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但刻意放缓了,听上去竟出乎意料的温柔。 而床尾那个弯着腰的身影,轻“嘶”了一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敬渝总算反应过来,起身下了床,按开墙上的大灯开关,房间里一霎明亮清楚起来。 舒纯熙小小的脑袋依靠在床尾的床垫上面,蹲坐在地上,双手团住纤细的小腿,嘴角向下撇,忍耐地闭着双眼。 片刻间,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站着打量着她整个人,试图找出她怎么了。 终于,女人轻微颤动的脚趾给出了答案。 敬渝半蹲下去,手掌护在她脚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浮上心疼, “是不是撞到脚了?” 舒纯熙很喜欢剪脚指甲,稍微长出来一点就要剪掉,所以大拇指和指甲越来越贴合着长,两侧的指甲陷在肉里。 可以想象,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现下拇指一侧的皮肤,已经泛起一小片充血的红。 都说十指连心,难怪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地上缓一缓。 敬渝看着都觉得难过,挪得朝她稍微近点,紧张地说: “你是不是很疼啊,那,那怎么办能让你好点?” 舒纯熙闭着的双眼都在用力地忍耐,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飞快地小幅度摇摇头,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歇会就行,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他怎么能真的不管她? 既着急又手足无措,敬渝踌躇地说: “地上太凉了,要不然我抱你去床上吧?” 舒纯熙默许地收回了手,微微张在身侧两旁,感受得到男人小心翼翼靠近的动作,以及总算肌肤相触的实感。 她一手揽着敬渝的脖子,另一只手任它垂下,脑袋没有更放松地靠在他手臂上,但动作总算没有太僵硬。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想起先前那一件事。 舒纯熙始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迟来地出口解释一句。 长睫颤着,在面庞上投下两片阴影,一声“敬渝”就在嘴边。 “晚上那个时候,是我不对,” 男人的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斟酌着,似乎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应该突然那样的,是吓到你了吧?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会更注意一点。” 说完,他已经将舒纯熙给放在了床上,双手克制地向回收,似乎没有奢求她的回答。 但舒纯熙淡淡地“哦”了一声。 直到此时,他才总算放心地输出一口气,心中亦是如释重负,微微弯了唇角。 舒纯熙坐在床上,确实缓了一会儿,就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了。 而敬渝始终站在一旁守着她,期间还偏头去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了,你继续去睡吧。” 她摆摆脚,目光直视着前方,发了话。 而旁边的人却半晌没反应,她不禁觉得奇怪,只好抬起头望了一眼。 支起身子站在一旁的男人歪着点头,半合的桃花眼里目光隽永,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你干什么?” 她嘀咕了一句。 敬渝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收回了眼神,手覆在鼻下揉了揉,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问: “你刚刚怎么起来了,是要去洗手间吗,还是一直没睡着?” “我睡不着。” 舒纯熙幽幽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再问为什么,说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就转身出了卧室。 舒纯熙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安静地待在床上,说不上是在等敬渝回来,还是在等自己有睡意。 没一会儿,敬渝带着一本书和一杯淡黄色的水回来了。 “这是安神茶,喝了可以助眠,你试试。” 他将水放在舒纯熙手边的床头柜上,轻声说道。 说实话,舒纯熙不是很感兴趣,类似的安眠手段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不是医生说褪黑素吃到习惯也会失去效果,她早就每天用药助眠了。 但敬渝到底忙上忙下一通,她也不想拂他的好意,端过杯子分成好几口喝完了,然后用没什么精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现在可以去睡了。 敬渝也确实转身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床,却没有躺下,而是将那本书摊开来放在腿上,偏头朝她看过来。 “你躺好闭上眼睛,我给你读故事。” 舒纯熙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敬渝。 而男人见状,已经煞有介事地翻开了那本书。 “你不困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他又翻了几页纸,低低地说: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那你今夜是别想好好睡了。 舒纯熙立刻在脑海里想出了这句话,但好歹是没脱口而出,只是努努嘴,真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确认身旁的人闭上双眼后,敬渝就开始读 第一篇童话。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且生了十二个孩子,可这十二个孩子全是男孩。国王对王后说:‘你快要生第十三个孩子了。要是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我就下令杀掉那十二个男孩,好让她得到更多的财产,并且让她继承王位。’……”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书上文字的眼神也逐渐迟疑了起来,仔细看了下后面的那段话,没有读出来,因为后面写的是: “国王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让人做了十二副棺材,在棺材里装满刨花,还在里面放上一个小寿枕。