窗,手伸向窗外掸了掸烟灰。 滕凡的目光也凝住了。 而两人视线聚集处,一个纤瘦窈窕的女人从主驾上迈出来,疾步朝住院楼走去,步伐焦灼而迫切。 她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席则却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他碾了碾指尖沾染的烟灰,淡声开口:“看到了吗?” 滕凡一愣,“……什么?” 席则自嘲地扯了下唇,“她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男人。” 滕凡猛地僵住,面色煞白。 “我赌上我的命,也没能赢回她完整的心。”席则收回视线,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是我低估了时间的力量,也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她生命中的重要性。” “有时候,我们必须得承认,人生中的出场顺序永远不可逆转。” 滕凡听懂了他的弦外音,嘴唇抖了抖,“你……知道了?” “喜欢上一个注定没结果的人,挺绝望的。”席则余光扫了滕凡一眼,“所以,趁你还没弥足深陷,到此为止吧。” 滕凡虽已猜到几分,但听席则亲口戳破的这一秒,他还是顿感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脸窘得通红,嗫嚅半晌后,艰难地迸出一句,“对……对不起。” 席则拧眉看他,“对不起什么,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需要道歉的事。” “可我……明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但你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做背叛我的事,喜欢本身是没错的。”席则说,“何况应粟那样的女人,喜欢上她太容易了。” 是啊,她那么耀眼,那么完美。 喜欢上她的确太容易了。 可…… 滕凡黯然地垂下目光,“被我这样平庸的人喜欢,对她应该是一种侮辱吧。” “滕凡,你不比任何人差。”席则深沉地看着他,“别让你的光芒永远掩于自卑之下,抬起头来做人。” 滕凡猛地抬头,顿感心脏被撞击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不比任何人差。 “席则,你……一点都不生气吗?为什么……”滕凡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再重复我的路。” 因为通往应粟的这条路,太艰难太痛苦了,而且终点的尽头是无止境的绝望。 滕凡缓慢地抬眸,静静地看了席则一会儿,忽然莫名问出一句话,“席则,你后悔了吗?” 他没有明言,但两人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席则沉默片刻,低声道:“有过后悔的时刻。” 从他在墓地里,亲耳听到傅斯礼道出他们那九年过往时。 他第一次后悔……爱上了应粟。 滕凡观他神色不对,就没再继续问了,只是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知道了。” “席则,谢谢你跟我说开。” 其实,怀揣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一直以来像个偷窥者一样看着他们亲密幸福,对他也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如今,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他终于可以坦然地去面对自己,面对席则了。 席则没再说话,最后朝医院望了眼,就启动车子离开了。 - 应粟乘坐电梯一路抵达三十三楼。 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 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他,该和他说什么。 可等她真正站在ICU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大脑顷刻空白了。 似乎所有的怨怼、愤恨、悲恸,在看到他终于睁开眼的这一刻,都短暂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活着,好像是最重要的。 “傅先生刚清醒过来没多久,身体各项指征还不稳定,但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想要见您。” 宗绍阁看到应粟从电梯走出来,远远就迎了上来。 应粟快速整理了下自己情绪,走过去,“现在可以进去吗?” “可以,但最多只能待15分钟。” “嗯。” 应粟不是第一次进ICU探视了,对流程十分熟悉。 只是当时在ICU送走云蔚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下一个躺在这里生命垂危的人……会是傅斯礼。 医护人员给她穿戴好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应粟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一个人走了进去。 房间内光线很暗,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而那个昏迷了一个多月的男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身上插满各种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时时频闪着。 