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岛不远处的山下有一个破庙。” 沈容宴:“听说阴风阵阵的,废弃几年了,还有人影出没,特别有氛围感。” 他挑衅姜稚雨:“你们敢一起去吗?你们女生就是胆儿小。” 姜稚雨神经一牵,不服地回怼道:“去就去!” 她扭头拖上姜嘉茉的胳膊:“小满也和我一起去。” 姜嘉茉看向远处裴京聿掠过来的眼神。 她就像被滚水烫了一下—— 她舍不得浪费和他短暂相处的时间:“好呀,我们一起。” 七八个人临时起意,也没做什么准备。 他们浩浩汤汤前往古庙历险。 这里大多数区域被划分进自然保护,还没开发。 草木葳蕤,恣意生长,沼汀遍布。 只能按照之前过路人踩出来的痕迹行走。 临近人迹罕至的山脚下。 他们忽然见到一两名外地的游客。 游客拿着木棍,戴着遮阳帽,喜气盈盈的样子。 经过秦稼轩的打探。 他们一行人才知道。 因为修缮自然生态保护区,禁止香火,游客践踏。 这所古庙已经被政府命令拆除了,但还没有完全废弃,尚有人在经营。 外地游客听说这座寺庙始建于东汉,古木葱茏,曾有五殿十六院层层递进,于是慕名而来。 董思明好奇道:“这俩夫妻是去求什么的,能笑得这么开心。” 落在最后的裴京聿凉津津地开口道:“新婚燕尔,当然是求子。” 他一针见血。 姜嘉茉心尖微颤。 她想起自己春梦中对他的朦胧臆想。 想要和这个人有未来。 想要怀他的小孩,有温馨的小家庭。 姜嘉茉脸红扑扑的,眼神乱瞥挪开。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种倒错的隐痛。 ——“不应该瞎想的。” 这段时间。 姜嘉茉看了太多人讨好裴京聿。 对方和家人所在的栖居地警卫环伺。 他和她似乎隔着天堑。 毕竟家族的性质不同。 本来就没什么深交的可能。 她和姐姐籍着临摹富春山居图的名义,才勉强和他们攀上关系。 姜稚雨很聪明,知道陪伴在他们身边,会有一些隐秘的虚荣,以及说不清楚的好处。 她们家的长辈也在竹居避暑小住。 她拿准了这群公子哥,绝不可能做出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嘉茉不一样。 她陷入了少女的“求不得”和“将要失去”里。 青春期那些自卑敏感的阴暗小情绪,伴随着对他的恋慕。 宛如琅珰大雨,铺天盖地匝下来。 她没有伞,只能在雨中孑孓独行。 古寺是经营的最后一年,没有拨款修缮,已经有了衰败颓落的景象。 姐姐姜稚雨倒是没心没肺。 她站在古木耸立的大雄宝殿外,把买来的红绸递给姜嘉茉:“嘉嘉,你要不要也来许个愿?” 姜稚雨扬起手上的红绸,笑容明媚:“我呀,就希望和邵千兹感情稳定。” “这次也能顺利渡过难关,裴家不追究我们的疏忽。” 姜嘉茉听到“裴家”。 她脑袋嗡了一声,眼神望向站在附近的男人。 姜嘉茉的手指搅得发白,心里自觉有愧:“哥哥,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 裴京聿似乎对祈愿,祷告之类的活动,根本不感兴趣。 他身上凌冽的松香缭绕在姜嘉茉周围,鼻梁上浮着浅淡的阴翳:“如果你也要许愿求佛,不追究画轴的事情。” 他那么随性,把招致人无望追随的感觉,使用得驾轻就熟:“不如求我。” 一旁的盛煦温温含笑,解围道:“人家都是求子,求姻缘。” “嘉嘉年纪小,估计求学业之类的吧。” 姜嘉茉在认识他之前。 的确满心都是学业,试镜,表演。 但现在她已经对这个男人心怀不轨。 愿望也变得浑浊。 她的红绸是姐姐姜稚雨随手拿的。 上面用烫金字写着“天作之合”。 显然是求姻缘的。 不远处,沈容宴也挥着一条红绸,挤出人群:“嘉嘉,我的也是‘天作之合’” “听说有上百对成语,咱们是一对诶。” 沈容宴笑容耀眼,建议道:“要不要彼此写对方名字试试,反正是闹着玩嘛。” 姜嘉茉不擅长拒绝别人。 她刚写完姜满,就看见廊下裴京聿在和人打电话。 树木的阴影中,他挺拔优越的鼻梁线条好看地惊心动魄。 裴京聿耐心说着什么,云淡风轻地露出笑模样。 在两人短暂的相处中。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漠然的,冷冽的,乖戾的。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她笑,温柔待她。 是呀。 她和姐犯下弥天大错,浸润了别人家里的名画。 难道还指望别人对她们露出什么好脸色吗? 想到这里,姜嘉茉又觉得眼睛酸涩。 手上的笔蘸满了墨。 她提起笔,工整写下一句:“希望你好好的,一世顺遂。” 落款:姜满。 沈容宴在等她手上那支笔,不经意看到姜嘉茉写完的这一句。 他忍不住笑道:“那我就写,人生小满胜万全。” 沈容宴:“我奶奶常念叨这句,也和你有关,挺好的。” 