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气氛却比冷气更凝滞,看两边的律师人的脸色,能猜出此刻占上风的人是谁。 而此刻,一股恶心却从胃部反涌,直冲天灵盖。 季舒楹忍住呕吐的冲动,快速走到杜律身边,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杜律面前的桌上,低声说了几句。 待杜律点头后,她便匆匆转身准备快速离开。 刚靠近门,忍了又忍,季舒楹还是没忍住,脸色泛白,手掩着唇,弯腰干呕了一声。 原本安静得落针可闻的会议室,立马陷入死寂。 众人朝季舒楹的方向投来视线。 连坐在主位,不动如山的男人也微微抬眼。 季舒楹身体滞了一下,眨了眨眼,还没想好怎么办,裴远之已经收回了视线,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文件,“没想到贵所的实习生比正式律师更能干。” 言下之意,君德的其他律师都在吃白饭,全靠实习生完成工作。 淡淡的讥讽,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 杜律干咳一声,低声问季舒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没休息好,感冒了。”季舒楹说。 杜律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不舒服的话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回公司了。” 季舒楹点点头,快步走出会议室,也顾不得身后其他人的目光。 走出来,皮肤接触到正常温度的空气,那点子反胃的感觉并未消失,季舒楹扶着墙,胃里一阵翻涌,冲到垃圾桶旁又呕了一声。 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 “小舒,你没事吧?”原本坐着的女生慌忙冲过来扶她,轻轻拍她的背。 赵昕妍也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她静静看着季舒楹,像是在思索什么。 季舒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温水,先漱了漱口,再慢慢地喝下。 忽而听到有人冷不丁地说:“怀孕了?” “咳——”季舒楹差点被呛住,女生连忙又拍了几下,才将这口气顺下去。 季舒楹抽出一张纸,细细地 擦干净水痕,只是拿着水杯的手指有些微颤抖。 她看向赵昕妍,语气微冷,“你再说一遍?” “被我说中了?”赵昕妍盯着季舒楹,轻笑了一下,“系里怀孕休学的又不是没有,你不用这么紧张……” 季舒楹打断,“关你屁事?” 没想到季舒楹会骂脏话,赵昕妍神色一僵,“我好心……” “你好心?整天长舌妇一样,胃不舒服吐一下你就能想到怀孕,看到胳膊你就能想到性,又蠢又笨,但凡你把这些心思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读了三年书连个学位证都拿不到。” 季舒楹将湿巾纸扔进垃圾桶,看也没看赵昕妍,只看另一个女生,“我身体不舒服,杜律给我批了假休息,我先回去了,你们加油,回头请你们喝下午茶。” “好、好的……小舒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有什么回头我会跟你说的。” 女生小声安慰道。 季舒楹嗯了一声。 下了楼,她没回去,而是径直打车去医院,师傅自来熟,好奇地问了句:“小姑娘哪儿不舒服?怎么去医院?” “没什么。”季舒楹闭着眼说,心情很差。 纵是工作日,公立医院依然人满为患,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季舒楹又想吐了。 “挂什么科?”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问。 季舒楹本想说肠胃科,然而赵昕妍说的那两个字,总在脑海里来回闪现,似针尖刺入血管,似有若无的疼,象征着某种不祥预兆。 她咬咬牙,说:“产科。” 产科里来来往往,家属陪同着孕妇,几乎没有形影单只的,独自一人的季舒楹难免引起陌生人的注意。 只是,分外年轻、看着像还在上学的漂亮女生,独自来到产科,打量的眼光就算不上尊重,隐约含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轻视。 季舒楹被那些人的目光弄得浑身难受,偏偏对方又并没有做什么,她无法径直开口,气血翻涌,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静下来。 直到坐在医生面前,交代完一切始末,季舒楹都还有些不真实感,甚至还怀揣着某种侥幸心理。 医生抬眼看了下,像是觉得季舒楹看起来年纪小,还在读书的样子,多问了一句:“小姑娘一个人?男朋友没陪你来?” “……没、没有男朋友。”季舒楹有些底气不足。 医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开单、抽血查孕酮和HCG,一系列操作下来。 抽血结果第二天才能知道,季舒楹拿出路上买的一根验孕棒,忍住羞耻,去了厕所。 第一次用验孕棒,季舒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弄完,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等待的时间难熬得要命,每分每秒都像被无线拉长。 验孕棒上,慢慢浮现出两道杠。 一道深,一道浅。 第3章 雪遇到火 手一抖,验孕棒掉在地上,季舒楹慌忙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处理完残局后,拿着手机开始疯狂搜索—— 验孕棒的准确率高吗? 两道杠有没有可能没有怀孕? …… 得到的答案都不尽如人意。 离家以来的所有勇气都在此刻消失殆尽,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季舒楹从厕所里出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放空。 过了一会儿,季舒楹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紧紧咬着唇,差点哭出来。 