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长?” 周钦之站在办公桌前,朝阿檀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眼:“你有什么事情汇报?” “有关方慧荣案子的事,我昨晚躺床上,那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回忆了好几遍,我觉得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警长与我都没重视。” “哦?”周钦之眉宇稍扬,“哪一点?” 阿檀双手反背神秘一笑:“还是时间。” 周钦之卓然而立,淡然地注视着阿檀:“仔细说说。” 阿檀清了清嗓子:“就算章儿所言全部属实,也不能说明方慧荣就死于那天晚上七点之后,因为章儿说她煎药时小憩了一会儿,后来是范景珠身边的佣人云水提醒她七点了,该给二太太送药了,章儿这才起身火急火燎端药,而她说她出门时,天色似乎比以往要亮堂些,所以,七点,是云水所说,而章儿并未对时间进行确认。” “你的意思是,章儿给方慧荣送药的时候,很可能还不到七点?” “没错,”阿檀习惯性地打了个响指,“时间是否真的早了,早了多少,还需要问过云水之后再做判断,这样说来,前厅中的人,主人客人,谢承堂尹华君张允竹林萧禾便都有了作案时间。” 周钦之紧紧盯着阿檀,她讲话时,眸中透出的灵动狡狯总让他恍惚。 “我记得我当时六点不到就蹲伏在门口,在警长与林萧禾来前半小时左右,谢家进了一位宾客,而晚上七点过后,又进了一名宾客,我是跟在后一位宾客身后混进来的。” 见周钦之许久没有反应,阿檀提醒般地叫了声:“警长?” “嗯?”周钦之回过神来,“我昨晚也推了一遍章儿的证词,后来又翻阅资料,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方慧荣口中的‘丑事’。” 阿檀秀丽弯眉挑高:“怎么说?” “章儿提到这样六个字,普贤尼白角枕。” “对,什么噗什么枕,什么意思?” “有个典故,半老徐娘。” 阿檀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过这个词,但不晓得这背后典故。” “这词源于《南史》,徐娘是南朝梁元帝的妃子徐昭佩,这个徐昭佩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风流多情,她与夫君感情不好,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于是与人私通,徐娘邀请一个叫贺徽的才子到普贤尼寺中相聚,两人情意绵绵,在‘白角枕’上一唱一和,赠诗对答,所以才有普贤尼寺白角枕。” 阿檀讶然:“难道,方慧荣所说的丑事,是指范景珠偷情?” 周钦之不置可否。 “告知章儿七点,该去给方慧荣端药的云水,也是范景珠的佣人,这样说来,她的嫌疑似乎更大了,可能方慧荣说的胡话,很可能并不是胡话,而是她在自保,难道是方慧荣撞破了范景珠偷情一事,害怕招来祸端,所以用假玉借题发挥,说自己撞邪,合理地从前楼搬到后院,远离范景珠,又故意疯言疯语说怕有人要下毒害她,不肯吃厨房做的菜饭,要章儿单独为她做,也是防备范景珠?”阿檀眉头紧锁,“范景珠有帮手的话,会不会就是她的那个情夫?” 周钦之双臂环抱,依旧一言不发。 “如果是真的,那个情夫,在我们视线中,还是视线外呢?警长,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就在你们筵席之中?” “你说六点半宾客就来了一位?” “没错。” 可尹华君与张允竹都是七点后进的前厅。 阿檀摸了摸下巴:“两人都穿着长衫,我既不认识尹华君也不认识张允竹,不知他俩,谁是先来的,谁是后来的。” 周钦之眸光冷沉,脑中又飞速将那日场景细细闪过了一遍。 他门口遇到林萧禾,交谈几句,林萧禾话里话外都关注着他的义弟林玉钿,没什么异常。 两人一同进入前厅,谢承堂迎上来,脑中画面定住,谢承堂笑得很从容,见到自己与林萧禾,脸上露出喜悦,也没什么异常。 过了会,尹华君进门,他话不多,礼貌地打招呼过后便退到了后面,接着是张允竹。 周钦之回忆到此处,长眉一挑。 关于张允竹,他脑中定格了三个之前看到却忽视掉的细节。 第一,张允竹进门来时红光满面,说话还喘气,似乎是跑过来的。而后来他与谢承堂的对话中谈到,谢家他常来,是常客。 第二,范景珠来前厅敬酒时,张允竹出言打趣了她,而范景珠愉悦地抿唇回应,并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张允竹的肩膀。走到身后轻拍肩膀,这肢体动作有种难以言说的亲昵感,毕竟范景珠与丈夫谢承堂说话时,都只是躬身低语。 第三,从谢家出门,张允竹还特地对他强调“血玉女鬼害人是真的”这回事。 周钦之抬眸凝视她:“关于情夫,我心中有了个猜测。” “谁?” “张允竹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果他是先来的那位,六点半进门,先去后院,作案后再去前厅,是完全有时间的。”顿了顿,阿檀问,“警长,既然已有怀疑对象,去找张允竹验证下?” “不急,最重要的一事还未弄清楚。” 说到这个,阿檀也惆怅:“我昨晚是想了又想,还是没想通凶手犯案后怎么在门窗完好的情况下出来呢?” 她昂头看向周钦之,试探性地询问:“警长,要不?” 周钦之低眸,眼神相汇,两人心领神会。 再来谢家偏屋,大门敞开,阿檀双手反背在里踱步。 她来来回回,走三遍,看三遍,敲三遍,量三遍,依然没找出什么暗道或密阁。 周钦之也细细查看,仍旧没有收获。 看来突破口,还得在门窗,阿檀拿着被家丁撞掉的半截横栓到了木门前。 木栓很简易,无非是左右两扇门,一侧钉着能上下活动的横栓,另一侧钉着用以固定的凹槽,关门时,将活动横栓往下扒拉固定在凹槽中,门便关紧了。 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方法关门?阿檀将视线投到一旁的窗户上。 窗子与门在同一侧,距门大约九尺远,从窗子关门的话,阿檀想到一点,便是用线。 将细线缠绕横栓之上,另一端线伸出窗外,如此只需将门虚掩而出,走到窗外下拉细线,横栓入凹槽,便可将门关上。 阿檀与周钦之用结实的鱼线试了下,发现这法子理论可行,但实操性极低,只因窗子边缘卡得紧,严丝合缝,伸出头来的细线面临一个拉不动的窘况。 如若开窗拉线,确实能将横栓拉进凹槽关门,但那样的话,窗子又怎么从里面关上呢? 阿檀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有另外的法子?
