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年了,”裴叙习惯性地探手揉蒋时微的脑袋,“况且你一漂亮小姑娘,爷爷不放心是应该的,我也不放心。” 蒋时微躲开他的手,鼓足勇气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 “噢,我不在,你无聊啊?” “无聊。” “那行呗,”裴叙从善如流,“我以后尽量都早回。你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少扯谎啊。” 蒋时微闷声回应:“嗯。” 话说完,梁妈来叫他俩吃早餐。 仍旧在二楼小餐厅,桌布上摆一瓶红玫瑰,花瓣托着几滴晨露,沁出清新香气。 早餐没叫人陪侍,蒋时微和裴叙对面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裴叙话多些,问妹妹这一周在学校发生什么事。 蒋时微问一句答一句,没什么兴致。 饭吃到一半,裴叙接电话,开口就是:“舒桐,早啊。” 挂掉电话,蒋时微的脸已经快要埋到燕麦粥里。 裴叙好笑道:“怎么回事啊?盼着我回家,我一回家,你对着我饭也吃不香了?” 蒋时微不吭声,舀了一大勺燕麦粥送进嘴里。 裴叙顿了顿,随口问:“哎,微微,你觉得孟姐姐怎么样?” “咳——” 蒋时微呛了一下,眼圈红了。 裴叙递帕子给她,又说:“别急,没人跟你抢。我就想问问你,孟姐姐好看么。” 你没长眼睛么不知道她好不好看?不好看你能和她在一起么。 这话什么意思,要我夸两句?我夸你个头。 蒋时微内心一阵激烈唾骂,面皮紧绷,顾左右而言他:“好不好看很重要吗?难不成你只喜欢漂亮的。” 裴叙笑着否认:“也不是。” 蒋时微犹豫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看感觉啊,谁知道呢。” “幸亏是我问你,要是孟姐姐问这句,你不回答孟姐姐那样的,你就死定了。” “你懂的还挺多,”裴叙转而笑问她,“微微,你也长大了,有喜欢的男孩没?” 蒋时微心中一动,不自在地敛了眉眼,涩声道:“有啊。” 裴叙略微惊讶:“哟,哪家小子这么有福气,说出来让哥替你掌掌眼。” “没用的,他不可能喜欢我。” “怎么会,我家姑娘长得好,又聪明,谁会不喜欢你啊?” 蒋时微彻底吃不下饭了,搁下瓷勺起身说:“别问了,就是不会!” 第3章 惦记 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事 餐厅里一时冷寂,只有瓷勺落桌的声音在一遍遍回荡。 蒋时微转身回房,锁上房门。裴叙竟然没跟过去,好端端坐着吃完了早饭。 房间内,蒋时微跑到书桌旁,取出日记本写下一行字。 裴叙是蠢货,蠢货,蠢货…… 她很想哭,但努力忍住了。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裴叙在外头说:“说到你的伤心事了,我的错。” “燕麦粥还没吃完呢,别浪费粮食。” “你开开门,哥哥知道错了。” 蒋时微想:你才不知道你哪儿错了呢,或许是我错了。 又过一会儿,裴叙语气充满无奈:“祖宗,理我行不行?” 蒋时微不出声,短信上丢一句:“不敢,要是把你烦死了,你会把我送走。” “啧,”裴叙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记仇?” 蒋时微没回应。 裴叙刚想再敲一下门,那门猛地往里开,小姑娘一米五八的身高,站裴叙面前还是显小。 “我没记仇,”蒋时微迈步绕开她哥,“就想提醒一下自己而已。” 裴叙回过味来,跟着她往餐厅走:“几个意思,你担心我有了对象要赶你走啊?那不至于,这个家永远有你的位置。孟姐姐人也好,跟她相处几天就知道了。” 她冷冷淡淡地:“哦,人不好能做你对象吗?你那么难伺候,只有脾气超级好的姑娘能忍得了。” “讲道理,我怎么难伺候了,咱俩之间是不是我伺候你多些?” “……因为你觉得我还小。” “你大了咱俩也不可能换过来啊。” 时微坐回餐桌旁,继续吃半碗燕麦粥。裴叙伸手拿走,面面俱到地:“凉了,我让厨房再热一下。” 好像确实是,他照顾她比较多。 蒋时微想,有裴叙这个哥哥真挺不错的。如果她心思单纯些,甘心一辈子做她的妹妹,就不会难过了。 能做到就好了。 - 惦记着蒋时微心情不好,裴叙周末没出去玩,拒了女友和哥们儿的几个邀约。 周一早晨,裴叙送蒋时微去学校,转头开车回隔壁大学。他今年大三,还有不少课要上。 这一周五天,蒋时微按部就班地度过,早上裴叙送她上学,下午司机来接回家。 有时裴叙在家,有时不在,但每天都发短信,问她到家没有,吃饭了吗,在小餐厅吃还是陪老爷子吃。 蒋时微还是和以前一样,回复及时,偶尔让他带吃的回来。 一晃到了周五,裴叙打电话说:“今儿不回家吃饭,估计十一点之前也到不了家,舒桐生日。” 蒋时微怔了一怔,勉强说:“知道了。” 裴叙问:“要不我去接你来,一块儿给舒桐过生?” 蒋时微用食指戳手机屏,慢慢发出两个字:“不了。” 裴叙接着还说了什么,蒋时微懒得再看。 下午提前离校,来接她放学的人是裴琰,像多年前那个夏日一样,意味着不同寻常。 