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四点、一片花团锦簇之前。 勿忘我几乎是挨着那张白皙脸颊,粉霞缎一般的花团衬得那张白皙到发光的脸,眼睫至眼尾细细洇开,像是夏日油画中生命力极强的笔触。 静候在她身边的于咏琪顿了一秒,才收回目光。 这几天盛小姐都在练舞房里没出来过,就连衣着也大多都是芭蕾少女风,露出小片线条流畅干净的锁骨。 不过今天,她没穿芭蕾修身裙,换了件银绿色挂脖式吊带。鱼骨胸衣,纤细腰身是银绿色缎面质地,不规则裙摆是浅绿色拼纱。 第一眼睇上去似穿梭在绿野仙踪里的精灵,朦胧虚幻,灵动得很有生命力。 她好适合“盛夏里”这个名字。 西装制服的男人也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微微垂着眼帘,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盛夏里的神情。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神态动作一点一点舒展。 都说女孩子成为朋友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共同话题。 而于咏琪又善于引导沟通,她和盛夏里两人围绕着这满园子的花花草草念叨了一个遍,像是在开展什么另类的植物学讲座。 林嘉助站在陈不周边上,转过头,发现陈不周居然没有在出神,反而似乎是在认真听盛夏里她们说话。 林嘉助没忍住暗戳戳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头儿,你听着不觉得无聊吗?” 陈不周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 语气没什么特殊情绪:“挺有趣的。” 这回答让林嘉助大跌眼镜。 林嘉助一直把自己老大当做二十一世纪新型酷哥的代表,闲暇时要么练练木/仓,要么拆各种电器甚至炸/弹/模型、练习拆爆—— 他哪知道有一天他的偶像会亲口说花花草草也挺有趣,那可是陈不周、陈不周唉! 拜托!那可是他们警署的警草陈不周! 林嘉助一脸世界观毁灭的表情。 陈不周看他这副表情,暗暗发笑,也没再逗他。 而于咏琪和盛夏里已经东扯西扯扯到了向日葵上了,“那向日葵的花语会是什么?阳光的爱?” 盛夏里没有立刻回答。 她没有养向日葵这种灿烂、硕大的植物,对此了解也不多。 她沉默了半晌,刚想要直言自己不知,就忽然听见身后出声:“恰恰瓜子真好吃。” 盛夏里下意识一转头。 他背对着阳光,一身利落黑色西装,脖颈处的黑色领带有些松垮地系着,不大像传统形象里严肃板正、一丝不苟的警官。 她没说话,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眼珠深黑,眼窝很深,眼尾自然上翘像是在笑,他鼻梁英挺,下颚线清晰分明。 此刻姿势看上去舒展而随意。 单手插着兜,直白坦然地应对上她的视线,松弛有度,也轻易收起身上压迫感与气势。 大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阳光里。 让人想起一句很应时的话:像他那样的人,即使不站在阳光里也在发光。 隔了半晌。 花园内才响起于咏琪半是无语的声音:“陈Sir,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我今天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你。” 头号迷弟·林嘉助自然是第一个捧场,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微憨:“原来头儿将冷笑话也这么好笑!” 盛夏里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开这种玩笑。 她忡怔了一下。抬手,悄悄摸了一下唇角,唇角弧度居然也微微上扬。 于咏琪悄悄看盛夏里一眼,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很想伸手去戳戳她那个浅浅的酒窝。 笑了。 还只是个小朋友。 “——公主笑了!她笑了唉!” 林嘉助声音压的很低,大概只有他身旁的陈不周可以听得见:“她居然会笑唉!!” 陈不周用眼尾扫他,波澜不惊。 他刚才自然也看见盛夏里那有点小讶异又忍笑的小表情了。 她平日里大概很少有什么喜悦、憋笑的情绪,表情也很少,刚才神态略微一变动,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忽然生动了起来。 多笑笑,没什么不好的。 盛夏里没敛下唇角弧度,而是低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望着地面上的盆栽,缓缓掏出了一块洁白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手。 盛夏里没有插入他们的聊天之中,而是安静地垂下眼睑,像是在做什么精细的活一样擦拭着手指。 因为小小的一个玩笑话,花园内氛围和谐了不少。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 陈不周就忽然一收表情,伸手抚上耳畔的黑色耳麦。 似乎是耳麦里传来了什么话: “头儿,路口情况不大对,忽然出现了三两背着旅游包鬼鬼祟祟的人,我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可疑人员。 陈不周一扶耳麦,上前一步。 其他警探一见他的脸色就明白了什么,身板绷直了些,有些戒备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盛小姐。” 陈不周的语气比平常稍稍快了些,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说道:“山顶别墅外可能出现了一点异常人员,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回别墅内。” 