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偏偏要卷入丘姰的人生呢? 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有过无数逃离的机会。只要我勇敢一点,清醒一点,理智一点,是一定能够摆脱她的。 然而,我被这个女人扼住喉咙,套上枷锁,爬伏在她脚下,日日夜夜讨好她,服从她。 而这一切,是我主动索取的。 是我自己,主动坠入了深渊。
第2章 瓷娃娃2 那晚,送完女人之后,我又骑着车回到原点,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她丢掉的酒。 那是一瓶白兰地。 以前在餐厅兼职时,我见过经理为客人准备同一款白兰地。 因为好奇,我多看了两眼,被经理用嫌恶的语气警告:“离远点,如果碰翻了这瓶酒,把你这条命卖掉都赔不起。” 现在,比我这条命还要金贵的酒,被女人随随便便扔进了垃圾桶。 我坐在女人刚才坐过的位置,就着路灯洒下的光,小心翼翼地,品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 陌生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有一点点甜。 也有一点点苦。 原来,这就是钱的味道。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条金项链。 后来拿去给懂行的朋友估价,才知道它竟然价值七位数,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昂贵。 大小姐随手的施舍,抵上了我多年的收入。 “小檀,你这是傍上富婆了吧?”朋友调侃。 “没有。”我说。 “别谦虚了……”朋友指着项链上刻的名字,“这个丘姰可是丘氏财团总裁的独生女,她名字那么特别,绝对错不了,只要能傍上她,你这辈子就稳了。” 我低下头,仔细端详起这条金项链。 坠子上镶着一朵做工极其精细的玫瑰。 其中一片花瓣上,刻着「丘姰」二字。 丘姰。 早在八年前,我就见过这个名字。 那一年,父亲沾上了赌博,先是毁掉了他自己的事业,紧跟着赔掉了家里的积蓄和房子。 我们家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母亲果断离婚,毫无留恋地离开,父亲却还在执迷不悟地一直赌,一直赌,坚信他总有一天能赢回来。 那时父亲偏执癫狂的眼神,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赌瘾,是比恶鬼更加可怕的存在。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拿了年级第一雀跃欣喜,下一秒便要面临辍学流落街头,父亲没日没夜地泡在赌场不见踪影,母亲最后留给我的叮嘱,是让我永远别去找她,别做她的拖累。 生平第一次,我产生了去死的念头。 十岁,我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便已经决定去死。 于是,我独自走到河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然而,当真正浸入河水的那一霎,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挣扎,扑腾,求生。 方才还颓然麻木的心脏,在水中竟又激烈而强劲地跳动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悲鸣,控诉我擅自决定了生死。 原来,无论内心多么绝望,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依然会害怕,会恐惧,会懊悔。 身体在逐渐下沉,我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我只能努力瞪大眼睛,奋力挥动双臂,从绝望地想死,变成了绝望地想活。 一波又一波的绝望翻涌而来,时而把我拉下去,时而又将我拽上来,反复消耗着我的心神与体力。 然后,隔着晃动的水流,我看见岸边有个人影。 若隐若现。 散发着金色的光。 像一座灯塔。 对方在看着我,对方是来救我的。 生的希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我孤注一掷地朝着那个人影疯狂游过去。 希望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明明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却能让人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当我终于爬上岸时,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呛咳着,大口喘气。 “好可怜哦。” 头顶传来一道女声。 带着惋惜,带着悲悯。 她就是刚才那个站在岸边的人影。 我艰难地抬起头,试图看清她的脸,却怎么都聚焦不了视线,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女孩弯下腰,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发:“加油,小朋友。” 那是我听过的,世上最温柔慈爱的声音。 女孩并没有停留多久,给我留下鼓励后,便转身离去。 我试图爬起来,追上去,向她道一声谢,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想要支起身体,指间却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我望过去,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条金色的手链。 那个善良的女孩,特意留下了它。 我捡起手链,放在手心观察。 很沉,很精致。 手链上一共有十五片金色的树叶。 其中一片叶子上,刻着丘姰二字。 那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价值十万。 