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宅子从外头看,跟榆钱巷里的其他小楼没什么区别,进去后才能发现纵深比寻常的屋子大得多,屋内的陈设古朴雅致,充满书香底蕴。 林晋慈第一次进来,瞧什么都新鲜,走马观花地带过视线,并没瞧出什么具体的名堂。 很快,迎面看见一个和傅易沛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羊毛衫,似是从厨房过来,一面解下围裙,一面笑容满面地同林晋慈打招呼,表示热烈欢迎小慈同学初次光临寒舍。 傅易沛吐槽他爸的学院派:“你怎么不带上我,直接说欢迎亲爱的同学们。” 他爸说本来就不欢迎他,要不是托林晋慈的福,傅易沛没机会吃自己做的佛跳墙。 傅易沛小声告诉林晋慈,以前吃他爸做的饭,他爸也会说这是托他妈妈的福,傅易沛才能吃到的。傅易沛一天到晚别的事不干,为了口饭,就四处托福了。 林晋慈笑,想起小姨一再夸他面相好,天生有福。 又寒暄了几句家常话。 傅爸爸解释傅易沛母亲此刻的去向,章岫上午有份要紧的合同要签,本来这时候应该回来了的,可能路上遇上堵车,应该也快了。 说着话题转到傅易沛身上,问他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带林晋慈过来:“你爷爷不是发信息给你,让你带小慈来吃早饭吗?” 傅易沛和林晋慈对视一眼,前者目光透着心虚。 来得迟,自然是因为一早醒来还做了其他的事,但他诓骗林晋慈放心睡,告诉她不用太早过来。 傅易沛也转移话题,观察细致,疑惑地盯住客厅一面挂着写意画的墙,问这儿的画怎么换了,“不一直挂那幅《野马独奔》吗?上次回来还是,什么时候换的?” 傅爸爸瞥了一眼去换厚衣服的傅老先生,低了些声:“你爷爷今天一早换的,说那野马图怎么看都不对,翻箱倒柜,自个儿找出这幅《芦花双雁》,叫人赶紧换上去的。” 傅易沛啧声:“这太迷信了。” 怎么不直接找人剪个红双喜贴上去? “还不都怪你,之前非弄出个什么不婚主义,你爷爷愁你在哪儿学的歪风邪气,愁得睡不着觉。” 话落,傅爸爸又对林晋慈笑着解释:“他不是,他跟他爷爷开玩笑的,他小时候就跟他爷爷没大没小的,你放心啊小慈,他要是敢跟你说,我跟他妈妈不会放过他。” 作为“不婚主义”的始作俑者,林晋慈在傅易沛的注视下,脸颊发热地应了一声无意义的“嗯”。 傅爸爸围上围裙说还有两个菜,回了厨房,傅老先生换了一身夹棉的唐装回来,跟他们在客厅聊天。 傅易沛坐得离林晋慈八丈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喊林晋慈名字还破天荒喊错了,一脸讪讪又装无事发生,老是转移话题,不让他爷爷多打听。 老先生眉头越皱越深,等傅易沛被他爸爸喊去厨房帮忙,老先生才问林晋慈,她是不是傅易沛找来应付家里的。 林晋慈至此恍然,傅易沛让她不要跟他太亲近,跟她小姨的顾虑八竿子打不着,他又在跟他爷爷没大没小,还拉上一无所知的林晋慈一块在演戏。 林晋慈说不是。 老先生显然不信, 说她跟傅易沛手都没碰一下,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林晋慈一时无从解释。 想到他们这么迟才到榆钱巷的原因。 她一早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上像黏了一只体温高热的大狗,毛乎乎地蹭着她的脖子前胸,湿漉漉地舔咬,弄得她既不能好睡又有点舒服。 林晋慈朦朦胧胧睁开眼睛,饱含睡意的声音细细哼了几下,隔着薄薄的丝质吊带,微凸的地方大概是已经被隔衣咬过,有些深色的印记。 林晋慈问他怎么又这么早就醒了。 这次傅易沛没支吾不语,以行动实干,拉她的手,带她了解了一下原因。 可能是有了一点经验,身体没昨晚那样生涩抗拒,体验感比昨晚更好,只有起初又有些发胀,适应后,丝丝缕缕的舒意让分明沉重的身躯像云朵一样轻软。 林晋慈犹嫌不足,爬起来,坐到他身上,等没力气了才让傅易沛收尾。 之后进入另一种精神愉悦的昏沉里。 傅易沛简单做了事后清洁,从身后抱着林晋慈,手臂在被子下面搂她的腰,吻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头,让她继续睡。 等她睡饱了,自然醒来,傅易沛把她的衣服拿到床边,说快到中午了,问她要不要起床。 两人才慢吞吞开车过来。 她跟傅易沛现在,不能说不太熟,可以说已经没有不熟的部分。 老先生见她尴尬无声,让她说实话。 林晋慈不擅长欺骗老人,只好硬着头皮拆傅易沛的台,说是真的在谈恋爱,傅易沛刚刚大概是故意在逗您玩儿。 一想有理,老先生正要生气,再一想是真的,又顿时消气,看向林晋慈的眼里满满都是喜爱和托付:“好小慈,爷爷以后就指着你跟我说实话。” 没一会儿章岫回来了,进门后和初次见面的林晋慈拥抱,为自己忙于工作跟林晋慈道歉,拿出一个红包和一份小礼物递给林晋慈。 “本来能早点回来,绕路去了一趟我跟他爸爸的房子里,总觉得红包太俗了,听阿沛说你在瑞士留过学,这是我在德国学医的时候,用自己的第一笔奖学金买的胸针,想到送给你应该有点意义,不是贵重物品,就是普通的红碧玺,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晋慈朝打开的盒子里看了一眼,胸针造型复古,宝石璀璨,说不是贵重物品实则应该也价值不菲,她正犹豫,傅易沛已经合上盖子,替她收下了。 林晋慈连忙说很漂亮很喜欢,对章岫表示了感谢。 