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贝苦笑,“何止认识。她今天还和我分享了在主卧那张大床过夜的睡眠体验。” “噢不!” Laura忽然猛挥一下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她严肃地盯着杜思贝,“小姐,你别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 杜思贝咬住干涩的下唇,半天过去没做声。 屋子里又空,又静,只有Laura快步踩上楼梯咚咚咚的脚步声。她一把将杜思贝揽进了怀里。 Laura个头不高,脑袋才到杜思贝肩膀。她的胸脯却很饱满,温暖,像一团白胖胖的棉花,包裹住杜思贝。 “甜心,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了。”她说,“Nick是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我看着他长大,我知道他认真起来是什么模样。” “相信我,这十几年来,他从没让任何女人留宿过这间屋子——除了你,甜心。” 在Laura的怀抱里,杜思贝浑身僵如雕塑。如果宁栩根本没睡过那张床,她这一晚上在对陈行简发什么闷气? “可是……”杜思贝皱起眉,“这间屋子空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请你们几个……” “你一定想问这间屋子为什么对Nick如此重要——让我告诉你,宝贝,Nick十八岁那年,他的母亲就是在这里去世。” “……” 杜思贝垂在腿边的双手轻动了动,她低头看着Laura,声 音茫然,“我以为这只是Nick用来度假的地方。” Laura微笑起来,乌黑发亮的眼睛在棕色脸蛋上弯了一弯,像融化了的牛奶巧克力,浓情地流淌到人心里去。 她抬起手,将杜思贝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说,“十一年来,我每天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的粉蔷薇也永远盛开,就连泳池里的水,都洁净得没有一丝落叶飘浮在上面。这间屋子就像Nick的心,他要自己的心永远干干净净,只为那个真正重要的人敞开。” “现在,你不就来了么?” 杜思贝注视着Laura笑起来时上扬的嘴角。 这几乎是她记忆中最长的一个慢镜头。心底有股潮水在上涌,温吞的,一浪又一浪,淹过她胸口,令她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Laura,你能帮帮我吗?” 杜思贝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能让Nick独自度过今夜,你能陪我去找他吗?” …… 海景公寓里。 陈行简从白衣白纱的宁栩身上挪开目光,盯着她身后的阳台,那儿有一大片漆黑的海面。 “继续弹你的钢琴。”陈行简淡淡地说,“追悼会的灵堂需要哥生前用过的东西,我去他书房找一会。找到就走。” 宁栩微低下头笑了一下,指尖轻抚过琴键,扫出一串羽毛般轻忽的琴音,“行简,你何必这样警惕我呢?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女人的声音在夜里湿湿的,带点责备。 陈行简用力握紧了裤袋里的手,冷声道,“如果你对出格的定义,是深夜穿着轻薄布料非得跟前男友发生点什么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他疾步走到墙边,按开了客厅与餐厅所有区域的灯。宁栩被乍亮的灯光刺得挡了下眼,从琴凳上转过半边身,对着男人前往书房的宽阔背影埋怨,“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啊,你去的方向是我的卧室呢。” 陈行简脚步一顿。他听见宁栩光脚踩在地板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股浓郁脂粉香,是女人洗完澡会涂遍全身的那种乳液,甜甜的,很诱人。 “你想去卧室,也不是不行。”宁栩反身贴在门板上,单手拧住门把,一副要想过此路必得留下买路财的模样,脸上含笑,挑逗意味十足。 她冲陈行简抬抬下巴,“你先说,想去我和你哥的卧室,找什么?” 陈行简的眼神下移,自然地落到她半敞的白纱睡袍胸口。领口开得极低,深V形状,挤出两道半球形的沟。 “那就找一件哥生前穿过的衣服好了。”陈行简颔首说,“谢谢嫂子。” “嫂子?” 宁栩瞳孔黑得深不见底,像猫,“我最听不得你这样喊我。” “不想听可以回避。”陈行简满脸漠然,对宁栩做了个请的动作,“嫂子今天刚摔了脑子,最好早点休息。” 宁栩一咬牙,脸上白红交加。 独自转回客厅,宁栩拧着胸前睡衣的丝带结,怎么想都不甘心。正在这时,玄关边响了几声电话铃。 宁栩拿起手机,屏幕上猝然蹦出来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锥得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缓过神后,宁栩握住手机,走进卧室。 陈行简正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色棉毛衫,陈行易生前穿过的。毛衫后颈的标签勾在衣架上,半天取不下来。 宁栩看了觉得好笑,半倚着门框问,“会解吗?要不要我帮忙。” 陈行简回头扫她一眼,淡声说,“我自己来。” “好,但你小心别扯坏了哦。” 宁栩捂嘴轻笑,上扬的尾音像猫尾巴,痒痒的,搔动人心,“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解我胸罩也很粗鲁,解不开还会上嘴咬,记得吗?” “……” 电话那端的杜思贝张了张嘴,喉头好像堵满血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副驾驶上的黑人小伙哈桑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声用英语问,“您还上楼吗?” 沙滩边的海风吹进车里,凉得人打了个哆嗦。 杜思贝抬起头,望着那一层海景公寓。 客厅开了灯,卧室也开了灯,高层窗户晕着黄澄澄的暖光,像挂在陈行简心上很多年的月亮。 “不用了。”杜思贝低声说。 车厢后座同时响起两声叹息。是Laura和大卫。