圣女的照拂,第一次降临在了我头上。 只是那年我还天真,不知珍惜这份运气,欢欣雀跃地将手链交给父亲,以为他会用它还债,挽回母亲。 仅用一晚上的时间,父亲就将手链换来的钱输了精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悄悄藏起了那片刻有丘姰二字的金叶子。 因为我想给自己留一份希望与慰藉。 丘姰这个名字,在我心中,是灯塔般的存在。 我翻着字典去查「姰」字,发现它有两个读音。 一个是jūn,意为男女均等。 一个是xún,意为狂。 灯塔姐姐的名字会是哪个读音呢? 等再次见面之后,我一定要问问她。 我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出人头地,不再自卑,不再怯懦,可以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地,将那十万块钱连本带利还给她,然后,认真道一声谢谢。 然而,穷小子逆袭的故事,只存在于幻想世界。 因为给父亲带来了那条值钱的手链,他一高兴便允许我重新上学了。从初中开始,我的个子开始变高,力气开始变大。 于是每到假期父亲就会安排我出去打零工,不断给我找活儿干,所有收入都是转到他的卡上。 那时我尚且抱有一丝希望,至少自己还能上学,至少自己成绩不错,未来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然而,当我终于拿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却用一支打火机,轻飘飘地烧掉了它。 “安心打你的工去,能让你读完初中已经是老子仁至义尽了,高中你想都别想。”父亲这样对我说。 于是,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经常会忘记,自己的个性并不是一出生就这么阴郁的。 十岁之前,就像所有普通小孩一样,我似乎也曾调皮捣蛋过,会抱着妈妈撒娇,会缠着爸爸要玩具。 其实也没过去多少年,可总觉得,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久远到,偶尔会让我以为,那些平凡而美好的,无忧无虑的回忆,都只是幻想。 遥远,虚幻,像从未发生过。 唯有苦痛,才是真实的,坚固的。 回忆中那个灿烂明媚的孩子,是因为什么事在开心呢? 因为吃到了糖果吗? 因为被老师夸奖了吗? 因为和父母一起出去玩了吗? 可是,这些事,哪里值得开心成那样呢? 明明也没什么重要的。 原来,人的心智,那么容易就会被摧毁啊。 每天,我只有三小时的睡眠时间,每天,我只可以吃一顿饱饭,每天,我必须在人前强颜欢笑,假装自己还撑得下去。 对不起啊,灯塔姐姐。 我不仅没有出人头地,反而堕落成了拦路抢劫的匪徒。 这就是我的命。 只要我一天摆脱不了父亲,赌债就会一天比一天膨胀,增长,变得无穷大。 哪怕我献出一生的时间,没日没夜地搬砖、打工、抢劫,也经不起这种石沉大海般的消耗。 就在前不久,出租屋又被债主找上门砸了稀巴烂,我带着一身的伤,跪下来哀求父亲戒赌,可他却对我说:“檀轻,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去黑市卖肾吧。” “我这种老头子的器官早就不值钱了。但你不一样,趁你还年轻健康,抓紧把能卖的器官全部卖出去。” 瞧,这就是我的命。 原本,我已经答应了。 只要父亲找到买家,无论对方想要什么器官,我都给。 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孝顺,而是单纯地,不想活了。 和十岁时一样,我又一次,想要去死。 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然后,我在凌晨的街道,遇见了路灯下的丘姰。 时光仿佛在八年后绕了个圈,带着我寻回了灯塔。 岸边那个影影绰绰的女孩,从此,有了具体的五官。 我终于知道,那天晚上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她心软了。 在我还不知晓她是谁时,灵魂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 原来,丘姰的姰字,读作xún。 这个字,意为狂,狂妄的狂。 真厉害啊,灯塔姐姐的名字。 不像檀轻。轻贱的轻。 轻如鸿毛的轻。 我也好想狂妄一次啊。 我不想就那么烂在泥地里。 如果能够出售自己就好了。 卖掉器官,我可能会失去健康和生命。可如果卖掉我这个人,无非是成为奴隶。巧了,我最擅长当奴隶。 而丘姰,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买家。 八年前,她救过我一次,八年后,她又救了我一次。 假如是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展开一段美好的缘分,开启一段浪漫的恋情。 而我,卑劣的我,肮脏的我,低贱的我,心中想的却是,我一定,要傍上这个女人。 那条项链虽然昂贵,可远远还不清家里的债。唯有傍上一个长期金主,才能真正解决我的困境。 虽然丘姰嘴上将未婚夫称为该死的人渣。 可当她提起他时,语气分明带着浓郁的伤感。 她貌似洒脱地将他送的项链随手丢给我,那幽幽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不舍,委屈,哀切。 她只是想通过丢弃项链,去报复那个令她痛苦、惆怅、深爱的男人而已。 可惜,她未婚夫好像并不怎么爱她。 那就,换我来爱她好了。 一个情路不顺、伤心失意的女人,是最好攻克的对象。 那些金叶子,那条金项链,那瓶白兰地,全都可以随手施舍出去,她必然会是个非常大方的金主。 当年我立志报答丘姰,却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哪怕榨干血肉打工到死,也够不到她的指尖。 可如果丘姰愿意收下我做奴隶,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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