大家入席吃饭,桌上好几道菜都是傅爸爸亲手做的,话题也十分接地气,从炒菜火候,聊到时令蔬菜如何挑选。 傅爸爸负责讲,傅易沛附和兼给林晋慈夹菜,章岫和林晋慈一边品尝一边交换食客评价,傅老先生偶尔说一两句,提醒哪道菜小慈多吃了两口,让傅易沛多夹。 餐桌气氛轻松,自然愉悦,林晋慈甚至察觉不到自己今天不知不觉讲了很多话。 由于这些话题都比较浅显,又担心着大概是饭后才会聊到一些更深入的问题。 但午饭过后,没人再聊天,家里的阿姨收拾餐桌,傅爸爸泡了茶去陪老先生下棋,章岫则让傅易沛带林晋慈去楼上参观参观。 “小慈要是累了,就在你房间休息,寝具什么的都是昨天新换的。” 在楼梯上,傅易沛捏捏林晋慈的手,仿佛看出她刚才没有完全放松,跟她说,他爷爷跟他外公外婆这么多年,除了他爸妈结婚那天,至今没有见过第二面。 林晋慈疑惑道:“关系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我父母组建了家庭,只是一个新的纽带,不代表我爷爷和我外公外婆也因此成为亲人,所以平时没事基本不会互相打扰,我舅舅有事可能会托我妈找我爷爷的熟人帮忙,但如果我妈不提,我爷爷不会主动过问。” 傅易沛拉她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着她,对她说:“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不想讲的事情,我爸妈他们不会多问,也不会有你不想处理的麻烦,如果有事,你可以先告诉我,我去帮你说。” 林晋慈点点头。 心口空悬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傅易沛让她随便看,她便慢慢踱步,开始打量傅易沛的卧室。 用不规则的多宝架当屏风,隔出了书房,布局讲究,榫卯结构的边台上摆了一盆君子兰,书架对面挂着一副字。 林晋慈总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惟从本心,方见天地。 但看了半晌也没有想起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她转头去问翻影碟的傅易沛,这是他高中住的地方吗? “也不是经常来住,我们家的人,属于彼此关系再亲厚,都要各自保留不干涉的界限,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晋慈认为这样很好。 既得到亲人的支持助益,也不碍于独立生长。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高中的时候,她一面承认这个人闪闪发光,另一面又会觉得傅易沛奇怪,甚至隐隐排斥。 因他在优渥且健康到罕见的环境里长大,对她来说,碰见这样的傅易沛,就像一个久居暗室的人,乍然走到大太阳底下。 会觉得这阳光怪异,刺眼,令人不舒服,甚至想要逃离。 这是她自己有待矫正的感官体验。 可本质上,阳光就是好的,明亮的,治愈的,温暖的,一旦适应就会喜欢,就会想要永远得到。 第59章 午饭后,大概过了一小时,傅易沛的父母皆有工作在身,说不留在这里吃晚饭了。 本来林晋慈也是下午要走的,被老先生的一番可怜话劝说了下来。 出门后,父子俩走在前面,谈到傅易沛近期的工作。 章岫平时工作需要经常往返崇北宜都两地,她挽着林晋慈的胳膊,跟林晋慈添加联系方式,说等林晋慈回崇北,再约着见面吃饭。 在巷口送走傅易沛父母的车子,傅易沛和林晋慈没有按原路往傅宅走,到了停车的岔路口,朝巷子东边走去。 傅易沛回忆起来,高三春节,第一次在榆钱巷见到林晋慈就在这个岔路口。 当时心里酸楚不已,半年不见,林晋慈就已经把他忘得如此彻底,后来大学听林晋慈解释,那天只是一早被外婆喊起来去买元宵,人还没睡醒,他才感到稍稍好受一点。 “你当时戴了一个红色的、垂着小辫子的毛线帽。” 林晋慈说:“是我外婆织的。” 榆钱巷离附中没有近到步行可达,林晋慈住来这边后,每天需要转两班公交上学,好几次因为公交不准时而迟到,之后她自己去二手车行买了一辆自行车。 入冬不久,林晋慈的耳朵上长了一点红红硬硬的冻疮,一回温,还会发痒,外婆就赶在周一前,给她织出来一个可以挡住耳朵的毛线帽。 去米兰进修那年,转机途中,弄丢了一只行李箱,那只红色的毛线帽就在其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时林晋慈莫名觉得难过,给外婆打电话,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外婆说好,一切都好,其实当时已经在住院,但是叫林晋慈不要回来看望。 生老病死是寻常事,不是看不看望就能解决的,不要做这些没用又辛苦的事。 “你和你外婆很像,”傅易沛说,“不是长相,是给人的感觉。” 林晋慈问:“你见过我外婆吗?” “嗯。”傅易沛含糊地应了一声,“大学毕业那年国庆,回宜都,好像也是下午,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你外婆院子门口,桂花都开到院墙外面了,老远就闻到香气,你外婆拿着一个竹扫帚出来扫落叶,站在院门口问我找谁,那种冷淡没情绪的眼神看过来,一下就让我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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