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来没答周南荀的话,“周队想指证我杀人,请拿出证据,别的我有权保持沉默。” 周南荀与李庆来周旋整24小时,李庆来软硬不吃,死不承认李思言的死和他有关。 时间一到,人放出去后,几个人一筹莫展,没有方向。 乔语:“老大,现在怎么办?” 一天一夜也没休息,周南荀略有疲惫,想抽支烟缓解下,考虑到有女孩在场又收回去,把玩着打火机说:“死不承认可以用间接证据来定罪,但证据链和逻辑链必须完整,我们现在掌握的还不够充足。” 他看向情绪最低落的乔语和老陈,“不用失落,法律不可能因为他不张嘴就不定罪,只要他做过就逃不掉。” 听到这话,乔语和老陈踏实了。 新一年的春天,周南荀都在忙着找李家的第四个人孩子,户籍没有只能询问李家的亲戚朋友,知道这孩子的人不少,但问下来无一不说,那第四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去世。 周南荀走访过很多人,始终找不到李家第四个孩子的线索,一度怀疑是不是推断出现错误。 迷茫时,他冷静下来重新梳理,这么多年,李江还记得弟弟,并且经常喊,说明这人一定活着,而且经常见李江。 断定这点,周南徐去了养老院,几个月没见,李江还是老样子,捧着他心爱的玩具枪和院里的老人玩闹,见周南荀过来,玩具枪.口对准他打,嘴里嚷嚷着,“走开、走。” 护工喊他过来和周南荀聊天,李江不去,指着周南荀说:“他.......坏人......要打......” “他是警察,不是坏人。”护工解释李江不听,双手推周南荀离开,护工喊来人带走李江,对周南荀解释说,“他最近经常这样,您不用往心里去。” 上次见面李江还好好的,突然这么大抵触,周南荀觉得不对劲,问护工,“李江侄子这段时间有来接他回家?” “你们上次走后,李江被接回家待一天,之后他家人没再来过。” “李江回来后,还有提过弟弟的事吗?” “说弟走,想弟,这两句说的比较多。” 周南荀心头一凉,“麻烦您能帮我问问李江,弟弟去哪里?” 护工见他神色凝重,立刻跑过去问,好一会儿回来说:“李江说不明白,只说走。” 李江的情况周南荀了解,没再麻烦护工,从养老院出来,跳动的心脏不断下沉,这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已经走了。 无法确定身份,又不在风絮,怎么查?怎么追? 留下的人,有嫌疑没证据,有直接证据的人走了无法追。 回看一切,恍然发现是巨大的圈套。 两个案子的关键都在那个消失的人身上,只要找到他一切迎刃而解,可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茫茫人海去哪里找? 看不见希望的迷茫,如洪水般涌来,顷刻间吞没周南荀。 宋季寒望着独自在角落打游戏的人,叹了又叹。 从早晨到晚上,周南荀不说话不吃饭,对着机器玩家打一天游戏。 宋季寒喊不动人,问不出具体原因,又不忍心看朋友这样,自然想到以前周南荀情绪低落在这打游戏,徐澄一个电话,马上回家的事,宋季寒和徐澄没加微信,他发消息问钟晴:【现在徐澄那边是早晨?】 钟晴:【对呀】 宋季寒:【让她给周南荀打个电话】 钟晴:【???】 宋季寒拍下一段周南荀打游戏的视频给钟晴发过去,【不知怎么了,饭不吃,话不说】 钟晴马上把和宋季寒的聊天记录,给徐澄转过去。 分开这小半年,徐澄和周南荀默契地不联系对方,聊天详情停在春节那天的视频对话。 还在睡觉的徐澄,看见钟晴的消息猛然清醒,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联系周南荀,怕他情绪不好,不愿视频,她打了语音电话。 “没上课?”周南荀声音平静,听不出异常。 “还没到时间。”徐澄躺在被子里和他聊天,半年来两人生活毫无交集,她又远在国外,直接问原因,以周南荀的性格不会说,她若无其事地闲聊,“你在干嘛?” “刚下班。” 徐澄知道他说谎,没急着拆穿,“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一阵良久的沉默,接着是推门和汽车鸣笛声,徐澄能想象出,周南荀离开吵闹的电玩城,去外面找安静地方打电话的样子,他腿长,脊背永远挺得笔直,走路带风,无需过多装饰,最自然的本色就能吸引许多目光。 她想周南荀了。 “宋季寒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周南荀嗓音发沉。 什么都瞒不住他,徐澄说:“案子不顺利?是李思言的案子?还是二十年前的?” 周南荀又沉默。 徐澄不想他太累,说:“其实六七年更久一点,我也可以等,旧案重查本身难度就大,慢慢来。” “徐澄。” 低醇的声音,搅乱心弦,徐澄带着暗喜“嗯”了声。 “我们算了。” 徐澄握着电话僵住。 “不要等我,一天也不要再等。 正好的年纪,大好的青春,不要在没希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惊诧后徐澄快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南荀不是轻易开口的人,在一起是,分开也是,她没哭,也没急着发脾气,平静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挂吧。”每次通话,周南荀都会等徐澄先挂断,即便提出分开,也是等她先挂断。 