第二十章 从偏屋出门, 于花园的尽头,似乎站了两个人。 阿檀定睛一眼,发现正是范景珠与她的佣人云水, 两人隐匿在树下,似乎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阿檀瞥了一眼,追上周钦之:“警长。” 周钦之侧脸给了个眼神:“什么事?” “谢太太好像一直在关注我们,要不上去打个招呼?” 周钦之轻哼:“那就去吧。” 两人说着,往范景珠的方向抬腿走去。 范景珠稳了稳心神,也主动迎上去。 她脸上的笑容看似大方得体,语气却也透着打探:“周警长这是, 又查完了?” 周钦之颔首:“打扰了。” “这三番五次的, 周警长查出什么来了吗?” 周钦之沉声:“未曾。” “你们查完了,这是要走?” “嗯。” 肉眼可察的, 范景珠浅缓了一口气, 脸上笑容亦起来了,但紧接着, 周钦之的视线越过她到达后面:“只不过离开前,我想问你身边的小丫头几个问题。” 云水年岁不大,约莫十八九岁, 她细长眼, 脸盘圆,穿一身浅蓝褂子,粗黑的头发扎了两□□花辫子。 云水弓首走到前侧,谨小慎微地打量了周钦之几眼, 又垂首下去, 手指交缠着衣角布料。 周钦之凌厉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倒也没有废话:“你伺候太太多久了?” 云水稍加思索:“有几年了。” “我听说你家太太信基督, 每周末都会去教堂做礼拜?” “是有这个习惯。” “怎么这一个月,去得尤其多?” 云水手指捏紧,只说:“太太的事,我们下人也不清楚。” “嗯,那我问些你清楚的吧,她每次出门有没有带上你?” “有……有的……” “真的?” “嗯……” “案发当日,章儿为方慧荣煎药,中途打了个瞌睡,是你提醒她到了七点,该给方慧荣端药了,有没有这回事?” “有,”她这次回答得很干脆,“有的,我七点也要给太太端燕窝,那日见到了七点,章儿还在打盹,就好心叫醒了她。” 周钦之沉声,气势凌人:“叫醒章儿的时候,真的到七点了吗?” 云水一惊,搅动衣袖的速度变快,舔舔干枯嘴皮,嗫嚅着:“到……到了呀……” 眼神飘忽,言语犹豫,小动作还不断。 阿檀擅察言观色,见此情况便知她撒了谎,心中对之前猜测越发笃定。 到此处,周钦之也了然,他的问话戛然而止,下意识看向阿檀,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再出谢家门,时间已至晌午。 阿檀一边走,手里还拿着那横栓一边摆弄:“到底这门如何从里关上的呢?” “想不出来就先缓缓,”周钦之低眸瞥了她,“忙活一上午,你不饿?” 不说不饿,周钦之一说,阿檀便感觉胃在翻江倒海抗议了。 她眉拧起,捂住肚子点头:“饿,警长,前胸贴后背了。” “想吃什么?” “听这话里意思,警长是让我随便选?” 周钦之轻嗤一声:“你亦可以不选……” “选!哪能不选?”阿檀生怕失掉这任吃任喝还有人付钱的机会,兴冲冲道,“警长,乾元宫离这儿不远,我俩上那里吃猪血蹄花怎么样?我跟你讲,那边的猪血蹄花可是一绝,鲜香辣爽,汤水浇上,小葱花点缀,皮糯肉软,别提多好吃了,你定是没吃过这美味!” 周钦之看着阿檀卖力介绍美味的模样,眉飞色舞,灵动自然,不自觉的,他唇角轻弯,眸光渐深。 见他许久不答,阿檀在周钦之面前打了个响指:“警长,我的提议怎么样?您倒是给我个回应啊。” “是没吃过,”周钦之收回视线,低语一声,“去吧。” 一听周钦之同意,阿檀脸上笑容绽开,她忙走到前方,尽显狗腿特性:“这边这边,我为警长带路,往这边走。” 周钦之正了正神色,跟在阿檀身后迈开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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