姜嘉茉只把沈容宴这句话,当做一种愿景,彰显着美好的祝福而已。 她点点头,抬起纤细的手臂,把红绸投掷到树上。 清凉的绸带在树梢上飘摇,就好像真把她的祝愿寄给东风。 他们结束许愿后。 一群人去大雄宝殿转经筒。 姜嘉茉一路上都低着头,情绪低落。 她心尖落寞。 裴京聿怎么会像他们一样有所求呢。 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偿还给他。 他甚至连她这个人都瞧不上眼,让她别没遮拦地开玩笑,学会自尊。 他这样金尊玉贵的权贵子弟。 明明可以肆意羞辱她,要她抛弃尊严,来偿还这幅被她们破坏掉的天价名画。 他已经恰到好处的礼遇了。 她实在不可以再肖想更多了。 姜嘉茉没注意到—— 她可怜见的摇摇欲坠的红绸带。 在她们一行人转经筒的时候。 就被微风刮落了下来。 红绸带不偏不倚,掉落在挂断电话的裴京聿眼前。 长长的绶带拖出尾羽,被地上空明的积水沾湿。 裴京聿在和修复的技术人员打电话,商量用去离子水或者乙醇局部清洗。 再用丙烯酸树脂加固颜料层,最后选用矿物材料补色,从而修复这幅临摹的富春山居图。 趁着四下里无人发现。 他踱步上前,倾身捡起地上的绸带。 那条被水晕湿的小布条,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指骨上。 裴京聿的瞳孔很黑,像被溪水冲刷得雪亮的石头,赤.裸地暴露在暗光中。 他的眼里缓缓映照出一行字。 ——“希望你好好的,一世顺遂。” 他暗中思忖道:“这个你是谁?” “沈容宴吗,还是盛煦。” 裴京聿把绸带揣进外套里。 不用祈求天恩。 他可以完全垄断她的一切,帮她实现任何愿望。 裴京聿不想承认一件烦躁的事实—— 这幅画,其实并不是沈周的真迹。 在爷爷裴泓文不知道的时候。 父亲早就把沈周临摹黄公望的真迹,捐给国家博物馆了。 后来父亲又找了人做旧临摹,挂了一幅仿真的富春山居图,在花厅里。 ——也就是被她们用雨水浸润的这幅。 姜典深信不疑,裴泓文不会给他鉴赏一副假画。 于是这一切才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裴京聿心潮涤荡。 他恶贯满盈,竟然眼睁睁看到她为了这幅仿制的画,落泪懊悔。 他知道,她们可能永远鉴别不出来真假。 就像她们的身份。 他们短暂因缘际会,但绝不会有什么漫长的结果。 姜满剔透,干净,真诚,满心都是为别人着想,像纯洁的小羊羔。 第一次看到她。 她眼睛滟滟,有细碎的微光,丝毫没有被尘俗玷污过的样子。 什么叫“卖了她,都偿还不上?” 别说现在这幅画,是临摹的仿品。 在他烦躁不堪的心绪中,只有黄公望的真迹,才堪堪和她相配。 看她落泪,仿似在他心上抓挠。 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柔软的怜惜。 可是想着她接近别的男人。 他又会变得烦躁,想要破坏点什么,来满足心里淬毒的瘾。 裴京聿知道—— 姜满为了那副浸润的画愧疚。 可是愧疚的何尝只有她一个人。 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这种难以言明的欺诈情绪,在胸腔中肆意蔓延。 为此他备受煎熬,审判。 深以为自己才是私德有亏的那一个。 这种背叛感,几乎永无止境地咬噬着他的神经。 以至于他必须把这个女人单拎出来,检阅她的特殊性。 裴京聿整个人,浸在古寺的缭绕香火里,渡上一层金灯熠熠的薄雾。 他裹在冷寂的松风中,唇角彰显出一点恶劣的愉悦感。 “就这样害你愧疚,我也挺开心。” “我真不想说明真相。” “想看你亏欠我的模样,所以装腔作势变成你的恩人。”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戒断她。 不甘心放任她接近别的男人。 他截断了她的红绸,就想摧毁她和别人的孽缘,彻底垄断她的一切。 不管是她求子,她求姻缘,还是别的什么。 这些必须由他来亲自赋予。 ——当然,后来的裴京聿悉数做到了。 他情愿陷落在这种愧疚感生出的病态占有欲里,接触这个让他患得患失的女人。 从古寺中回去。 他们经过一片芦花飘摇的草甸,果然误入了自然保护区的封禁线。 四处缠绕的忍冬藤蔓,在夏季结出了红色、黑色的果实。 沈容宴摘下几颗,递给身旁的姜嘉茉:“你尝尝看,这个能不能吃啊。” 就在这时。 自然保护区的巡查人员,一直在吹响警哨,勒令他们离开。 见他们不为所动。 几位巡查人员叫骂着,尾随追逐了上来:“快出去,这里不准踩踏!” 一群年轻人笑着,大叫着,慌忙找地方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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