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编导袁老师才想到沈归甯,小姑娘虽然阅历尚浅,但足够有天分,旁人若想学到这支舞的精髓少说也要三年五载,而她只需短短一年,当真是老天赏饭吃,当然,也归功于她自身的努力。 年轻一辈中,她是第二个能将《浮光》演绎出彩的人,其他人即便会跳也少了灵气。 沈归甯还不是团里的正式成员,刚念完大三,舞团早已替她预留好了名额,就等她大四实习过来报到。 剧院门口,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带几名下属站在长毯前等候。 不多时,一辆车牌连号9的库里南驶来,缓慢刹停。 车门打开,中年男人上前招呼,恭敬将贵客请进去。 后台还处在慌乱的准备工作中。 由于开场舞换成压轴舞,后面的演出顺序被打乱,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 团长面色匆匆赶到化妆室询问:“Stella来了没?” “还没,我催催。”回话的女生拿出手机打电话。 下雨天路上堵车,沈归甯紧赶慢赶,终于在两点半抵达。 一来便被妆造师推进更衣室,“快点换好衣服出来化妆,今天就靠你了归甯!” 团长再三叮嘱:“Stella,这场演出很重要,千万千万不能搞砸!” 然越是这样说,沈归甯越紧张,害怕自己出错。 化妆时,她好奇地问:“今天来看演出的是什么人?” 妆造师执笔在她眉心画上花钿,“资方老总请的贵客,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总之团长格外重视。” 沈归甯不再过问。 四十分钟完整妆造完成。 上台前,她做好拉伸动作,放松肌肉和关节。 袁老师安慰:“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也算是一次历练。” 沈归甯轻轻点头,“我会尽力的。” 前场灯光暗下,只剩舞台中央亮起一束荧光。 一袭素色衣裳的纤细身影背对台下,等待古筝伴乐奏响。 待她转身,掩面的长袖缓缓落下,一张姣好容颜展露无遗,眉似远山含黛色,唇若樱桃映红颜。 美自是极美,但人不对。 席位上的中年男人神色凝固,压低声音问工作人员,“怎么不是纪诗晗?” 后者小声解释:“纪小姐临时生病住院了,所以只能由沈归甯小姐替代。”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纪诗晗是团里的台柱子,岂是说替代就替代,万一搞砸谁来负责?这位瞿先生可是他花好大心思再三相邀才请来的。 事已至此,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企盼这位沈小姐不要出岔子。 最佳观众席当属第五排正中间的位置,瞿宴辞优雅倚靠座椅,神情寡淡,此前意兴阑珊,直至此刻看清台上这张脸,眸中尚且划过一道波澜,稍纵即逝,窥不见一丝情绪。 台上姑娘脚尖轻盈点地,翩跹起舞,衣裙旋转,腰肢婀娜。 手中折扇举过头顶打开,一身飘逸白衣转瞬化为赤色红裙,随旋律翩然舞动。 聚光灯下,柔情似水,星眸灵动,摇曳生姿。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这支舞要求具备极高的舞蹈技巧、身韵和表现力,动作必须精准且富有感染力,才能达到最佳美感。 显然,沈归甯做到了。 中年男人越看越满意,心收回肚子里,脸上带点谄媚地问:“不知瞿先生觉得如何?” 瞿宴辞依旧模样闲散,长指抵额,目光落在台上,淡淡评价:“雅。” 还真是惜字如金的主儿。 中年男人找到机会便继续搭话:“这位是沈家的千金沈归甯,年纪轻轻舞跳得极好,未来必定是舞蹈界的新星。” 瞿宴辞没再吭声,中年男人只好闭嘴。 音乐声停,沈归甯以一个回眸的动作收尾,鞠躬离场。 回到后台,团长一脸欣慰道:“Stella,表现很棒!” 沈归甯捋了捋黏在鬓角的碎发,“谢谢芳姐。” 紧张归紧张,她一旦上了台就不会怯场,不关注场下观众是谁,只管按照自己的节奏表演完。 团长问她:“你什么时候能来实习?团里现在正缺人。” 沈归甯弯唇,“随时可以。” “真的假的?那我可就让人准备合同了啊!” “嗯。”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等拟好合同联系你。” “好。” 聊完,沈归甯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和袁老师打声招呼离开。 刚到门口倏然被人叫住:“沈小姐,留步。” 沈归甯打量面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韩逸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家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第6章 :给她送把伞 沈归甯困惑地接过东西,“你家先生是?” 韩逸:“瞿先生。” 沈归甯指尖微滞,打开盒子,那颗丢失的澳白珍珠映入眼帘,她眸光一亮,追问道:“是瞿先生帮我找到的吗?” “今天的贵客是瞿先生!” “你能带我见见他吗?我想当面道谢。” 最主要还是想诚恳地向他道个歉,昨天太莽撞冒犯到了他。 韩逸一口回绝:“道谢就不必了,瞿先生很忙。” “可是……” 沈归甯话未说完,韩逸就先一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返回车上。 黑色库里南扬长而去。 沈归甯看清那象征权势的车牌。 那位瞿先生,是望尘莫及的存在,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交集。 - 沈归甯和家里关系正僵着,最近都不想回沈家。 祝思璇让她安心在自己家住,“恭喜你,终于叛逆了一回!我去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她跑去厨房拿酒和酒杯。 瓶塞打开,气泡“咕噜咕噜”涌出瓶口,在酒杯里跳跃。 沈归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甘甜与酸涩在舌尖交织,冲不淡胸口的烦闷,“思璇,我有时候会有种负罪感,他们毕竟养我到这么大,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祝思璇连忙打断:“打住打住!你就是道德感太强了宝贝!沈老先生好歹是你的亲外公,你父母早逝,沈家本来就有抚养你的义务,你别被PUA傻了!他们凭什么拿你的婚姻去换取利益?沈家难道不联姻就会破产吗?” 几句话一针见血。 沈归甯恍然,多年桎梏在身上的枷锁仿佛被挣开,“你说得对。” 大不了她以后赚钱还给沈家,不欠他们的养育之恩。 总之,她不想嫁给一个自己厌恶的人,毁掉下半辈子。 “这就对了。”祝思璇和她碰杯,“任何时候,先爱自己。” 被她一开解,沈归甯整个人通透许多,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嗯,要为自己活。” 喝一半,手机铃响,团长的电话。 大概是合同的事。 她摁下接听键,那端声音传来:“Stella,合同现在没办法签了。” 沈归甯疑惑,“为什么?” “你是不是得罪了周家二公子?周家入股了剧院,是最大的股东,上面放话,不能把你签进来。”团长顿了顿,“二公子还说,除非你亲自去找他谈。” 沈归甯指尖收紧,沉默片晌,“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祝思璇见她脸色不对,问发生什么事。 沈归甯长睫敛下,“周世霖逼我去找他,否则就不让舞剧团签我。” “这男的简直没品!死叉烧!”祝思璇骂骂咧咧,骂完又安慰她:“没事,还可以再看看其他的舞剧团,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你舞跳得这么好,多少公司抢着要,得不到你是他们的损失!” 最近遇到很多糟糕事,沈归甯身心俱疲,还好有闺蜜陪着,“谢谢你思璇。” “生分了,我们之间说什么谢。”祝思璇手痒,忍不住捏上她的脸,“你的脸好软。” 沈归甯洗过澡,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你身上也好香好软,还大。”祝思璇像个色女,在她身上到处乱摸,“谁要是娶到你,那也太有福气了!” 沈归甯怕痒,笑着躲开,“你别这样。” 祝思璇不肯松手,“我胸小,你让我摸一下过过瘾怎么了。” 沈归甯被她弄得脸颊绯红,不愉快的事情也暂时抛至脑后。 两人闹到很晚才睡。 - 隔天,沈归甯被闹钟叫醒,早早起床洗漱化妆,收拾好出门。 她想脱离沈家,就必须尽快开始工作赚钱养活自己。 港岛有四家规模大的舞剧院,其他规模小的签进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发展前景。 沈归甯把另外三家都跑了一趟,得到的结果一致。 负责人遗憾地告诉她:“沈小姐,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周家,我们得罪不起,很抱歉。” 各大舞剧院都和舞蹈学校有深度合作,皆知沈归甯在大学是出了名的校花,专业能力又强,老师很看重,她才大一时就有好几家公司想签下她,如今若不是周家威胁,谁会将一个活招牌拒之门外。 从剧院出来,沈归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行人、车辆匆匆而过,只有她拎着包不紧不慢。 周家在港岛地位显赫,一手遮天。 难道她就只能低头吗?怎么能甘心就这样妥协。 走着走着,脸上突然被雨点打湿,她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天上早已乌云密布。 难怪大家步履仓促。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很快浑身都被淋湿。 沈归甯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没带伞,也没想着躲雨。 这些天积累的负面情绪在沉闷的雨声中被无限放大,她委屈地蹲在地上,抱紧双膝,任由自己湿个透彻。 天好似破了个窟窿,雨不停歇地往下坠。 一辆黑色商务车从中环大厦驶出,经过红绿灯路口停下。 外观低调寻常的宾利,内部配置却细致奢华,采用克鲁郡传统工艺的真皮打造,设计独具匠心。 瞿宴辞靠在后座阖眸小憩。 雨点倾斜敲打车窗,留下一串串模糊的水痕。 韩逸无意瞥见路边有个身影,有点眼熟,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细看,真是那位沈小姐。 他不知道该不该和瞿总说一声。 前方红灯倒数十秒。 韩逸怕出什么事,还是出了声:“瞿总,沈小姐好像在路边淋雨。” 话落,瞿宴辞掀开眼,偏头看向窗外。 小姑娘一个人蹲在路边,淋得可怜兮兮。 司机松开刹车刚起步,后排忽地传来一声吩咐:“给她送把伞。”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冲刷一切。 沈归甯蹲得脚麻,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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