一听杜思贝要出门找陈行简,他们都来帮忙了。 “今晚真的很谢谢大家。”杜思贝侧转过身,对他们挤出一抹笑。 她手指摸索到前座下方的行李袋,轻轻碰了碰,很凉。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美国了。” …… 陈行简看着门边的宁栩,深深皱眉,“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他把棉毛衫从衣架上拽下来,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突然之间,胸口被一个女人从后紧紧勒住。 “不要走!” 宁栩搂着陈行简,哭得全身颤抖,“求求你,行简,不要走……” 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有什么重物“当”一下落到了木地板上。 陈行简低头看去,身形猛然一僵。他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上面是一通刚刚结束的通话,来电人的名字是他私心设下的备注,如今看来却只剩讽刺。 他的声音像木头般空洞,“你故意说给她听的?” 宁栩侧脸贴着陈行简但僵硬的脊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行简又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宁栩,你根本不配以妻子的身份被写在哥的墓碑上。” “若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他的妻子呢?”宁栩仰头看向陈行简的后脑,她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反倒令她滋生一丝勇气,“行简,最开始相爱的本就是我们,是我当时太没安全感,以为你不会为了我收心,才答应你哥的追求。但十多年过去,感谢时间,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认识了真正的你——行简,你只是看似花心,你比谁都长情,我好爱这样的你。” 陈行简任由宁栩抱着,机械地垂下头。 海风从阳台无边际的黑暗中吹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胸口,小臂,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一阵又一阵寒凉的湿风中发起小小的抖。而地板上的手机光线也黯淡了下去,“老婆”两个字,暗得快要从他视野里消失。 陈行简扯动嘴角,发出一声低低的笑,胸腔也跟着震颤。 “宁栩,你怎么会蠢到,以为我长情的对象是你呢。” 宁栩哭泣的声音渐渐收止,她从陈行简背上离开,看着他被自己眼泪晕湿了一大块的衬衫后背。 她也在笑,“噢,但那个贱人听完电话会怎么想呢——” 她的尾音被无限拉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因为就在听到“贱人”两个字时,陈行简就反身掐住她脖颈,单臂撑墙,将她逼退到走廊过道一幅冰凉的艺术画框上,抵住。 夜风,是冷的。 墙壁,是凉的。 女人跳动的颈动脉,是温热的。 陈行简没有任何感觉。 宁栩梗着脖子,双手握住陈行简青筋暴突的大手,对他凄惶地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很喜欢那个小骚货……” 陈行简继续用力。 宁栩从脖颈到耳后再到脸颊,全都飞速涨红,她像濒死前一刻才得知真相的人,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的光却在迅速流失。 陈行简在四川的马路边制伏曹勇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体验。他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没有恨,也没有 愤怒,他只是在用自己压倒性优势的力量,将这些伤害了杜思贝的人,一个又一个撂倒。 “我不能……不能呼吸了!行简我错了,我错了……!”宁栩面色惨白,狂拍墙壁大叫。 但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 也不知陈行简怎么做到的,钉在宁栩头顶的那副玻璃装饰画被他单手扯了下来,他往上一提膝盖,玻璃中间出现一道裂痕,迸然而碎,玻璃碴子如急雨落了满地。 宁栩缩起光脚,瑟瑟发抖地望着陈行简直摇头,“不要,行简,真的不要……” 陈行简面无表情,踩上玻璃碴,俯视着墙角边的宁栩,“追悼会你不用参加了。你没爱过哥,就请你自动消失,别再惊扰他。” 走廊的壁灯透亮,映照着陈行简冷峻的脸庞。 脚边,是尖锐到可以刺穿她的玻璃碎片,眼前,是沉郁如死神的昔日爱人。宁栩再也受不了这种平静的压迫,捂着脸痛哭出声。 “还有。” 陈行简从满地玻璃上捡起手机,他淡淡看着痛哭流涕的宁栩,依旧没有提高声音: “你最好记住我老婆的名字,她叫杜思贝。” 第54章 爱你我一晚上到处找你,你在这捡垃圾…… 夜晚的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凌晨的圣莫尼卡海滩像打烊后的游乐场,沙滩上黑黢黢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海浪翻涌得愈发喧嚣,将回忆也推上岸。 杜思贝举着开了闪光灯的手机,牵起一点裙摆,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微凉的细软沙子上。 她把手机对准海滩上那一排高大的棕榈树,又回过头,对比从酒吧到这棵树的距离。还是觉得太近,她继续往前走。 “好像是这棵吧……”杜思贝停下来,看着面前一棵垂着巨大扇形叶片的棕榈树。 虽然这么做实在有点蠢,但她握着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就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丢脸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8 首页 上一页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