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昶任也一屁股坐下。 朱时宜也有点累了,她捡起甩在地上的风筝,挪到身下垫着,坐了上去。 不远处传来琴声。 朱时宜顺着寻去。 海边,一个带着棒球帽的潮流男孩,拿着话筒,身随乐曲律动。 “年轻啊,”林昶任明显也被吸引,他感慨,“琴城这样的年轻人不少,都是自带音响,到沙滩来唱歌。” 朱时宜脑袋跟着音律,一点一点:“很有氛围。” “还能赚点钱,”林昶任指指男孩面前的二维码,“比如花钱点歌啦,或者你想唱就给他钱,这种。” “对,”朱时宜鼓鼓脸,她还记得那惊人的价格,十元一首歌,“不过也能理解,赚钱嘛,也是各取所需。” “他和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都在做情绪经济,”潘岳出声,“这么说来,其实我们和他,还存在竞争。” “定位不一样吧。”朱时宜看向潘岳。 潘岳闷闷嗯了声:“提供的产品不同,但本质上有相似处。在某种情况下,消费者会认为两者互为替代品。” “大晚上的,想这些干啥,”林昶任打了潘岳一拳,“再说了,你也总不能不让别人搞吧。” 潘岳收声。 潘岳支起条腿,手搭在膝盖上,随意抬起头。 倏地,他径直躺下,倒地不起。 朱时宜吓一跳。 “怎么了?”她探了探脑袋,看看潘岳。 没闭眼,没吐舌头,嘴里也没冒白沫,应该是还活着。
第10章 欲望 ◎人生在世,饮食男女◎ “累了,”潘岳自然而然膝起条腿,双手一弯枕在脑后,“躺躺。” “你有这么弱?”林昶任斜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了然般噤了声,一股脑向后倒去。 朱时宜:? 两个笔直的男人在她旁边,躺板板。 潘岳剑眉扬起,神色惬意又从容。 “先前,我们在尚岛,也是这么躺着。”林昶任双手往脑后撑,开口解释,随后缄默,像是又浸入往昔。 二人躺着,皆无言。 朱时宜也没说话,跟着抬起头,望了望天。 楼宇辉煌,星星看不真切,只有月亮。 它好像有点孤独,却不会流泪,一直发着光。 * 月色朦胧,潘岳虚了虚眼。 一阵海风吹过,某一瞬,是此刻。 记忆,在海边定格。 回忆是个漂流瓶,它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在今夜,被浪涛之声重新打捞而起。 那一晚,潘岳躺在海滩上。一旁,是他那时,日日相伴的好哥们儿。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闹腾。 但那晚,就和现在一样,大家并肩躺着,谁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晚风太舒服,也许是海浪太温柔;也可能是,那晚的星星,过于明亮,也可能是内心,有些迷惘。 那刻,正如此刻。 浪深入了耳蜗,顺着身体的每一块骨头,敲击着大脑,却又化身流水,成就每一滴血液。 风抵达皮肤,清润身体的每一颗细胞。 甚至于,他感觉,好像连腿毛,都在这风吹之下,颤了颤。 大地驮着他前行,安安稳稳。 他看到了。 星星在闪烁,他的内心,有风吹,有浪流。 “人的感知力,随着年龄的增加,会退化,”潘岳随心出声,“小时候……” : 他微怔,忽地意识到什么,一瞬缄口,恢复往常。 “小时候怎么了?”朱时宜歪歪脑袋,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潘岳扯了下唇角,简单讲句:“小时候,更快乐。” 他不是一个惯于分享的人,只是方才,有些分神。 “我也想念小时候,”林昶任抿抿唇,接过话,“小时候摸鱼掏鸟蛋乐不可支;毕业分别的悲伤泪如雨下……” 他似忆起什么,忽地勾了勾唇:“隔壁班喜欢的女同学经过,心动震耳欲聋。” …… 平流悄然,似穿堂风。 像被拉回某个瞬间,记忆却微乎其微。 朱时宜不记得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一种感受——浓烈、强大、不可忽视。 那个瞬间,也许,只是一件特别微小的事。 第一次买到棉花糖、被喜欢的老师当众赞扬,放学叼着糖葫芦,牵上父母的手。 对人生而言,完全不重要。 但那种感受,就是,记了这么多年。 这种感受,就是“小时候”。 “我偶尔也想回到小时候,”朱时宜舒展月眉,“可以任性妄为的时候。” 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朱时宜轻叹:“当时只道是寻常。” 林昶任点点头:“我也深有体会。” “……嗯。”潘岳低低应了声,眉心微动,像是在想些什么。 三人皆无言。 …… “随着年龄的增长,”潘岳毫无征兆地开口,“感受的能力越来越弱,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 “高亢、低落,越来越少,生命的流动越来越快。” 骤然,朱时宜像被扼住咽喉,有些张不开嘴。 * 照常,林昶任高低会来句:嘿,假文青,这么矫情干嘛。 可他只是沉默。 潘岳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陌生人面前说这些。 