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任何孩子的动静。 不论这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好像就是能感知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就算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可孩子的母亲却是他实实在在想要的。 “刚刚的事,抱歉,是我太粗鲁了。” “……我只是想帮你试穿这件婚纱,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也不是故意要惹你哭。” 黎雅博轻声向她解释。 方咛诧异地低下头。 男人收拢手臂,更加抱紧了她。 同时也将自己的脸更深地贴紧了她的小腹,像极了一个不好意思当面跟人道歉的孩子。 方咛低头,只能看见他修剪整齐的发边鬓角。 他居然在跟她道歉吗? 这次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为不敢肯定,所以没有回应他的话,方咛回避地说:“……按你说的,婚纱我已经穿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房间睡觉?” 其实早就应该放她去休息了,她毕竟还怀着孕,不能熬太晚。 但是。 他不想起身,也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装作没听见她的话,自顾问她。 “你真的不喜欢这件婚纱吗?” 因为将脸埋着,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顿了顿,他又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件婚纱比六年前的那件更适合你吗?” 听他提起六年前,方咛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再次泛起波澜。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黎雅博,你就没给过我不喜欢的选项不是吗?我根本决定不了我能穿什么。” 深吸一口气,方咛说:“我不知道你买这件婚纱究竟是什么目的,其实如果你想要让我穿这个的话,还不如直接拿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效果更好,又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埋在她怀中的黎雅博微微睁开眼。 她说他有目的,他能有什么目的? 他低喃道:“为什么要给你买婚纱,你真的不懂吗?” 方咛摇头。 “我不懂,如果你是想报复我在港城对你下药那件事的话,或者你是为了雅学而恨我,那就请你直接了当一点,而不是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她只知道,她讨厌他这副样子。 讨厌他的温柔刀,一刀刀凌辱地刮在她心上,讨厌他总是用虚伪的口气对她做最无耻的事,却还要她对他感恩戴德。 现在算什么?又是什么表演? 方咛觉得很累。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周旋,她宁愿他给个痛快,而不是像这段时间,将她的心时刻吊在半空中。 对死刑犯来说,最煎熬的不是执行死刑的那一瞬间,而是等待死亡前的分分秒秒。 听到她的话,黎雅博苦笑一声。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被心爱的人误解和质疑是一件如此令人难受的事。 可他怪不了她。 这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他只能吞下。 “你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我是很莫名其妙。” 就连他自己都承认。 方咛问:“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雅博沉默着。 似乎难以启齿。 方咛又换了个方式说:“你至少告诉我,你买这件婚纱的理由是什么。” 就算是过家家,他们在旺角的那家婚纱店里,她陪着他演了一出戏,和他短暂地扮演了一对未婚夫妻,难道这还不够吗? 他又为什么要特别从巴黎再定制一件婚纱,甚至找的还是当年他父亲为她定制婚纱的同一家手工坊。 黎雅博的胸口起伏,终于缓缓开口。 “我爱上你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在方咛的心里,他是一个可怕的资本恶鬼,他从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目的。 他同时也是骄傲的、自负的。他不愿意承认,在内心深处,他无比渴望一份温暖的、正常的情感。 这份情感,父亲给不了,母亲给不了,天主给不了,唯一陪伴他多年的Bob也给不了。 他独自追寻了太多年,都没有人能给他。 一开始,凭着对父亲的恨意,他精心织了一张网,将方咛牢牢困在其中。 设局的是他,掌局的是他,控局的也是他。 可事到如今,入局的是他,动情的是他,失控的也是他。 一场本该没有悬念的棋局,到头来,满盘皆输的,是他。 他不甘至极,却又毫无办法。 如今也只有趁着醉意,他才敢彻底承认,自己是这场赌局中最自负、也最愚蠢的庄家。 “为你定制这件婚纱,想跟你登记结婚,想让你生下我的孩子。” “都是因为我爱上你了。” 他和她的这三年,对她来说是折磨,可对他来说,是在她的温香软玉中每一晚令人心安的梦。 黎雅博很清楚,她是一艘无法负重的破烂小船,在世间苦难的风浪中,她柔弱不堪,也只能随波逐流。 可就是这样一艘随时都会沉没的小船,却是这无垠深海中,他在无数个噩梦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将自己埋进她的婚纱里。 就好像孤单的雄鸟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巢。 “方咛,我想和你有一个家。” “给我一个家吧。” 他请求她。 抛开世俗的审判,就像这世间所有的恋人和夫妻那样,施舍给他一份正常的爱情。
