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桐脸颊粉红,显然很期待接下来的事。 她和裴叙谈了小半个月,别说接吻了,手都没怎么牵过。交杯酒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够暧昧,喝完可以接个吻。 然而,裴叙和她擦肩而过,并未停留。 “我先走了。” 孟舒桐不敢置信,高声叫住他:“阿叙!” 而后缓缓转身,脸色铁青地望着他。他也稍顿脚步,凝着剑眉,眼底浮着明显的急切。 孟舒桐问:“你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走?” 裴叙言简意赅:“家事。” 两个字就把女友推到外人的位置上,冷情到令人肝颤。 孟舒桐眼圈泛红,裴叙看着又不太忍心,多解释了一句:“我妹妹家里的事,她从小没了爸妈。” 没爸没妈的孩子,多可怜啊,孟舒桐再拦裴叙,就不合适了。 可孟舒桐阳历生日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她通常只过农历。以后每年这一天,裴叙都要陪蒋时微,她永远也不可能跟自己的男友过生日。 裴叙同时想到这一层,但也只是说:“玩得开心。” “轰”地一声,似有高楼大厦在孟舒桐脑海里倒塌。她转身,看裴叙穿上外套离开,头也不回。 朋友们在旁安慰,温言良语她都听不进去。 最后骆尧悠悠起身,意味深长说:“阿叙那宝贝妹妹,跟祖宗一样供在家里,不是谁都忍得了的。” 要不然,家世背景这么好一大帅哥,怎么会躲过早恋高峰期,活生生拖到大学快毕业才谈上一个。 话里话外都很恶劣,却也不能不算好心提醒。 要么忍,要么分。 正是感情最上头的时候,孟舒桐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忍了下去,回头又是笑吟吟的温婉模样。 第4章 家人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 吃过晚餐,裴琰陪蒋时微给母亲上香。 蒋时微把剩下的草莓蛋糕放在供桌上,自言自语说:“妈妈,这是草莓蛋糕,好吃的,你尝尝。” 话音刚落,眼泪没兜住,“啪嗒”往下掉。 烧完纸,裴琰亲自把蒋时微送上楼,叮嘱梁妈好好照看,还给她留了一部新的平板电脑。 她窝在自己房间的沙发,玩黄金矿工,一路打到二十关还没死。 裴叙又晚归了。 她把平板扔去一边,抱着小北极熊,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毛绒绒的熊头上。 熊是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裴叙亲手送她的。那会儿裴叙听她哭,特别不耐烦,随便从柜里抓个玩偶塞她怀里,没好气地说:“给你,别哭了行吗?” 对哦,他嫌烦。 蒋时微周身一凛,拿熊头给自己擦眼泪,擦着擦着,眼睑都被绒毛磨红了。 裴叙就是这时回到家的。 蒋时微披头散发,跟北极熊玩偶较劲,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听到声儿抬头看他,嘴一撇就要发作。 奇怪的是,她最后没发作。 裴叙走过去,把北极熊拿开,看着蒋时微憋得通红的脸蛋,心疼但又有点想笑。 “扑扑惹你了?” 扑扑是熊的名字,时微起的。 她盯着裴叙,摇头:“没。” 裴叙在地毯上盘腿,明明应该矮一头,却仗着身高,和坐在沙发上的蒋时微差不多高。 “那就是我惹你了,是不是?” 蒋时微不予回应,等同默认。 裴叙说:“对不起微微,我忘了回来陪你。” 蒋时微吸了吸鼻子,垂着脑袋说:“没事,以前妈妈告诉我,比起已故的人,生者的幸福更重要。” “忌日也挺重要的,你看你都哭成这样了。” “我没哭!” “行吧,”裴叙往后倒,双手撑在地毯上,“不重要,那我继续陪你孟姐姐过生日去了。” 蒋时微呼吸一窒,眼泪水又冒出来。 裴叙把小北极熊递给她,无可奈何:“跟哥哥说实话。” 她抱紧扑扑,抹了把眼泪:“虽然,爷爷和裴叔都对我很好,你也对我很好。可是裴叔有自己的家庭,哥哥你以后也会有,到那时,我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裴叙微愕:“什么话?你以后结婚了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况且,我做你一辈子的家人,就算你不结婚也没事。” “不可能的,你结了婚,有自己的妻子和小孩,就没办法继续做我的家人了。” “你最近怎么老爱讲不可能?只要我愿意,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儿。” “那你愿意……” 蒋时微话说一半,裴叙等她接着说完,然而她改口:“没什么,我已经很知足了。” 裴叙牵起北极熊的小手,另一边被蒋时微握着。 他说:“宝宝,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 蒋时微瞪着眼睛:“我开口要的第一件事,不准再叫我宝宝,我都快十五岁了!” 裴叙失笑:“哎,长大了是吧。不爱当宝宝,那我叫你什么,蒋小姐?好听么。” “还行,”蒋时微点头,“你也可以叫我时微。” 裴叙说:“好的,时微宝宝。” 话刚说完,蒋时微果然干劲十足地扑过来打他。他假意拿手边枕头挡一下,笑着嚷嚷好痛。 蒋时微双手掐他的脸:“你就会惹我生气。” 