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还是掉下来,徐澄再也控住不住脾气,哭着喊道:“周南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说,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听见她哭,周南荀眼眶也红了。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迎着夕阳,点燃一支烟,吸烟不是好习惯,但能缓解疲惫和糟糕的情绪,白烟散尽,周南荀说:“对不起,我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个人。” 隔着遥远的距离,徐澄看不见他神情,听不出声音有异常,但仍然能想象出周南荀模样,感受到他巨大的无助,像一座屹立的山峰轰然坍塌,碎石泥土飞溅满天。 徐澄前二十年活得太顺,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风絮生活的小一年,她见过有病舍不得钱去医院的老人,见过相爱多年因彩礼分手的情侣,也经历过死亡,离开风絮县才明白,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 她不懂查案,也无法帮助周南荀,但能理解他的无奈、无助。 隔着遥远的太平洋,一个拥抱也无法给他,徐澄泣不成声。 约定五年时,周南荀以为有了DNA这样重要的线索,只要努力五年内一定可以找出凶手,可查到现在才明白,这条线索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一切都是李家叔侄三人设计好的圈套。 李家兄弟住的小区、工作单位、甚至吃饭的餐馆,周南荀都去查过监控,在能够查到的时间范围内,监控里没有拍到过两兄弟和陌生人接触,走访了兄弟俩身边的亲人朋友,要么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四叔,要么都说四叔从小就死了。 暗中策划好的事,必然做过万全的准备。 周南荀在明,他们在暗,在不平等的对决里找出破绽很难,未来能有多少胜算,周南荀不确定,这种情况下,还要徐澄等,他做不到。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哭声,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剜他进心里,周南荀手扶额头,掌心盖住眼睛,低低说:“对不起。” 伤心归伤心,徐澄可不是会乖乖听他话的人,边哭边吼他,“你答应过我,我们之间只有我可以说算了,只要我还没厌烦,没玩够,你就不可以滚。” 周南荀猛地被她这句玩够,逗笑,“我是皮球?” “你是狗、是王八蛋、是鸭子......”徐澄拿出一堆动物骂他,骂够挂断电话。 后来,他们长达两年没再联系过。 分开还是没分开,谁都说不清,也不愿去探究。 当然,这些是后话。 和徐澄这通电话结束后,周南荀找家饭馆,好好吃一顿饭,然后会队里找继续线索,找破绽。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 在风絮,人死后一年,亲属要去墓地给亡人烧纸钱。 这天,周南荀休假,去超市买纸钱,结账时聊起张凤霞,老板问张凤霞的房子出租不,家里有个亲戚想租房。 老人去世后,他忙着查案,没腾出时间去收拾遗物,房间还是张凤霞活着的样子,不可能出租,婉拒老板后,他开车去了张凤霞的房子,想收拾些衣物一起拿去烧了。 房子一年没住人,推门满是灰尘味,周南荀打开一扇窗户换空气。 他打开柜子,一件件收拾老人的遗物。 衣柜最下面,有个铁锈斑斑的盒子,周南荀打开盒子里面一摞信,拿出那摞信,最底层有张折成正方形的纸,时间太久,纸张泛黄,钢笔褪色,但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因妻子离世,本人李东春,无力抚养幼子李春,自愿将他交由,家住东林解5号,王天喜与刘桂兰夫妻抚养。 我承诺,此后会通知亲友,幼子李春已去世,本人及其亲属不会去骚扰。 如若做不到,会自动退回2000元抚养金,以及赔偿王天喜与刘桂兰夫妻1000元补偿金。 李东春是李福、李贵、李江三人的父亲,他口中的幼子李春就是李家那个“夭折”的孩子,而东林解5号是王友田的家。 李家消失的孩子是王友田,查遍李家所有男性都比对不上的DNA,也是他的。 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将周南荀的血液心脏一起吹得冰冻,四肢百骸都染上冷气,每次呼吸五脏六腑都像被撕裂般痛疼。 造化弄人,苦苦寻了二十几年的人,竟然在眼皮底下。 他靠着柜门,缓缓坐到着冷冰冰的地砖上。 王友田老实木讷,踏实认干,没有不良嗜好,和县城里大部分靠体力生存的老人没差别,而且一心一意照顾张凤霞,周南荀从未怀疑过。 可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王友田平凡普通,老实本分的外表,骗过所有人。 二十年前,为侦破风絮连环杀人案,市局成立专案组,在风絮里外里外查一遍,没找到他。 周南荀工作后,旧案重查,也没怀疑过他,如果不是李思言被害,一步步追查到此,周南荀还不知道要被骗多久。 收养证明为什么会在张凤霞家,暂时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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