第65章 “黎雅博,别跟我开玩笑了。” 数秒的寂静过后,这是方咛给他的答案。 她的语气累极了。 她不信。 早在黎一明刚去世没多久的时候,他就说过喜欢她。 因为喜欢她,所以隐瞒了遗嘱的事实,一步步利诱她、胁迫她,直至让她抛弃底线,将她变成与他不伦的共犯? 因为喜欢她,所以把她当成床上的玩物? 方咛觉得讽刺极了。 埋在她婚纱中的男人只是轻声说。 “我比你更希望,我是在开玩笑。” 黎雅博比她更希望,他说的这些话是假的。 他最擅长将自己伪善的恶行,掩藏在他这副英俊温和的外表下。 他总喜欢微笑着将她的尊严和衣服撕下来,让她在他面前流泪赤身。 不爱她时,他对她就像操控一只木偶那样简单和随性,他不屑一顾,傲慢地提着线,她的一切都在他手中。 可现在全然变了,他将真心托盘而出,方咛却不愿相信了。 其实他大可以继续用胁迫的手逼她认命跟他在一起。 可就如黎雅学说的那样,男人生来就是贪婪又无耻的物种,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眼泪。 坦白爱她的这一刻,黎雅博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迷茫和无措过,他只能将头埋在她的怀中,不愿看她怀疑否认他的样子。 方咛觉得他又在骗她。 这个自我又虚伪的男人,她都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在哄骗她。 方咛气得推他,想知道他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然而推不开,黎雅博就像一个无赖的孩子,埋在她怀里不愿意起来。 于是她使劲将黎雅博的脸从自己掰了起来,打算甩他几个巴掌。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他的另一副神情。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依旧英俊矜贵的五官,没有了不达眼底的笑,而是脆弱失神的样子,以及眼中极力克制的情绪。 他瞳孔旁的眼白泛红,跟她刚刚一样。 在她呆怔的目光中,黎雅博抿唇,眼中迅速划过一丝被揭穿后的恼羞。 心头一紧,方咛赶紧松手,慌乱地偏过头,结巴地为他此刻的样子找借口。 “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话刚落音,她的头又被男人掰了回来。 凝望着眼前的人,醉意为他深海般的蓝色眼眸蒙上一层使人迷失的海上雾,仿佛要将她也吞没进无垠海底深处。 “我知道。” 黎雅博哑声说。为了让她意识到这点,他忽然皱眉,捏开她的下巴,狠狠吻住她,舌尖不讲道理,直接钻进她的嘴里,不顾她的震惊,带着掠夺的深吻,蛮横搅乱她所有的呼吸。 痴缠而强势的舌吻让方咛呼吸不过来,他吻肿了她的嘴,接着滚烫的唇又接连落在她颤抖的下巴、柔弱的脖颈、暴露的锁骨,以及她胸前的水晶和碎钻。 喝了酒的男人好像比平时更重了,方咛推他,黎雅博却有些生气她这时候还在拒绝他。 他的心都已经被剖开了,她就一句都听不进去吗? 泄愤般的,剥开她华丽的抹胸,黎雅博朝她锁骨下左边最柔软的肌肤一咬,而她的心脏就在那个位置。 酥麻的痛感让方咛颤抖,脱力的指尖碾皱他的衬衫。 他淫靡而虔诚地埋在她的月匈前,明明前一刻还是个强势的男人,这一刻却好像变成了一个依赖母乳的孩子。 他执拗地不让方咛回房间,就要和她待在这里。 好像他们回到了旺角那家不起眼的婚纱店,那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满目琳琅的婚纱,还有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妇的店员,以及他跟她。 在她的颤抖中,他紧紧拥着她,用醉意下残存的清醒,眷恋地吻上她的耳尖和发鬓。 他的胸口发闷,好像被巨石重压。 “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向你道歉,不论你原不原谅,从今往后,我都会尽力弥补你。”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爱这个字,他说的那么断续和狼狈。 这场赌局、这个人,一切都是那么始料未及,黎雅博后悔了,也彻底认输了。 他还记得,六年前的婚礼,当誓约完成的那一刻,父亲掀开她的新娘头纱,在她的额前落下郑重的一吻。 那时候她脸上那单纯而幸福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 可现在,鬼使神差的,黎雅博学着父亲当时的样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吻在她的额头上。 “你真的醉了……” 面对这样的黎雅博,方咛无措至极,只能反复强调这一句。 “我很清醒。” 黎雅博也反复地说。 即使醉了,他也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干什么。 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 一直到清晨,值班的佣人才发现,太太和宿醉的先生竟一夜都待在试衣间里。 佣人发现时,先生已经彻底睡死在了太太的怀中,而太太则睁着眼,静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眼空洞,看起来一夜未眠。 方咛抬眼,开口,嗓音干涩,让佣人帮忙扶先生回房去睡。 等发酸的腿稍微好了一些,方咛换下穿了一夜的婚纱,起身离开试衣间。 “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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