和裴琰坐在后排,小桌板上放着草莓小蛋糕,还有平时不能喝的外边的奶茶。 蒋时微难免伤心。忙得脚不沾地的裴叔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裴叙却忘了。又或者说,他记得,但比不上孟姐姐的生日重要。 裴琰说:“今儿家里吃烤鸭和葱烧海参,微微还有别的菜想吃,现在可以给慧姨发微信。” 蒋时微拿起奶茶喝,语气凉凉的:“不用,没什么想吃的。” 放在往常,裴琰看到蒋时微饭前吃那么多甜食,肯定得开口阻止。但今天不一样,蒋时微想,今天他们都可怜我。 因为是妈妈的忌日。 蒋时微到裴家三个月后,军医院传来蒋舟琴病危的消息。由于辐射太严重,直到最后,医院也没开放家属探视。 她被封闭式管理和照顾,请最好的医疗团队,用最好的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北京九月,夏秋之交。 蒋时微放学回来,裴叙正在看电视新闻。听见时微的动静,他立刻把电视关了,若无其事说:“回来了。” 蒋时微脚步停住,狐疑地瞥裴叙一眼。 三个月来,这位哥哥一直把她当空气,进进出出都不叫她,怎么今天转性了,主动跟她说话。 “嗯,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回什么,索性重复那一句。 裴叙抬起头,十四岁还没长开的少年脸,已是清俊利落的模样。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怎么把话说得自然一些。 最后他起身,第一次伸手接过蒋时微的书包,笑着说:“小孩,别写作业了,哥哥带你去玩儿水。” 蒋时微脑子卡壳,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裴叙说:“不为什么,你天天写作业不无聊啊?走吧,写不完的哥哥帮你写。” 说着,裴叙牵起蒋时微的手,带她下楼。 时隔多年,她还记得第一次被裴叙牵手,那种温暖踏实的触感,叫她无端留恋。 玩过水,当天晚上补作业,两个人一起写,没多久就写完了。 裴叙去洗个澡的功夫,蒋时微打开电视,正好播到一位核物理学家去世的新闻。 隐姓埋名的蒋舟琴,在去世后终于为世人所知。而蒋时微,她的亲生女儿,比世人更晚得知她去世的消息。 “妈妈。” 时微泪如泉涌,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保镖们早已等在楼梯口,恭敬而残忍地说:“抱歉,蒋小姐,您现在不能出门。” 她嚎啕大哭,哭声惊动还在浴室里穿衣服的裴叙。 裴叙随便套了条裤子就出来,边走边扣睡衣的纽扣,在楼梯口看到蒋时微被保镖抱住,挣动不休。 “放开她。” 少爷冷声发令,保镖松了手。 蒋时微想往外跑,没两步却被一只手勾住后领。她倏然转头,一张小美人脸布满泪水,可怜兮兮的。 裴叙一时无措,干巴巴勒令道:“小孩,天黑了,别乱跑。” 蒋时微抽抽搭搭:“我妈妈,妈妈走了,你都不让我去看最后一眼吗?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啊。” “你去了也看不到,”裴叙实话实说,“医院那边不让任何人接近你妈妈。蒋姨的临终遗言是,为女儿的健康着想,即使能穿防护服,也不要她来送。” 蒋时微一下失去所有力气,双腿发软,裴叙及时接住她。 “走吧,”裴叙单手抱起哭成泪人的女孩,“妈妈给你留了录像,我陪你看看。” - 那段录像直到今天还留着,裴叙用了五种储存方法,疯狂复刻,防备录像带损坏,以后再也看不到。 七年来第一次,裴叙没有陪蒋时微度过这一天。 回到家,蒋时微跟裴老以及裴琰的新家庭吃了顿饭。 裴叙同父异母的弟弟明安才四岁半,坐在裴琰腿上,格外娇气。 蒋时微突然想,裴叙不回来也挺好的,让他看到这温馨画面,说不定又要难过了。 此时此刻,北京城的另一面。 包场后,整个清吧只有给孟舒桐过生日的人。优美钢琴曲在半封闭空间里缓缓流淌,友人们一同举杯相敬,香槟杯轻轻相碰,发出悦耳脆音。 裴叙坐在骆尧旁边,接过一根香烟,夹在指缝借火点燃。 骆尧问:“你还抽烟,让微微闻到怎么解释?” 裴叙说:“我怎么解释,你这话说得,我很怕她似的。” “难道你不怕吗?”骆尧戏谑笑着,“上回兜里不小心揣了根别人硬塞的烟,被小姑娘发现了,半天没跟你说话吧。” 裴叙:“我回去之前洗个澡不就得了。” 骆尧:“你看,还是怕。知道不让妹妹吸二手烟,在我跟前却没一点顾忌,怎么着,我活该吸你二手烟呗?” 裴叙:“你今儿话怎么那么多。” 两人闲扯着,聊到学校的中秋活动。孟舒桐那边突然起哄,说要看寿星和她对象和交杯酒。 裴叙算着日子问:“今天是农历多少?” 骆尧说:“二十五。” “我靠,”裴叙直接原地蹦起来,“今儿我妹亲妈的忌日。” 他抬腿就要往外走,孟舒桐和她的朋友们刚好往这边来,男男女女左右簇拥着,哄笑着,递上一杯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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