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才能让他心中奔涌着的苦恶消解那么一点点,好受那么一点点。 男人终于还是收回了头,摸了一把脸,低沉地说: “你把敬亭的牌位还有骨灰都送回莫瑞恩尔,以后我们跟莫瑞恩尔的人彻底不再往来。” 而一旁的柳叔心神不定,对于敬渝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有点惊诧,又因为心里一桩陈年旧事始终压着,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才低声应下。 再看吩咐完这件事的男人,鼻子里喘着粗气,依旧急躁不安地难以平复,抬起步子又要往外走,说是一只游荡在敬宅里面的野鬼也不为过。 柳叔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快步离开,连忙打着伞又追上去,然后在路上将他给伸手拽住。 “大少爷,发生什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柳叔手上也是有些劲儿的,此时急了一把将他给拽着,跺着脚吼着问道。 而被他拽着的、也不知道此时还应该去哪里宣泄自己怒火的男人,如同无根之草一样,卸了身上的力气,任他拽着自己,低下头来自述道: “柳叔你知道吗,敬亭原来对纯熙一点都不好,他打她骂她欺负她,还出轨去**。而我竟然以为她过的很好……都是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啊!……” 男人悲怆地仰天长啸,形神俱灭一般,面色灰败到了极处,甩开柳叔的手,瘫倒在路中间,痴痴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她!” “少爷,少爷你振作一点啊。” 柳叔跪在他身边,伸出手拉他的胳膊,连忙劝说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太太看了也会难受的啊,你不要这样行吗?” 听到舒纯熙,敬渝好像是回过了一点神来,他撑着坚硬的石子路坐起身,眼里涌出热流,和冰凉的雨水交汇在一起,在面颊上肆意横流。 男人以手化拳捶打在心脏的位置,仿佛 一个机器人试图毁灭自己的思考装置那般,他想叫心不要再感受、不要再疼痛了。 但是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捶打得终于累了,充满悲意绝望的声音沙哑着响起来,他对着柳叔喃喃地说: “好痛,我的心真的好痛,柳叔,它真的好痛啊。” 男人倒吸着气,仿若已不敢再呼吸,一动弹就受不了了。 其形其状,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柳叔也不禁眼眶湿润、险些落下泪来。 事已至此,如何安慰仿佛都是枉然,他也只能撑着伞,陪他一起待在这一方天地里。 雨水冲刷着男人的面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胸膛、他的脑海里的一切却反而愈发清晰,将他时时刻刻叩问。 他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竟然还因为车祸的事情生纯熙的气,他根本就不知道纯熙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 啊! 无奈又愤怒的低吼无时无刻不在胸膛里响起,提醒他自己都做过多少蠢事。 他现在恨不得生啖敬亭的血肉,只恨那场车祸叫他死得太容易,走得太干干净净,如今让他连怒火都无处可以宣泄! 敬渝想着,两只拳头泄愤似的砸在石子路上,直至鲜血淋漓才终于在柳叔的阻拦下罢手,似哭似笑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踉跄地往主楼的方向回。 回到书房,男人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面,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上面的水渍伴着泥土的痕迹脏得很,他总算从暴怒变成了死一般的平静,等待着身上的衣服自己晾干,同时凝滞的还有双手上流血的伤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徽从外面敲了敲门,敬渝缓慢地抬起头,嘶哑地说了一声“进”。 郑徽走进门,看见敬渝如今的样子,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经手那些资料的时候也是一阵难言,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老板一定接受不了的。 就算是换做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真的看见敬渝如今这一脸灰败死寂、仿佛再也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他还是心惊肉跳,将头低得更狠,装作没看见什么的样子,走过去附耳同他说话。 听完郑徽的话,敬渝原本半闭着的双眼忽得掀起眼皮,里面黑黝黝的眸子转动了一下,搅动着底下那些隐秘的情绪,仿佛从心脏到血管经络里面,方才那种压制不下去的燥意就又已经回笼了。 “那就直接弄死郑明波不就行了!” 男人克制不住,双手握住沙发把手攥得出奇用力,眸子里闪起幽暗炙热的光,飞快地吼叫了一声,而后伸手拽住郑徽的衣领,与他一分不错的对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说: “先把我岳父母接出来狱外监禁,然后把那些不配合的人都给按死,我要立刻替舒家人平反,这很难做到吗?!” 郑徽颤动着的眼睫抖动了一下,不欲在敬渝发火的当头反驳他,只得紧闭着双唇。 但他没等到敬渝冷静下来、做出一个更妥帖的决断,反而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到书桌底下,拿起他的笔记本,用笔在名单上面划掉了郑明波的名字。 “就这么干吧,是他先背叛我们的,” 手背在身后,敬渝目光阴郁地落在那页纸上, “还有祝郧阳,你让祝正扬管好自己的儿子,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 郑徽觉得现在的敬渝更可怕了,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己只不过是带来了点郑明波跟祝郧阳勾结的疑似证据,他就直接下了决断要把苗给掐死,根本就不是他平常的作风。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两年,已经谨慎地谋划这件事这么久了,不应该在这个当头忽然加快进程、节外生枝的。 