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要找她的人正在楼梯下站着,宋知念扶着栏杆慢慢下去,也在一步步中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长得和傅瑾承很像,薄唇高鼻,下颌分明,只有那一双眼睛不太一样。 傅瑾承是丹凤眼,有时候会有些不怒自威的凛冽感。 而面前的这个人却是一双桃花眼,眼中总是带着些笑意,令人分辨不出他的心中所想。 “你就是,傅祈安吧?” 宋时念握着栏杆,停在了离男子三四阶台阶上的位置。 她在恋爱之前就知道傅瑾承有个弟弟,有时候还在策划活动,她总是能看到傅瑾承放下手中的安排去一旁接电话的身影。 而每当接了那些电话回来之后,傅瑾承的面上总是会露出几分严肃。 那时候她就知道,傅瑾承有个难以管教还在读高中的弟弟,经常因为不认真听课、上课违纪、不做作业而被老师打电话告状。 在他们恋爱之后,傅瑾承和她说过,他的弟弟叫作傅祈安。 他和她说,等傅祈安高考好,就让他们见一面。 谁都没想到,这一面拖了三年。 “是的。” 面前的傅祈安微微颔首,嘴角勾起,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 他似乎并没有傅瑾承话中那般难以管教。 宋知念知道,傅祈安是为了傅瑾承才来的。 “我到窗边等你。” 她指了指一楼屏风后的位置:“你想要喝什么自己去点就好。” 傅祈安的性格比他哥看着就活泼一些,一副自来熟的状态,一个点餐就能哄得店里涉世未深的两个小姑娘心花怒放。 令宋知念忍不住扶额。 她最近这店,生意都是老样子,倒是老友已经接待了不少。 傅祈安是带着两杯饮品过来的,一杯是他自己的冰美式咖啡,一杯是给宋知念的果茶。 宋知念接过饮品,道了谢,这才看向面前的男孩子。 她读大二的时候这个孩子还在高三,一晃眼,他应该已经大学了。 “你和你哥哥口中的你,倒是不太相似。” 宋知念抿了笑,率先开口道。 傅瑾承口中的弟弟是个混世魔王型的人,每天不是在上房揭瓦就是在下地破坏的路上。 但是面前这个男孩,却完全像是个世家教养出来的继承人,彬彬有礼又不失矜贵。 “你倒是,和哥哥说得一样。” 傅祈安也在打量着她。 他早就已经知道她,甚至在四年前、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听到过哥哥提起这个名字。 在当时哥哥出了车祸之后,他曾经有无数次想来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想把她绑了送到自己哥哥的床前,但是都败于自己哥哥的哀求。 “不要告诉她”“不要让她知道”“不要和她说”。 在他自己都痛得要上止痛泵的时候,都还拉着他的手,让他隐瞒自己的消息。 他曾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那些支撑哥哥撑过痛苦,却又给他带来痛苦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宋知念没有接话,她垂眸,搅了搅杯中饮料的封层,开口道: “你今天来,也是为了傅瑾承吧。” 第10章 等我 “是。” 傅祈安承认道。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桃花眼中的笑意微微散去。 “我昨天晚上去看了我哥哥,他的状态并不算好。” “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傅祈安处理好工作赶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八点。 平日里傅瑾承在这个时间还不会入睡,往往等他来了之后还能一起看点公司的报表和项目投标书,甚至状态好的时候还会帮他分析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样去进行部门的人员调整。 但是昨天却不一样。 等他赶到的时候,傅瑾承早已经入睡。 而那间病房也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 “他的床头一直亮着一盏灯。”傅祈安的手指握紧了杯柄,又下意识地松开。 床头的那盏暖色小灯依旧开着,空气之中的浮尘在昏黄的灯光之中虚虚沉沉的漂浮着。 在暖光之中,他看到了傅瑾承分外平静的睡容。 宋知念低头望着自己的饮品,她有些不确定道:“是他床头那盏小挂壁灯?” 傅祈安深深地望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窥探到她的心情。 “是的。”他说。 下方的冷饮已经被她搅动着看不清分层,水纹顺着吸管为中心不断地发出圆形的波纹。 那一圈一圈的微波被她的动作搅碎,却又再一次重组。 她知道那盏小灯,那是她在傅瑾承平静下来之后打开的。 “你知道的,他那种情况的人,往往睡觉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傅祈安继续说道: “他现在每天晚上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身,每次一翻身都会把他惊醒。” 傅瑾承是高位截瘫,长期的坐轮椅、躺在床上,容易形成压疮,所以每隔两个小时,他的睡觉姿势都必须发生改变。 可就连翻身这个婴儿都会的动作,却都是练了几个月才堪堪能够自主完成,自主翻身后身体被褥的摆放更是难以完成。 护工是上下半夜轮流值班的,但是傅瑾承却是每一次都要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人摆动。 他从一开始的默默注视护工的翻身,到现在这般闭着眼接受,傅祈安不知道傅瑾承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是那些攥紧拳头的手,和颤抖的手臂肌肉,都在告诉傅祈安他们——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清醒的,感受自己是个残疾人的事实。 而昨天,也是傅祈安难得看到哥哥这样平静 的模样。 “我以为他睡熟了,还想帮他关掉那盏小灯。” 傅祈安的语调像是一场冷静的陈述,但是他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她的眼眸被下垂的眼睑所遮,令傅祈安一时之间辨别不清她的情绪。 傅祈安的动作很快,但是就在整间病房陷入以往熟悉的黑暗的时候,傅瑾承却突然醒了。 他的意识应当还是在朦胧,说话都有些难以听清。 傅祈安听到了他下意识的话:“不要关灯。” 这是傅祈安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 在之前更多的时候,往往都是他们劝说着傅瑾承开灯或者是拉开窗帘。 除了去复健室和来看她,在独自一人在病房的时候,傅瑾承只会一个人躺在黑暗之中。 安静的,有时候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无法听见。 他就像是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我趁他没有完全清醒,问了他为什么。”傅祈安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面对着宋知念有些疑惑的目光,傅祈安像是想要看破她的伪装一样,径直盯住她的眼眸。 “他和我说,因为那是你开的灯。” 傅祈安看着面前宋知念平静的模样,嘴角的笑容都带上了些讽刺。 “多可笑啊,不是吗?” 宋知念知道傅祈安的未尽之言。 多可笑啊,仅仅是因为是你开的灯,即使会打扰到他的安眠,即使他已经习惯了黑暗,却还是会忍不住、下意识去追逐那一抹光亮。 “傅先生,”宋知念在傅祈安讽刺的目光下,终于开口。 她没有被傅祈安的语言所激怒,也没有因为傅祈安的话语而展现出对傅瑾承的怜悯、抑或者是担忧 宋知念很平静,平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内心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你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三年前的我。” 她没有继续搅拌杯子,而是两手交握放在桌上。 这是下意识地防御姿态。 “我在那棵树下等了他一天,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就连我的朋友、他的朋友、我们的老师,全部都劝我不要再继续等他。”宋知念笑了笑,看着面前男子的面上逐渐浮上疑惑: “我不知道你究竟误会了什么。”宋知念的脸上逐渐染上冷意。 “但现在看起来。你的哥哥,他应该没有对你说过,他让他的朋友代替他,对我说出了分手。” 傅祈安忽然感到有些不安,这些事情傅瑾承没有在他的面前提到过,他赶到的时候傅瑾承已经在抢救室之中昏迷了。 他问过医生,知道傅瑾承在救护车上还有短暂的清醒,但是救护车上的时候,跟在傅瑾承身边的只有顾书屿。 傅祈安也曾几次问过顾书屿关于傅瑾承在救护车上的状态,而顾书屿却从来没有细说过。 而面前的宋知念却还在说着,那些话一字一句地,扰乱了傅祈安的思绪。 “我的朋友说他背叛了我,我认为他没有,顾书屿也说没有,但是不论我怎么追问,顾书屿却从来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告诉我,傅瑾承让我不要再等他,之后,任何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他的所有朋友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所有老师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什么,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她的话字字哀怨,句句带怒,却偏偏还在克制着。 “傅祈安,你觉得,被蒙在鼓里的我可笑不可笑?” 可即使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到了周围同学朋友都用担心或者是怜悯的目光去看她,宋知念都没有相信学校内流传的那些他与其他女孩子私奔流言。 “傅祈安,你觉得,即使到了那个时候却还相信他的我,可笑不可笑?” 他消失的时光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忘记了他,久到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那段感情。 但她可笑地发现,岁月愈合的伤口是如此的脆弱,仅仅是一个名字,都能将那道重新愈合的伤疤撕裂,露出下方的白骨。 年少的惊艳,却也是伤她最深的刀刃。 傅祈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声的长叹。 “对不起。” 他的哥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太多自己的感情。 而这些下意识的成见,或许是在看到哥哥一次次低喃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生下,或许是在一日日见证着那间沉浸在黑暗之中的病房之中就已经生下的。 傅祈安有些惭愧:“是我先入为主了。” 他以为面前的人背叛了自己的哥哥,以为是她才让傅瑾承一日日地自我折磨。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和顾书屿提起宋知念的时候,顾书屿总是一脸的愧疚,为什么他一次次想要去质问宋知念,却总是被顾书屿拦下。 “我并不会原谅你对我的误解。” 宋知念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将身体靠到了身后的靠枕上,像是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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