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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宜笑脑里倏然成浆糊，她望着老师，慢慢站起来，惴惴不安，背上麻麻的，像是有蚂蚁在爬。 “会做吗？”李平将袖子往上捋了捋，推了一下眼镜，一脸严肃地望着她，将她躲闪的眼神逼迫地无处可逃。 叶宜笑没有立即开口，咬了咬嘴唇，试探性看了看黑板上的那道题。 刚想随便扯一个答案，张开嘴，声音还没出发出，在喉咙那里打转，就听到讲台上传来“啪”的一声。李平将三角板往桌上一扔，发出巨大声响，同时砸翻一盒粉笔，砌好的粉笔四散，又是“哗啦啦”的一连串响动。 她的心瞬间像是被提到高空中，悬崖边，下面就是漫无边际的云海。 “你们一个个在干什么？”李平没有单独指她，而是连带着她一起，把班上下面大部分恍恍惚惚的人都骂了一顿。 “上课跟被抽了魂一样的，一个受力分析，讲了几百遍了，猪都听懂了，你们咋还听不懂？” 他厉声呵斥，将下面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虽然他不止是骂叶宜笑一个人，可现在她站着，就感觉血雨腥风像耳刮子一样把她的脸拍的啪啪的。 叶宜笑一声不吭，脸上顿时灼烧起来，就像被打过一样，咬着嘴唇埋下头。 “坐下。”李平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一般，“那么简单都不会。” 接下来，叶宜笑绷着背，只感觉脸上火辣辣更明显了，她听得格外认真，可总忍不住想起刚才那种窘迫的感觉。 哦对，邹燃还在后面看着…… 好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教室灯光如白昼烈阳，熏得她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下课后，依旧内心沉沉，她不说话，趴在桌子上，放空视线。 “笑笑，没事的。”郝飞在旁边安慰她，“你要是听了李魔头的话，那就是太年轻了。” “对啊，那道题我看都看不懂呢，做不出来没关系的。”文蕊蕊下课后就赶来，她知道叶宜笑脸皮薄，现在肯定不好受。 邹燃坐在她身后，沉寂的视线尽头，是女生纤弱的背脊，她爬在桌上，像包裹住自己的小刺猬。 他将手上的笔放下，压在书里，记住那一页。 “小矮子。”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向前，轻轻拍了拍叶宜笑。 女生没有回应，只是动了动肩，把他的手给别开，头埋得更低了。 他眉心微蹙，像起伏不平的山壑，一双桃花眼此刻沉沉冷冷，凝视着女生一言不发。 半晌，他从座位上离开，走到叶宜笑座位旁边，俯下身子，凑在她耳边：“小矮子，受打击了？” 叶宜笑听到男生的温柔嗓音在她耳边低低飘过，心跳漏了半拍。 瞬时间，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从窘迫转而变成难以言喻的委屈。 郝飞和文蕊蕊见邹燃来了，互相使了个眼神，识趣地找了个理由溜走。 叶宜笑绷着脸，将头埋在手臂里，五味杂陈的情绪让她不知如何做想。 邹燃见她没反应，没多等，直接上手……掺杂着几分宠溺似的：“不起来我就拔光你的头发。” 他假意扯了扯她的马尾，力度不大，反而像是在帮她梳理发丝一般，蔫儿坏蔫儿坏的：“诶，一根，两根……叶宜笑要成秃子了。” 叶宜笑本来还在自闭当中，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这下又气又笑。 她也不僵持了，一把抬起头来，将所有委屈和难过都发泄到邹燃身上，朝他的手重重一拍。 “你才是秃子！” 女生脸红红的，眼珠子溜圆，含着嗔怪，脸气呼呼的，像个鼓起来的小河豚。 邹燃假装吃痛地“诶哟”一声，半真半假，眼神却满是温柔：“还真痛，力气那么大，还是瓶盖都拧不开的小矮子吗？” 他刚说完，叶宜笑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气急败坏，又朝他身上拍了一下：“走开。” 他分明看着瘦瘦的，可她打在邹燃腰间的时候，手掌之下，结实有力的感觉明晰传来。 这点力气根本不能撼动邹燃，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她的头：“小矮子。” 说着，他直接蹲下，和她视线平起，目光是难得的正经：“回答不上问题，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的气息扑面，嗓音喷洒在她脸颊，沉静的目光让她恍惚。 “不可能所有问题都会回答。”他继续开口，耐着性子，“说自己不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 “在你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同学会嘲笑你，别害怕。”他一字一句，声线落入她耳中，恍如自天边而来。 那一刻，她觉得，面前的男生，目光之中满是坚定，挥之不去的少年意气，格外令人安心。 这下，本来仅存不多的窘迫感如抽丝一般从身体里剥离，她倏然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脏。 “别难过了好吗？”最后，邹燃勾了勾唇，眉眼如画，含笑带梦似的。 叶宜笑点点头，觉得自己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的小火苗。 上课前，邹燃又丢过来一包糖，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吃糖。” 