话音刚落,盛夏里心头就一紧。 旋即她就察觉到一阵淡淡烟草气息,不是令人生厌的浓重烟味,而是淡淡的薄荷味。 陈不周离她近了很多,他伸出来一只手,虽然隔了一段绅士距离,但就像是保护似的将她拦在了他身后一样。 ——那是一种保护姿态。 他们这么一走近,她才发现陈不周是真的很高,两个人挨在一起。 她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如果想要看他的脸,还得仰起头才能看清晰。 不过这个角度看,他也的确担得上警草一词,挺鼻如峰,轮廓流畅冷硬,此刻因为危险唇角微微抿着。 突然而猛烈地。 她被一种陌生情绪击中了。 陈不周一手扶着耳麦,一手隔着空气半环在她身前,没搭上她的手臂。 很绅士,很有距离感。 像他这个人本就很冷漠疏离,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沉稳的感觉:“不用怕,有我们警方在绝不会出事。” “跟着我。” 陈不周没有察觉盛夏里的停顿,旋即转头吩咐其他人:“Vickie跟着我,林嘉助你和季家明一起去观察一下情况,查查到底是不是‘鬼’。” 盛夏里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也很快,跟着他就快步往花园外走。 而他寸步不离。 一直以某种保护姿态护着她。 虽然是挺危险的时刻。 但他行动安排得有条不紊,以及他动作时带来的那种沉稳感,她竟然害怕到没有心慌意乱。 盛夏里不可否认,他是个好警察。 而她那颗长达数年不曾安稳的心脏, 在这一刻出奇的宁静。 眼前英俊警官声音和她记忆中三年前那道永不褪色的声线重合——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别怕…… 我是来救你的。
第6章 On Call ◎“红皇后”◎ Chapter 6 头顶从法国巴黎订购来的水晶吊灯在日光下一寸寸熠熠闪光,纯银天鹅绒落地窗帘屹然不动,墨绿色绒布沙发旁只站着一人。 由于危险,盛夏里没在沙发坐下。 而在一旁贴身护着她的阿sir看着很镇定,好似十分镇定,他心头已隐隐有猜想,只是还未得到证实。 只手扶住耳麦,声音不紧不慢。 “怎么样?抓到了吗?” 下一刻。 耳麦内就出现林嘉助的声音:“头儿,刚才是个意外,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其实是边上一个剧C组的工作人员……什么木/仓..支都是道具。” 季家明附和:“不是‘鬼’。” “鬼”或者“贼”这种词是他们的内部用语,沟通起来表达的意思就是有可疑人员。陈不周派去调查的三两警察回复说那几个人不是“鬼”,也就是不是绑匪。 只是过路人而已? 陈不周却只平静地嗯了一声,语气很沉稳:“保险起见,派两个人去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Yes Sir。” “Yes Sir。” “——盛小姐。” 头顶落下道声音。 盛夏里闻声,仰起脸去看他。 他身高极高,大概将近一米九,平常大抵是俯瞰众生的王牌警官,只是此时,他微微低下脸,看着她。 身形颀长利落,帅得很周正。 那英俊面孔依稀可见流畅明显的骨骼线条,下半张脸的线条流畅但又有浅浅的转折,英俊骨气之余又实在俊美,是那种又帅又好看。 “没事了。” 他说:“现在很安全,只是一出意外。” 她静默,侧脸,指尖用力发白。 后颈干净修长,莫名有股坚韧劲儿。 而那位英俊警官早已经拉开和她的距离,并礼数周全地为方才的工作意外向她致歉:“抱歉,盛小姐,让你虚惊一场。” 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压迫感不重。 不像是久经沙场的警官。 反而是微微敞着怀,舒展着眉眼,没有其他帅哥身上那种端着的架势。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想让她害怕,他故意在她面前收起压迫感,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危险。 垂下眼帘。 她低低地静静地说:“没事就好。” 也许是相处了几天了,她对他们也没那么抗拒了;也许是警察天生就给人一种信服的安全感,不那么令人生惧。 思忖片刻,盛夏里开口。 声音低缓温和,极致客气礼貌地说:“陈Sir……Madam于,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地叫我盛小姐。” 两人视线交触。 粉霞缎一般的光映照着她,像是想要给她增添几分暖色,也许她没有传闻中那样坏脾气,也不是那种大小姐。 她伸手,将碎发捋到了一侧耳后:“盛夏里,或者Shirley都可以。” 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自我介绍。 声线极其平静,仿佛没有什么波动,好似出口前并无翻来覆去踌躇过好些回。 其实“盛小姐”才不过十九岁。 这两天看着她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他们“盛小姐”“盛小姐”这么称呼也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于咏琪欣然同意,在她面前流露出了与冷面精英截然不同的温和;再因她比盛夏里大了七八岁,看她就像是看妹妹似的,当场改口:“Shirley。” 陈不周也没有拒绝。 他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家明和林嘉助恰好双双走进入别墅。 季家明点头:“头儿,真的没什么事,其他几个同事已经去查了。不过我们刚刚进来,发现大门口忽然被人放了一枝花,就像是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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