他闷笑:“对不起,蒋小姐,我以后只叫你蒋小姐。” 时微蓦地脸红,推开裴叙,跑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裴叙摸着被掐疼的脸,摇了摇头:“越大越难哄了。” 房间内,蒋时微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裴叙,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一句话能让蒋时微辗转反侧。就像现在这样,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蒋时微在门后待了一会儿,慢慢挪进卧室,撕了一张便签,一笔一划地写: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喜欢他? 写完了,她把这张便签折成千纸鹤,穿进床边挂着的银线里,摇摇晃晃地垂坠。 敲门声响,裴叙在门外说:“蒋小姐,请你早些休息。” 蒋时微恼怒道:“知道了!” 裴叙好像又在笑,到底有什么好笑? 蒋时微把床上的大狐狸玩偶抓过来,狠狠地揉它。揉着揉着,时微又紧紧抱住大狐狸,下巴在狐狸脑袋上蹭蹭。 这个也是哥哥送的。 蒋时微靠在大床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醒来,生活还是那样过。 裴叙一连三天早回家,蒋时微禁不住好奇:“哥哥,你怎么不去陪孟姐姐了?” 裴叙说:“吵架呢。” “啊?才在一起一个月,就吵架啊。” “跟在一起多久没关系。” 蒋时微咽了咽唾沫,犹疑问:“是因为生日那天你早退吗?” 裴叙还有心情笑:“是啊。我昨天送她一只kelly道歉,她死活不肯收。哎呦喂,给我愁的,已经不知道怎么哄了。” 蒋时微说:“你看起来也不像很愁。” 裴叙没否认:“因为我知道她喜欢我,过两天就好了,不像你,说不理我就不理我。” 蒋时微梗了一下,讷讷说:“我也……” “没那么难哄对吧?”裴叙截了她的话,“也是,我们家小孩很乖的。” 蒋时微:“那要是我不乖了呢?” 裴叙:“你能怎么不乖?顶多饭少吃半碗的那种不乖。” 蒋时微有点生气:“不跟你说了。” 裴叙火上浇油:“别啊,姑娘懂姑娘,你帮我想想,怎么能让孟姐姐高兴?” 蒋时微瞪他:“我不是姑娘,我是小屁孩,懂什么你们大人之间谈恋爱的事?” “小心眼,”裴叙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知道了。每回你生气,我送个玩偶你就很开心,要不我给舒桐送玩偶?” “才不关玩偶的事!” “啊?” “反正你别送,小心孟姐姐更生气。” “麻烦,”裴叙皱眉说,“搞个对象这么麻烦,早知道……” 蒋时微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早知道怎样?” 裴叙摇头说:“不怎么样。你说得对,要是连舒桐这种软脾气都容不了我,你哥哥这辈子要孤独终老咯。” 有时,蒋时微挺佩服他哥的。 他怎么能,每说一句话都错得离谱,让时微很想反驳,又不敢太大声反驳。 忍了又忍,她说:“不会。” 裴叙问:“什么不会?” 蒋时微:“你不是要给我当一辈子家人吗?就算娶不上媳妇儿,有家人在,也不会孤独终老。” 裴叙:“小……小姐,你总算说句中听的了。” 蒋时微知道他又想脱口而出一句“小孩”,懒得挑他的刺,喃喃自语说:“我哪句话都比你中听。” 裴叙闷闷笑了一声。 - 距这次谈话又过去一周,十月小长假到,裴叙接老爷子的命令,带蒋时微去南方海岛过国庆。 蒋时微开开心心玩一周,在回北京的飞机上垮了脸。 裴叙说:“哥这个月要弄机械设计比赛的事,可能会很少回家。” 蒋时微没记错的话,裴叙和骆尧组了比赛队,后来孟舒桐加入。也就是说,裴叙整个月都要和女友待在一起。 “哦。”时微闷闷不乐。 裴叙补充:“我和舒桐和好了。” 蒋时微没接话,闭着眼睛,像要睡觉。裴叙也不打扰她,问空姐再要了个靠枕,让她抱着。 直到飞机落地,时微才睁开眼。 其实她一秒钟也没睡着,满脑子想裴叙谈恋爱会做什么。牵手拥抱和接吻,甚至……她不敢继续想了。希望裴叙再保守些,让难以接受的现实晚点到。 飞机停好,广播提醒旅客下机。 裴叙背个白色北面双肩包,手提着蒋时微的迪士尼玩偶包,怎么看怎么突兀。 时微无名火上来,拽了一下那手提包说:“你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这包,我衣帽间也有爱马仕香奈儿你就不能随便挑一个吗?” 行李是裴叙收拾,出发的时候小祖宗没反对,这旅途快结束,她想起来发脾气了。 裴叙无奈:“这包怎么了?达菲大脸,多可爱啊,我记得前两年你可喜欢了,不是这个包还不肯出门。” 蒋时微一板一眼说:“两年前我还是小孩,现在不是了。” “行,”裴叙随口迎合着,“下回注意,我再给你添几个小房子,咱再也不背迪士尼了好吧?” 小姑娘估计到青春期的敏感阶段了,裴叙心想,这么介意被人当成小孩子,确实是这年纪常见的心理状态——寻求成年人的身份认同。 蒋时微十分嫌弃达菲大脸,自己没手似的,硬是让裴叙提了一路。 于是人潮涌动的首都机场里,穿碎花小裙子的初三学生在前边风风火火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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