她就知道,酒店的避孕套质量差得离谱,这种垃圾避孕套牌子就该破产!倒闭! 可这能怪她吗?虽然高中上生物课时不太认真,老师也讲过避孕套成功避孕的概率很高,接近98%,这种2%极低的概率也能被她撞上,真的是见鬼了! 还是那晚上操作不当?季舒楹醉得迷糊,仍记得确认过,对方确实带了套的。只是后来精力不济,那一夜到底翻来覆去了几次,她也数不清了。 过了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季舒楹重新打起精神,低头翻找着通讯录。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同盟。 需要一个人,来分担她此刻的不安和担忧。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怎么了楹楹?” 女声从听筒那头传来,犹带着困意,像是刚睡醒不久,含糊,“这个周末想我陪你?还是钱不够花了?” 听到姐妹熟悉的声音,季舒楹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事情讲出来。 打电话给姐妹是本能,理智却在此刻刹车。 那边林真真还在含糊不清地问:“是的话我再转你三十万,不过我爸知道我上次偷偷接济你,也冻了我信用卡,你得省着点花了,实在不行我把上周订的几个包退了……” 季舒楹勉强维持的理智瞬间崩塌。 那件事发生后的一个月以来,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唯独发小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真真,我——” 声音也哽住。 “怎么了怎么了?”林真真原本还有些没睡醒,现在一下子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毕竟季舒楹离家出走以来,除了第一天买醉痛哭了一场,后面的一个月,她没看到季舒楹掉过眼泪。 旁边的床伴听到动静,低声问怎么了,被林真真不耐烦地推开,“先出去,别打扰我打电话。” 季舒楹听到林真真那边的动静,知道对方大约是昨晚又玩了一通宵,只是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无暇去调侃对方。 “我——” 怀孕了,现在该怎么办? 季舒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扣着手机的指尖也顿住。 按照林真真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肯定第一时间会确认孩子他爹是谁、然后麻溜地给她爸妈打电话交代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太大了,不属于离家出走这种在长辈看来小打小闹的程度。 圈子里最讲究体面,根本瞒不了。 到时候,所有季家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本身这段时间季家就动荡不安,外界多少人等着看热闹,看季父季母的闹剧怎么收场,讨厌她、看不惯她和母亲的人,不知道背后还要怎么落井下石。 得先按下。 理智回拢,季舒楹迅速收了眼泪,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清了清嗓,尾音故意拖长,反而带了几分似嗔似怨的味道:“怎么,现在给你打电话都得排队吗?怪我打扰你的好梦了?” “我哪有这个意思。”林真真对季舒楹这倒打一耙撒娇的一套,从小到大都没有抵抗力,立马举械投降,“谁敢怪季大小姐你啊。” 季舒楹轻哼一声,“好了,听你声音就知道你又玩了一宿还没睡饱,继续睡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找你宝贝。” ? 所以打电话真只是为了听她声音? 林真真摸不着头脑,不过季舒楹做事从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高中时失眠了就偷钥匙去教学楼天台放风筝,地理课上学到了极夜,第二天就偷偷包机跑去希尔科内斯,说好了出国又临时改主意要参加高考,一起‘叛逆’一起挨骂。 应当也没什么大事。 林真真打了个哈欠,“好,那我挂了。” 挂断电话,季舒楹捏着明天取检查报告的单子,无意识地折成一折,一折,又一折。 屏幕闪动着,有人打来电话,季舒楹没接,只是盯着屏幕,出神,有些茫然。 另一边。 S市第一人民医院后门,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入,保安认出司机,机灵放行。 车内,一个年轻棕发女人正靠在椅背上小憩,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连衣裙,手轻轻扶着腰,肚子微凸,脸上浮现着一点柔和的母性独有的温柔。 旁边的男人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下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微松,淡蓝色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线条紧实的小臂。 修长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滑动,胸前的一枚律师工作证随动作轻微晃动。 江宜菱睁眼,看向裴远之,踌躇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安地开口:“抱歉,又麻烦你陪我来医院,清野那边实在是走不开,他家里又一直反对我两……” “没事。” 裴远之关掉文档,合上屏幕。 江宜菱不说话了,只是第一次跟丈夫 的好友相处,有几分惴惴不安。 她在投行工作,酒桌应酬上,偶尔也从大佬们的口中听过裴远之的辉煌战绩,却没想到自己老公会认识对方,更没想到两人关系不错。 这半年来,丈夫也提到过几次,有困难实在没法了,可以找裴远之解决,事儿都办得漂亮又快。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5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