但话以至此,他索性说了下去:“三岁的时候,一年,就是生命的三分之一;三十岁,就是三十分之一。” “每一年的时间都是三百六十几天,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不似三五岁那些年。” 潘岳盯着月亮,光晕的轮廓愈发模糊。 他记忆里,童年时的月光,比现在更亮。 * “哎......欲买桂花同载酒啊。”林昶任支起腿,长吁慨叹。 “终不似,少年游。”朱时宜弯起腿,抱着膝盖。 远方,一片迷蒙。 耳边却有一声轻笑。 虽轻,但清晰,毫不掩饰。 朱时宜回神,瞥眼,潘岳的唇角还没落。 朱时宜心里发毛:“你笑什么。” 潘岳不搭腔。 朱时宜不死心:“你笑我吗?” 对方都破罐子破摔,她干脆也就问。 潘岳轻轻别头。 朱时宜:...... 这意味不明的表情,绝对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这叫,”倏地,他又扭回脑袋,“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字一顿,像木鱼锤,正正敲上她的头。 “我只是接诗!”朱时宜辩解,耳后忽觉升温。 她只是觉得他们俩说的有道理,有感而发,绝对没有在说她自己! “年少不知愁滋味啊,”林昶任也笑了,“正值好青春,别有那么多烦恼。” ……好青春? 朱时宜顿时泄了气,她低落道:“谁说年纪小就没烦恼啊。” 她缓缓撑起下巴:“20岁,一个,没有任何成就,又没有资格任性的年纪。想要奋斗却像无头苍蝇,又懒,又提不起劲;想当咸鱼,却没有躺平的底气。” “父母的唠叨,同龄人的成功,一切原本都那么平常,我从没有在乎过,”朱时宜不知不觉皱起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焦虑了。” “好像生活也没什么变化,可我却感觉,什么都变了,”朱时宜垂眸,“归根到底,是我自己没能力。” “年纪到了,就会考虑以后,可又暂时没有改变的能力,是会焦虑。”林昶任安慰道。 朱时宜猛猛点头:“真不想长大。” “年龄增长,”潘岳声音平和,“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会更加完整,不像初出茅庐时,畏惧否定,随意受他人影响。” 朱时宜动眸,对上潘岳的眼睛。 “认识你自己,”他的眼神似海沟,深不见底,暗藏着波涛,“你追求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管别人。行动起来,才不会自怨自艾,伤春悲秋。” 朱时宜呼吸一滞:“那你追求什么?” 她声音尖细,有些迫切,像一只迷途羔羊,本能驱使,欲要紧握住救命稻草。 潘岳却静默。 …… 朱时宜落目,收回期待。 好像,她问得太多。 “追求,”磁性的声音倏尔震荡,“幸福。” 潘岳语气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幸福?”朱时宜蹙眉。 是快乐吗?什么是幸福? 但她没好意思多问。 “怎么定义幸福?”刚沉寂的林昶任发问,成了嘴替。 潘岳没有看林昶任,他就着目光,看天,自然而然:“取决于,你的价值观是什么。” 价值观? 朱时宜愈发迷离。 “不要给哥打哑谜,”林昶任道,“直说。” “生活好了,就幸福。”潘岳未言多字。 “什么才叫好?”林昶任追问。 潘岳撇了林昶任一眼,语气悠悠。 “现在躺着,就挺好。” 林昶任:...... 朱时宜:...... “所以,”朱时宜清清嗓,煞有介事,“躺平,等于幸福!” 出院! 潘岳勾勾唇。 “所以,你要躺躺看吗?” 海滨浪潮,掺杂着孩童的嬉闹。 月光柔软,轻轻洒在他的睫毛。 朱时宜微微晃神。 心动的种子,一瞬之间,萌芽、开花,仿若吸收天地精华,孕成月色之果。 “可是我昨天刚洗头。”朱时宜超级心动。 “再洗就是了,拿你的风筝垫垫。”林昶任鼓动。 “那会不会很奇怪?”她悄悄探看四周,好像暂时还没什么人看他们。 “你不是一个人。”潘岳怂恿。 朱时宜:? 谁不是人。 刚刚是不是被骂了? …… 两秒思索间,内心的纠结荡然无存。 朱时宜理理风筝布,调整身姿,错开风筝杆子,倒了下去。 ...... 爽! 整天的劳累被治愈,朱时宜撑着脑袋,膝上腿。 忽地,潘岳起身,捞起他的衬衫。 “......看看能不能用得上。”潘岳摊开拿出Pad,把衬衫递给她。 朱时宜发懵。 下一秒,她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 虽然是长裙,但膝着腿,容易走光。 朱时宜默默放直腿,假装无事发生,打个圆场:“没事没事,不用给我衣服垫,身上沙子拍拍就掉了,把头垫上就够了。” 说着又悄悄拢拢裙子,重新膝腿。 “什么时候躺着就能把钱赚了。”林昶任舒服地喟叹。 “晚上。”潘岳丝滑回答。 林昶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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