他让人把棺材全部锁进一个密室,把秘室的钥匙交给王 后,不许她告诉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书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拿了一本童话书啊。 想着,他有点心虚地去看舒纯熙那边,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 “抽屉里有一本别的,读那个吧。” 第32章 这话如同一个来得非常及时的台阶,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话书放到了一旁,然后探身去找舒纯熙说的那本书。 右手边的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本应该是空的,现在里面竟也真的像舒纯熙说的那样,放着一本书。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来时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点分量。 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才是这个房间里后来的入住者,怎么好像比他还熟悉一些? 敬渝无声地勾着唇角,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又仰靠在床头,翻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舒纯熙已经转为平躺的姿势,上手覆在小腹上,闭着双眼。 不久时,身体右侧高一点的地方,响起男人清隽淡然的声音,语调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很是平静,理所当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时,刚一熄灯,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来,连‘我睡着了’这句话都来不及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醒来了,觉得是该去找睡眠的时候了; 我想把还拿在手里的书放下,把灯吹灭; 可我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 只不过那些思想变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书中讲述的对象——一座教堂,一个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与查理五世之间的争斗。 ……” 第一人称,冗长的自述回忆,不光听的人逐渐追不上,就连读的人,也逐渐垂着头,声音低了一些,撑着精神读着。 舒纯熙耳边,那个声音许久没有停下,响得太久,一句接着一句地吐出来,但又并不是朗读诗歌那样的抑扬顿挫,更像是一辆电车规律地行驶在轨道上面,“叮咚叮咚”地响着铃声。 她本不对他真的能读出什么抱有期望,但到最后,意识也恍惚间渡到一个点上,游过那里,彻底迷蒙。 睡过去之前,她模糊地评价,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声音其实是很温润也很亲和的,对么? 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后的森林里,从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一束阳光,让潮湿的藓忍不住要去循着他的温度,去拥抱一样。 舒纯熙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最后又会把敬渝的声音解读为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就坠入睡梦的深空,均匀地呼吸了起来。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个人都还是更愿意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所希望的样子上去靠拢,总是把那模样赋予面前的人,来弥补回忆里的某种缺憾和执着。 在确认舒纯熙进入睡眠后的呼吸彻底沉稳下来之后,敬渝才停下了继续往后读的念头,目光顺势又往下面看了几行,将屏住的呼吸缓缓呼出。 腿上面倚着的书,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压在前头的那本童话书上面。 敬渝微阖双眼,倚着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刚才读书的时候,整个人的思绪都好像要被绕进去,不自觉地要把双眼都彻底合上。 但停下之后,却又没有了要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里愈发清楚。 身侧的人已然睡熟,意识对于面前的境况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这个夜晚开始,也就是现在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朝左边偏了大半,就像要冲出体外那样。 悄然地转过身,手肘抵在枕头旁的床垫上,敬渝向下躺了一点,然后支住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很认真地端详着。 女人闭上了双眼,眉心舒展,红唇小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像一只鱼吐泡泡那样往外呼气,再用秀气的鼻子吸气,循环往复地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舒纯熙睡觉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在同一张床上。 想着,敬渝忽然抬起搭在腿侧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在女人的脸畔悬而未决,最后,呼吸又屏得无声无息,欲盖弥彰地捻起一缕碎发,轻轻地往后拨了一下。 而后,又默默收回了身侧。 拇指指心的皮肤上,与女人凝脂面庞接触的那一息不到的时间后,竟然弥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直在心上用羽毛挠痒痒。 此夜,无风无雨,却是他的新婚。 敬渝想到了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盯着舒纯熙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 时间在一分一毫地流转,眼前的这个空间却那么让人眷念,仿佛充满了安全感,让漂泊的旅人也回到了港湾。 原来她会失眠,原来她会睡不着。 那是只有今天这样,还是已经成了习惯? 敬渝想着,脑海里充满了关于舒纯熙的一切,或好奇或疑惑,这些是除了和她结婚以外,自己怎样也不能发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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