郑徽清楚敬渝一直以来遭受的煎熬,也明白他在筹划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在尽量不触及他自己的底线。 但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敬渝就这样失去了理智。 可他不能让敬渝就这样为了舒家的事情被拉下水。 郑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应下,而后退出书房,站在走廊上拨通唐廪的电话,压着声音有点崩溃地说: “老板疯了,他说叫我们做掉那位。” 而身后的书房里又传来噼里啪啦扫书的声音,郑徽双肩一耸,有点担忧地说: “要不然……我去找太太?” 。 舒纯熙自从敬渝走后,就在床上坐着,不知何时她又起身到了窗边,本想看雨,却看见一个冲进雨幕的身影。 说实话,确实令人心惊肉跳。 她揪着衣角,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心里只有一阵烦躁和负气。 她跟敬渝认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也难以想象他也会崩溃,他的世界和认知也会有坍塌的一天。 这种感受有点奇怪,蔓延在心底,甚至让她都忘了令他如此的正是自己的事。 他们的感知好像有时差,等到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她都已经走得更远了,回过头来看他的样子,反而好像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第53章 这一天里本就没有阳光,从光线明暗也绝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总之不知何时,当敬渝坐回那张沙发上,侧头看着外面的雨势时,维持了这个动作不知多久的时候,他书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没多久,舒纯熙的身影走过来,似乎也没怎么关心这一室狼藉,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贴在肌肤上的、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上,皱起眉头。 敬渝用一种称得上是“怯懦”的态度,抬头飞快瞄了她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将两只手给并在一起放好,然后垂首,扯起嘴角,用尽量平静温和的声音问她: “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淡淡地说: “起来,跟我回房。” 敬渝愣怔了一下,眼看着舒纯熙已经出了房门,顾不得思考更多,就站起身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回了卧室。 进了卧室,舒纯熙动作十分自然地锁了门,然后盯着呆站在自己旁边的敬渝,伸手把他朝卫生间的方向推了一把,说: “去洗澡,洗澡你会吧?” “啊?奥。” 敬渝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了洗手间,脑袋里好像就只有舒纯熙的指令。 于是他走到浴室里,将自己一身脏污的衣服给脱掉扔进脏衣篓里面,然后打开花洒,开始给自己洗澡。 舒纯熙坐在床尾,双腿紧紧并在一块儿,两只胳膊抻在两侧,眉心紧蹙,连带着心跳都有点纷乱无章地加快着。 耳边的水声既像是外面的雨声,也像是洗手间里的流水声。 漫无目的地想七想八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给敬渝拿换洗的衣物,她不是让他回来换身衣服的吗? 好像总算有点事可以做了,舒纯熙站起身来准备去衣帽间,但洗手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慢吞吞走出来的男人腰间围了一条大浴巾,揉着脑袋上的干毛巾,眼神有点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默默说: “我忘了拿衣服了。” 说完,他进了衣帽间,还顺便关上了门。 在外边站起身的女人没了能干的事情,也就站在床尾,干巴巴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等到敬渝换好了一身清爽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来,舒纯熙还是很快看见他因遇水而裂开的手背,上面蜿蜒着破开的鲜红伤口,惊心动魄。 脚不自觉地就朝他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拿起他的手,仔细看了一 下,女人心里生出了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这伤怎么弄的,她也能猜得到。 甚至她觉得,若是敬亭还在,敬渝不会像现在这样,正是因为敬亭死了,一了百了了,敬渝就是想找他算账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气也就只能憋在心里面了。 她并没有那种需要另一个男人替自己教训敬亭的情节,那让她觉得浑身不适,但是看着敬渝这样,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很复杂难言的情绪。 长久以来,她都在混沌迷蒙的情绪里行走着,可此时此刻的这种情绪不属于她所认知的任何一种情绪,就像是一片暗黑沼泽地里生长出来的野蕨菜,这棵苗不属于这里,但它却坚韧地拔地而起了。 女人放下男人僵硬无比的双手,抬手揽住他直挺的脖颈,踮起脚使力。 而原本愣怔着任她摆布的男人总算动弹了一下,弯下脖子,好让她不用太费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顺从身前女人的意思,下意识就低下了头来。 唇被另一个人柔软的唇瓣印上,女人用她小巧坚硬的牙齿轻咬着他的唇瓣,将他的嘴巴掀开,然后探进来。 敬渝胸膛里的怒火其实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被他用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油布给盖住,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彻底点燃,只不过在表面上,他至少看起来是很正常很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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