她含了一颗在嘴里，那股酸甜顿时窜满味蕾，内心无比坦荡。 …… 下节课依旧是物理课，李平一走进教室，顿时整片空间气压都低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继续讲课，到了一道题那里，又照例让人起来回答。 经过上节课的打击，他决定抽点优生起来，于是将目光落在了那边埋头计算的邹燃身上。 “邹燃。”他如定海神针一般站在讲台上，眼光直愣愣凝视邹燃，“你来回答这道题。” 邹燃没有反抗，坦然相对，乖巧地站起来。 一片寂静之下，他缓缓开口，气定神闲：“老师，我不会。” “噗……”四周有憋笑的声音。 李平在上面仿佛在意料之外，不可思议地指着书：“第8题，你再看看？你怎么不会？” “老师，我真不会。”邹燃语重心长似的，假装毫无头绪，“这太难了，我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李平顿时面色铁青，他手里的书被捏得都快要变形了，一直忍住将书砸到邹燃头上的冲动。 “行，我再讲慢点。”最后，李平平息了怒气，看着下面这群瞪大眼睛求知若渴的学生，终于松了口。 叶宜笑转过头去看邹燃，他正好往下坐，目光交接时，露出会心一笑。 笑容定格在那里，他明媚又自信的神色好像在告诉她：“你看，说不会并不丢人。” 一股暖流从心底里缓缓淌出，她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温暖的河面，任河水洗涤着自己的身体，而流云、夕阳、天空，都落进水里，一并被洗个干净。
第14章 说得好像谁不能讲题一样 日子无声，却有痕迹，像留在黑板上的公式，被擦拭后，依旧留下浅浅的印记，在记忆中铭刻。 仓皇中开场的高中生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国庆假期在望。 但他们来不及欣喜，因为在此之前有一个月考，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大考，之后会有年级排名。 大家之前都不清楚彼此的实力，而这个名次就意味着高中生活开端的定位，都格外重视，明里暗里较劲。 哪怕是在以往散漫的自习课，现在也安安静静，他们做完了自己的作业就开始刷题，气氛凝重。 叶宜笑和文蕊蕊也开始挣扎，以前下课老会一起去接水，上厕所，现在也都乖乖坐在座位上做题。 “笑笑，我准备今天晚自习留下来，你要一起吗？”中午的时候文蕊蕊邀请叶宜笑。 叶宜笑是走读生，不用和住校生一起上晚自习上到很晚。 听到这，她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塞了一块排骨到嘴里，鼓起小脸嘟囔：“好，我准备在学校做点题。” 文蕊蕊虔诚地夹起一片生菜，像是祈祷一般，抬头望天：“我只希望这次排名不要在中位数以后。” 说着，将生菜一口含下，以表决心。 “那我希望这次排名不要靠后就行了。”叶宜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夹起一块白菜，状若泪目。 两学渣含泪对视，两眼汪汪，发出倔强的声音：“加油！” 打了鸡血以后，她们立刻放了餐盘，溜回教室做题。 叶宜笑给邹燃带了糖，其实就是专门给他带的，但她每次都会先分给周围的同学，最后再像顺便一样，分给他。 邹燃已经吃完饭回来了，趴在桌上，带着耳机，将头埋在臂弯里，看放在课桌下面的手机里放的视频。 正午的天气还有些热，有人开了风扇，吹起他桌上的试卷，和他柔软细密的头发。 “邹燃。”叶宜笑轻声喊了一下，将两颗糖放在他桌上。 他过了会儿才回应，取下耳机，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她。 因为一直趴着，脸上被衣服褶皱压出一道红色印记，眼睛周围也晕着淡淡的红色，视线严肃又真诚。 叶宜笑指了指桌上的糖，轻笑着，声音纤细：“给你的。” “谢谢。”邹燃扬了扬眉，很是惬意一般，将两颗糖包装纸都撕开，一并塞进嘴里，刚刚的凝重消逝了，满眼都是放松。 “你在干嘛？”她试探地问，但又怕自己问得太多，会遭他烦。 邹燃闻言，冲她轻轻一笑，嘴角勾了勾，桃花眼里眸子深邃如瀚海：“看一道题的讲解。” 他最近比之前更忙一些，经常在座位上做题，眉头紧皱，此等认真程度让叶宜笑也感叹，原来学霸也是会畏惧月考的。 直到邹燃说出一个打击人的事实，原来他是在准备之后的一个竞赛，而不是月考。 也对也对，这种学神级别的人物，月考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看到他眉眼间的认真，叶宜笑对他元气满满地说了声：“加油！”然后也转过头去学习。 不过她也明白一个事实，她看到的邹燃风光无限，可背后也付出了辛酸和汗水，不是谁的荣誉都能唾手可得。 想到曾经在各种文章上看到的他，簇拥着鲜花和掌声，头上顶着荣耀的光环，可背后的努力谁能想象呢。 她叹了口气，继续与面前的数学题鏖战。 …… 还有两天就要月考，叶宜笑放学在学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给叶父说了，最近让他们自己解决晚饭的问题，她就能毫无顾忌地在学校上晚自习。 夜晚时分，校园里沉浸在肃穆之中，白炽灯明晃晃挂在头顶上，每个人伏案书写的身影将光影拉扯得深浅交接，像演绎着默片。 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她必须回家了，抬头环顾四周，教室里已经走了大半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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