应粟走近,看到他两颊消瘦的凹陷下去,皮肤也泛着一种灰青色的冷光,整 个人再也不见往日神采。 而是和云蔚临死前一样——浑身都透着油尽灯枯之感。 饶是应粟铁石心肠,饶是应粟再恨他,看到他如今这副摸样,也无法无动于衷。 相反,她的心简直如锥心刺骨般的疼,几近窒息。 “……你来了。” 傅斯礼感受到空气中她的呼吸声,艰难地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瞳仁聚焦了几秒,才费力望向她。 应粟与他对视上的那一刻,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是不是吓到你了?”傅斯礼极力向她扯出一个笑容,温声宽慰,“没事,别怕。” 说着,他视线向下移,落在她右手上,“手上的伤好了吗?” 应粟攥了攥拳,那道伤疤对她根本不值一提。 “傅斯礼……”应粟一张口就是泣音。 她本来不想哭的,她不想再为他流一滴泪,更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 可这个男人,怎么能在自己命若悬丝,刚清醒过来时,就先关心她微不足道的手伤呢? “粟粟,别哭。” 傅斯礼抬了抬手似乎想为她擦眼泪,结果根本没力气,手臂很快就摔了回去。 他无奈地低叹一声,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眷恋和不舍。 “我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 “放心,我会为你,坚持到最后一秒钟的。” 第88章 Butterfly“我认输,我退出…… 蒋聿办的庆功宴场子很大,很热闹,来了很多人,更像是一场盛大的party。 席则一到场,就成了焦点,所有人都争前恐后地敬他酒,祝他少年成名,前途无量。 席则来者不拒,游刃有余地站在名利场的中心,接受着所有人或倾慕或艳羡的目光。 一时间,他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众星捧月的席大少爷。 蒋聿几人远远地看着人群中心恣意张扬的他,竟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要是永远都这个样子该多好。” 蒋聿猛地灌了口威士忌,抽了抽鼻子。 “会的。”焦时嘉笃定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真正走出来的。” “妈的,老子怎么越喝酒越想哭。”蒋聿又狠狠抽了下鼻子。 他虽然看似神经大条,但感情最细腻。 只要一想到席则受的那些苦,他就忍不住难受。 焦时嘉无奈地夺过他酒杯,“今晚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你别一会喝多了耍酒疯,赶紧去卫生间洗把脸吧。” “哦——”蒋聿确实喝得有点多了,他说话都开始拐音了,走路也同手同脚,差点给自己绊倒。 旁边的滕凡一把拉住他。 “滕凡~是你啊~”蒋聿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越看越顺眼了呢。” “……”焦时嘉头疼地扶额,“滕凡,你扶他去卫生间解解酒吧,我去招呼一下朋友。” “行。” 席则看到这边的动静,放下酒杯走了过来。 这时沙发上只剩初悦一人了,他循着蒋聿和滕凡离开的背影,问了句:“蒋聿喝多了?” “他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初悦嘲笑道,“人菜瘾大。” 席则收回视线,坐在了初悦旁边,视线扫了眼她面前的空酒杯。 她今晚有些不对劲,总共没说几句话,闷闷不乐地躲在一旁一个人喝酒。 他能猜到原因,却没资格开口过问。 毕竟他自己的事,最终也一塌糊涂。 初悦递给他一杯鸡尾酒,轻声问:“阳阳,你现在快乐吗?” 席则一怔,慢吞吞地接过酒杯,意外地看向她,“你很久没这么叫我了。” “我猜,你还是希望有人记住你原来的名字。”初悦弯了弯眼睛,“毕竟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是靳阳。” 席则仰头喝了口酒,“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是啊。”初悦看着他,“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找回曾经的快乐了吗?” “没有。” 他永远都找不回幼时的快乐了。 “那你这一路所做的一切,还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席则又喝了口酒,“从我爸妈死的那一刻,我就只有这一条路。” 初悦低下头,微微叹息一声:“我也没有选择。” “你决定好了吗?”席则看她一眼,“祁司煜对你是真心的。”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爱情,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真心更重要。”初悦也仰颈喝了口酒,眼神迷蒙却坚定,“譬如你我一直追寻的——公道。” “我已经前车之鉴在前了,哪怕得到我们想要的公道,也是承受了千百倍的代价和痛苦,这样你还觉得值吗?” “值。”初悦沉声道,“因为我只要结果。” 席则静静地看了她一秒,和她碰了碰杯,“那我祝你如愿以偿。” “谢谢。”初悦笑着和他碰杯。 “别让自己太受伤,你是女孩,能承受的不会比我多。” “……好。” 之后两人不再聊这个话题,默默地喝了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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